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聚气指诀乃在下蒙截教前辈真人指点所得。”左登峰沉吟过后出言说道。

    “老衲逾礼再问,那位真人道号上下,是何辈分。”圆帽老僧闻言面露喜色,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笑容越來越多的被作为为人处世的一种礼仪使用,那种笑容再甜美也透着虚伪,这个圆帽老僧此刻的笑容极为真挚,真挚的令左登峰在瞬间相信此人与截教紫阳观是友非敌。

    但是随后左登峰就更加疑惑了,他当年被少林寺的和尚从江南追到江北,一直跑了一宿才被撵到了紫阳观的旧址,自河南到此处有不下五千里,而且紫阳观是道人,此人是喇嘛,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

    “我只知道他姓温。”左登峰如实回答,此时他已经确定此人跟紫阳观并不敌对。

    “温。”圆帽老僧闻言眼神之中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虽然年老,眼睛却不浑浊,修道有成的人精气充足,首先反应在眼睛上。

    “是的,是位很英俊的年轻人。”左登峰回望玉拂,玉拂一直留在原地,并沒有上前。

    “一千五百多年了,八师弟不可能还活着。”圆帽老僧屈指计算年份,与此同时喃喃自语。

    他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左登峰还是听到了他的话,但是左登峰并沒有过分惊讶,因为先前在紫阳观的时候那位道士就曾经问过他康熙三年距今有多少年份,这些修道有成的人寿命都很长,已经超出了世人认知的范围,更超出了西方科学的解释范畴。

    “大师,沒什么问題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左登峰出言说道,常言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华夏还是那个华夏,神州还是那个神州,这些永远不会变,只有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会更迭交替,毫无疑问这位圆帽老僧与那远在河南的紫阳观有过一段渊源,但是那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往事,跟他沒有太多的关系,左登峰现在只想渡江。

    “紫阳观而今可还泰巍。”圆帽老僧收回思绪出言问道。

    左登峰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圆帽老僧言语之中对紫阳观非常敬重,左登峰不想他伤心,所以才点了点头,事实上紫阳观早成一片废墟了。

    圆帽老僧闻言面露欣慰神情,冲左登峰合十行礼,转身向回走去,沒走几步又回过头來。

    “愿真人心存平和,早悟大道。”圆帽老僧回头说道。

    “多谢大师。”左登峰出言道谢,圆帽老僧这句话是出于好意,意在提醒他凡事不要偏执,根据那两位红衣老僧先前对他的态度來看,此人至少也是一派活佛,想必是根据他的面相发现了什么。

    圆帽老僧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那两位红衣老僧,低声交谈数句之后,那两位老僧点了点头,圆帽老僧转身冲二人抬了抬手,左登峰和玉拂见状快速的走向西北的那座吊桥。

    “此人必定跟紫阳观大有渊源。”过桥之后玉拂出言说道,先前二人交谈的内容她都听到了。

    “先把自家瓦上的霜扫了,再去管别人门口的雪吧。”左登峰并不愿在这个问題的分神。

    “你习练的指诀是紫阳观的法术,你不想知道紫阳观的往事。”玉拂出言问道。

    “不想,这一式聚气指诀是我在那等了半个时辰换來的,我不欠他的,我知道那些事情干嘛。”左登峰挑眉说道。

    玉拂闻言沒有再说什么,将手中的毯子折叠了起來夹在腋下,虽然遗落了大部分的被褥,二人也沒有过分担心,毕竟修行中人比普通人经冻。

    由于时间紧迫,二人过江之后立刻往南直下,这里气温很低,鲜有蛇虫鼠蚁,相比澜沧江东岸的蛇虫遍地,二人还是更喜欢这里。

    此时是阴历的三月,江南的阳春三月放在这里可不好使,这里的三月依然寒冷,好在气温已在冰点以上,在山脚下穿行,并不是非常寒冷。

    很快的二人就來到了第一座雪峰的山脚,为了对雪山有个直观的认识,二人攀登了这座雪山,所谓雪山难登只是相对的,那得看是谁來登,二人攀登雪山毫不费力,提气轻身,疾掠而上,遇到过于陡峭的地方,二人也有应对之策,玉拂的护手金甲以及左登峰的玄阴护手都可以抓进冰壁,借力上掠。

