人死之后的第一站是土地庙,再到城隍老爷手下登记发送,审视阳间为恶之事,写下文贴,交由鬼差拿着通往阴曹,所以说城隍老爷可是人间第一道关卡。

    而我来的时候,恰恰赶上有人和城隍爷发生点误会。

    堂下站着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他身材佝偻,瞧年纪应该至少有八十岁,身穿一身中山装,身子骨虽说硬朗,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有些不稳,他指着台上的城隍老爷大声怒斥:“你个昏官,五十年了,五十年前你冤枉我一家,那时候你是官,我拿你没辙,五十年后我善事做遍大江南北,修桥补路,救人性命,捐款数亿,造福一方,比你这个泥人雕塑强百倍,今天我就砸了你的庙,看谁敢管我。”

    我的出现引起了鬼差以及老头的回身侧目,那老者虽说年长,可却精神矍铄,这也掩盖了他额头上的灰黑之气,观他身上三把火已经不旺,否则身为普通人是见不到鬼的。

    “小伙子,你大晚上来这儿干什么,快走快走,我今天就是来砸庙的,别一会儿牵连到你。”老头说。

    城隍庙里全是鬼,就像有句歇后语说的那样‘躲鬼进了城隍庙,意思是出生入死’。 足以见得这庙里各式各样鬼差以及那些过往幽魂的数量是多么的可观。

    月如银盘,白色的灯笼遍布整所庙堂,鬼差鬼将的雕塑均被推倒,有的甚至还泼了油漆,老头也真是个暴脾气,好歹城隍庙也算是古建筑,依照这样破坏,少说也得判他个一两年。不过,他能挑在半夜下手,我觉得他应该也是早有准备。

    青砖瓦片,香堂也被推撒了,在正门的一面墙上还被老头用油漆写了一段话:‘是非颠倒颠,枉坐虎椅冠金冕。今朝折得蟾宫枝,毁你金身还我天!’在案台上的城隍老爷与我对视一眼,那神态里显得颇有几分无奈之色。

    瞧老头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案台上的城隍老爷破口大骂,而两侧的鬼差却又显得拿老头一点辙没有。

    咋说大家也是同僚,任凭他人砸了地府门面,这传出去也不好听。于是,我走到了老头近前:“大爷大爷,您先冷静一下,我看您太激动了,别再把身子气坏了。”

    老头说:“没事儿,我今天是高兴。小伙子天已经太晚了,你赶紧离开这儿,别在这儿破庙里久留。”

    随着距离的接近,这老头天庭饱满,一脸红光,太阳穴微微鼓起,虽说山根已断,但依我的眼力,哪怕老头死了,到了地府也是居住在鬼城的大善人。

    心思转动,我说:“大爷,不瞒您说,我是一名过路的道士,因为见识了一些不平事,这次来,也是想质问城隍爷的。”

    “道士?”他不确定的问。

    我点点头:“没错,贫道茅山密宗。大爷,您怎么还有这么大的火气?不知这位城隍到底做了什么?如果真有不平之事,我愿发檄文上天庭告他们的罪孽。”在阴间见过了判官纳妾,又有鬼差害人的事情后,其实我在心里也不是太过于相信所谓的阴官,毕竟不论神鬼,都是人变得。

    这个时候城隍爷突然开口,他委屈的说:“大宝啊,这老头有点犟,听不进去话,而且他这辈子已经积满了九世功德,鬼差没权利近身。但不论我怎么让他停下来聊聊,他就是不听,你快帮着劝劝,现在到底因为什么,我还没搞清楚呢。想我任职一甲子从未偏袒过任何一人,自始至终秉公办事,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他了。”

    “你闭嘴,狗官!”老头张嘴便骂。

    左一句狗官右一句昏官,把城隍老爷骂的很吃瘪,换做普通人这么骂,肯定是要遭报应的,但老头不同,他行善积德已累积九世,依照过去,下辈子他若是成凡人,那就是亲王皇帝的命,否则就是当神仙,普通的鬼差又怎么赶对他出手。

    一不小心撞见了,我充当起了和事老的角色,先劝老头消消气,又劝城隍老爷别往心里去。瞧着老头信誓旦旦要烧了这里的气势,摆明了不想善罢甘休。可是,城隍爷又说自己始终无愧于心。怕里面有误会,我赶忙对老头说:“大爷,您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头哼了一声:“误会?你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五十年前一场冤案!”

    城隍爷一听,目露沉思之色,转过身问鬼差:“把我工作笔记拿出来。”

    没多久鬼差拿了一摞摞的笔记,城隍爷说这里面除了有一段十年没办过案子的历史,剩下的六十年每次处理过的事情他都会做好记录。至于城隍爷口中的十年,

    为了劝这个老顽固,我是费劲了三寸不烂之舌,总算老头吐了口,他语气颤抖的说:“我问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判过一次偷粮食的案子。”

    城隍爷倒也洒脱,他说:“老丈,你今生功德圆满,我查过你的履历,这些年直接间接救下的人名已达百万,视钱财于粪土,修建学校,开阔民智,你的为人本官也是钦佩,倘若我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明示。”

    老顽固见到城隍爷服软了,这才长舒了口气的说出了他的实情。

    我在一旁听起了原委,老头名叫张子清,父母早逝,家无良田,地无一垄,一直跟着跟着地主做长工,有一次收粮的时候,他看到了隔壁田地里有用麻袋打好的稻谷。

    老头说,他知道这田地是田大娘家的,谷子还剩下两袋,估计是家里遇上了急事。他说那个时候的粮食很贵重,不仅仅需要赋税,还要填补家用,多数的人家能吃饱就不错了,而且田大娘家里还有四个大小伙子等着吃饭。

    老头叹了口气:“我带着草帽找了树根底下遮阳,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见人,没忍住就睡着了,后来我是被驴叫喊醒的,发现刘大嫂收粮回去的路上就捎带着田里的粮食拉走了,我那个时候也是怕得罪人,就没主动去拦,而是跑回了村子告诉给了田大娘。”

    进了村,得知是田大娘的儿媳妇生孩子,他把事情告诉给了田大娘,立刻引起了大娘的愤怒。

    于是,田大娘领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去找刘大嫂问罪。等到了地方,双方自然起了争执,田大娘说刘大嫂偷粮,刘大嫂狡辩说没偷,而且粮食又都是一样的,根本就看不出来谁家的有什么不同。

    最后刘大嫂的老爷们,刘大壮急了,这刘大壮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孝子,他拎着柴刀,怒道:“我刘家是穷,但穷要穷的有志气,绝不能给父母丢脸,要真的是你拿的,我特么一刀砍死你。”

    刘大嫂吓坏了,可粮食在那个年代太重要了,双方不依不饶,最后索要证据的时候,田大娘把张子清给供出来了。

    最后事情越闹越大,刘大壮不甘心被侮辱,张子清又说自己没看错,找村长判,也判不明白。眼瞅着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有人提议去城隍庙庙里请求城隍老爷断案。

    全村的老百姓赶到了城隍庙,对着城隍老爷发毒誓,刘大壮呼哧着粗气说:“假如我老婆偷了人家的稻谷,我就杀妻以正家法。”

    刘大嫂说:“如果是我偷的,就罚我站不起来。”

    张子清也跟着说:“假如我污蔑他人,同样罚我站不起来。”

    结果,上了香叩了头,刘大嫂竟然站起来,而张子清却说,没多久他就感觉到了双腿发麻,跪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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