    这座雪山的高度约有十里左右,到了山顶,气温极低,二人感觉到了胸闷,呼吸不畅,这是高原反应,是正常的。

    “十三,别着急,很快你就到家了。”左登峰冲蹲在雪山峰顶往南眺望的十三说道,进入雪山区域之后十三的神情就一直很紧张,看不出有多兴奋,更多的是纠结和忐忑。

    十三闻言转身跑了回來,一跃而上,跳上了左登峰的肩头。

    “四处找找,看看有沒有雪参。”左登峰冲玉拂说道。

    玉拂闻言点了点头,人参是大补气血的东西,但是它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不能多服,吃多了会燥热流血,但是雪参沒有此虞,它药性平稳,不热不寒,不管什么人吃了都有好处,而且可以不受限量的服用,瘸子曾经说过它的价格等同黄金,实际上很多东西是花钱也买不到的,二人日后还需要寻找三只阴属地支,中途倘若遇到危险,雪参就是吊命良品。

    可惜的是二人在峰顶并沒有找到雪参的踪影,这里靠近外围,來的人多,即便长有雪参也被人挖走了。

    傍晚时分,二人在第一座和第二座雪山之间的避风区域休憩,这里已经找不到生火之物了,二人只能席地而坐,毯子只剩下了一条,左登峰不容商议的给了玉拂。

    午饭吃的晚,二人并不饿,左登峰抓取冰块解渴,玉拂也效而仿之。

    “你不嫌凉。”玉拂好奇的看着大口咬嚼冰块的左登峰。

    “我体内本來阳气就旺盛,全靠玄阴护手压制。”左登峰随口说道。

    玉拂闻言叹气摇头,有些事情时间一长就容易被忽视,玉拂几乎忘了左登峰修行的是女人的法门,体内阴气几近枯竭,全靠右手的玄阴护手发出寒气中和阴阳,维持生命。

    玉拂沒有再说话,左登峰也沒有再开口,他此刻正在想十三的原主人是否真的就在十三太子峰的主峰卡瓦博格峰,如果是的话,那是一座从未有人去过的山峰,在那里不但可以揭开十三的身世之谜,还能知道十三的原主人到底是谁,这些都是困扰他许久的问題,想到即将能够水落石出,左登峰心情很是激动,但是激动的感觉刚刚浮上心头就被随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冲淡了,铁鞋已经回去好几天了,不出意外的话青蚨虫很快就会飞來,他不希望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是两个姐姐出了事情,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事情能令银冠相召,作为一个男人,最希望的就是福延亲人,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祸及亲人。

    下半夜,起风了,气温骤降,玉拂虽然可以运转灵气抵御寒冷,左登峰还是不忍坐视她和十三挨冻,快速的自山脚下以玄阴护手挖凿出了一处冰室,玉拂斜卧其中,大赞左登峰心思奇妙。

    “我是跟爱斯基摩人学的。”左登峰出言解释,是他想出的他从不谦虚,不是他想出的他也不窃据。

    “什么人。”玉拂不解的问道。

    “就是住在北极的人。”左登峰再度解释,此时西方书籍被翻译成中文的很少,他先前工作需要接触过不少,玉拂自然沒机会接触。

    “北极在哪里。”玉拂再问。

    左登峰闻言倍感无奈,便斜坐在洞口向她说了些北极的事情,玉拂听的饶有兴致,黎明时分,二人才悠悠睡去。

    九点多钟,大风停了,二人再度上路,机枪和手榴弹左登峰沒舍得扔,这些东西用上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不带心里就不踏实,这里虽然是雪山,却也并不是沒有生物,昨夜左登峰就看到了雪狼和雪豹在周围游荡。

    接下來二人并沒有再逐一攀爬那些雪山,一路急行赶到了第五座雪山脚下,这里就是瘸子当年发现仙人的那座山峰。

    此时已然是次日的傍晚,二人在山下做了短暂的停留之下便开始攀登雪山,中途生长在山腰避风处的几株莲花形状的植物引起了左登峰的注意,根据植物的外形來看,这就是瘸子所说的雪莲。

    左登峰头一次见到这种植物,好奇之下便停了下來低头挖取。

    “你在干什么。”玉拂回头问道。

    “看见沒,雪莲。”左登峰冲玉拂摇了摇手里的雪莲,雪莲外叶泛绿,犹如翡翠,内叶洁白,彷如汉白,蕊色为黄,好似琥珀。

    “有什么用。”玉拂出言问道。

    “你沒听瘸子说吗,这是好东西,能治男人不举。”左登峰随口回答,转而将雪莲放进了木箱。

    放好雪莲之后,左登峰发现玉拂一直在皱眉看着他。

    左登峰愕然片刻,打开木箱将雪莲拿出扔掉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九五双峰

    左登峰扔掉雪莲,玉拂笑了,事实上她并沒有怀疑左登峰不能人道,先前皱眉打量他只是感觉他不应该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而左登峰扔掉雪莲的举动令她感觉到了左登峰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來的那么成熟,很多时候他的一些举动很有意思。

    “走吧。”左登峰讪笑过后转身先行,玉拂点头跟随。

    这座雪山的山势很是陡峭,二人即便有道术在身,攀登的也并不轻松,很难想象瘸子当年是怎么登到峰顶的。

    晚上登山有晚上登山的好处,沒有太阳的时候积雪是不反光的,不反光就不刺眼,二人可夜间视物,这样的光线最为适宜。

    晚上八点,二人登上了峰顶,耗时两个多小时,之所以耗时这么久是因为雪山并不是拔地而起,而是有着很大斜度的,十几里只是水平高度,实际距离超过了百里。

    山顶大约有两里方圆,相对平坦,二人到了山顶之后立刻围绕中心区域的山峰寻找瘸子所说的山洞,很快的二人就在东侧发现了洞口,积雪掩盖了大部分的洞口,扒开积雪,一处高不过丈的山洞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二人径直进入山洞,发现这是一处很小的山洞,长宽不过一丈,高不过两米,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山洞正中有一座不大的石台,石台上盘坐着一个道髻高挽,闭目凝神的老年道人。

    “果然是修行留下的虚影。”玉拂率先开口。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所谓虚影并不一定模糊不清,而是指影像不是实物,根据虚影來看,这个老道年纪约莫七十多岁,身形清瘦,须髯皆白,身上的道袍为灰色,上面赘有不少补丁,双手下垂,于丹田处做抱圆之势,一柄白丝拂尘斜靠左肩,一副仙风道骨之姿,一副世外高人之相。

    “十三,这个人是不是你原來的主人。”左登峰率先冲跳到地上的十三问道,当务之急是确定此人是否是十三原來的主人。

    十三此时正在侧目打量那处虚影,听到左登峰的问话之后转身点了点头,十三的神情很平静,沒有怨恨,也沒有留恋。

    “他一直住在这里。”左登峰再度发问。

    十三闻言摇了摇头,转身跑到洞外,向南而望,片刻之后跑了回來。

    左登峰见状点了点头,十三的动作表明了这里并不是这老道最终居住的地方,只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此人可能已经肉身飞升了。”玉拂出言说道。

    “何出此言。”左登峰转头问道。

    “这是第五座雪山,往南再数三座,第九座雪山就是卡瓦博格峰,你精通易理,应该知道九为至尊阳数,而五为居中阳数,至尊阳数主无上尊贵,居中阳数主无尽长久,由此可见,这个道人在窥悟大道之前一直在这里修行,求的就是无尽长久的永生,窥悟大道之后才前往卡瓦博格峰居住,寓意已然可以长生不死,无上尊贵。”玉拂出言说道。

    “这个道人身穿的道袍非常破旧,由此可见这座虚影是他清修的时候留下的,人已飞升,留此虚影,应对无尽长久,移居卡瓦博格峰之后飞升天界,应对无上尊贵。”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玉拂说的有道理,修道中人非常看重天时地利和尊卑礼仪,在沒有悟道之前他不会在无上尊贵的卡瓦博格峰居住,因为那属于逾礼,这个礼并不是世间之礼,而是天地乾坤的尊卑,这一点道家和佛家截然不同,佛家讲究众生平等,而道家讲究尊卑有序。

    “十三,你之前有沒有在这里住过。”玉拂低头看向十三,十三此刻的表现似乎对这里很陌生,故此玉拂才有此一问。

    十三闻言看了玉拂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左登峰见状心中有了计较,在道人修炼的时候十三并沒有跟随在旁,这就说明它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随着这个截教的道人的,它跟这个截教道人相处的时间应该是从这个道人离开这里移居卡瓦博格峰之后到他肉身飞升的这段时间。

    “你感觉这个人飞升天界之后会是什么仙位。”左登峰冲玉拂问道。

    “不好说,总之这个人不在人间了,倘若人死了,虚影也会散掉。”玉拂摇头说道。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单纯论虚影的清晰程度,这个截教仙人留下的虚影无疑比达摩祖师要清晰很多,但是也不能就此判断他的仙位比佛家的达摩祖师果位要高,因为达摩祖师面壁九年,而这个道人留下的虚影是个老道形象,这就表明他有可能在这里清修了数十年,自然不能与面壁九年的达摩留下的虚影相比较,不过却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題,那就是他在顿悟大道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个年龄与姜子牙的年龄是相仿的。

    “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左登峰冲那老道的虚影拱了拱手,转而在墙角坐了下來,玉拂铺开毯子,招他來坐,左登峰侧身坐上了毯子,与玉拂保持着尺许的距离,这尺许的距离被十三充分利用了。

    这处山洞开凿的非常巧妙,洞口开到了东侧,这样既可以躲避冬ri的北风和降雪,又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太阳,加上雪山性洁,灵气纯净,确实是一处修行的好所在。

    山洞的角落里还遗留着一只皮囊,这是外面的居民盛酒用的,不问可知是瘸子当年留下的,低温令它完整的保存了下來,瘸子当年來的时候是个二十岁青年,而今已然是个半老的老头了,时间是温情的,它可以令哇哇ru儿成长为壮硕的青年和柔美的女子,时间是残酷的,多少壮硕的青年和柔美的女子而今已然鹤发鸡皮,老朽不堪,这一刻左登峰终于明白为什么修道中人要求长生,因为苍老的确是非常恐惧的一件事情。

    “你看我做什么。”玉拂见左登峰忽然转头看她,疑惑的出言发问。

    “你有沒有想过,三十年后你会是什么样子。”左登峰平静的问道。

    “沒有,我不敢想。”玉拂缓缓摇头。

    “三十年后,你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会永远年轻。”左登峰微笑开口。

    “那你有沒有想过,三十年后你会是什么样子。”玉拂以微笑答谢左登峰的祝愿,事实上左登峰意有所指,但是玉拂只认为他是在祝愿。

    “现在的我是看得见摸的着的,你甚至能听到我的呼吸声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这令你感觉我很真实,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听不到我的声音了,你会不会想念我。”左登峰并沒有回答玉拂的问題。

    “有什么方法可以令你回心转意。”玉拂叹气反问,左登峰的话并不难理解。

    “我心里非常难受,也非常矛盾,你不会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左登峰缓缓摇头,任何人都有软弱和疲惫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倾诉的欲望,在此之前他一直压在了心里,但是今天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快压不住了。

    “我跟着你在无形之中蚕食了你对她的感情,其实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只是你自己不敢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你就会把自己看成一个忘记过去的背叛者。”玉拂苦笑开口。

    “你说的很对,但是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爱是生死相随,喜欢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左登峰闻言皱起了眉头,玉拂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而不敢正视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曾经的逝去永远比不过现在的拥有,曾经的逝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减少,现在的拥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加,过去是打不过现在的。

    “倘若我在你之前离去了,你会不会怀念我。”玉拂微笑发问。

    “你可千万别乱來,在咱们都有理智之前分开吧,你对我的帮助我会一直记在心里。”左登峰并未回答玉拂的问題。

    “你需要帮手,你很清楚你自己一人无法完成寻找地支这件事情。”玉拂出言说道。

    “我会找铁鞋帮忙。”左登峰说道。

    “他是个疯子,不添乱就不错了。”玉拂说道。

    玉拂说完,左登峰沒有再争辩,因为她说的是实情。

    左登峰沒有说话,玉拂也沒有开口,良久的沉默之后,左登峰率先打破了僵局,“外面那些喇嘛为什么把这个道人所在的卡瓦博格峰尊为神山。”

    “我也一直纳闷,很难理解喇嘛怎么会跟道人扯上关系。”玉拂接口说道,只有在分析问題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气氛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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