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感,睁眼看向左登峰,不过她仍然沒有开口,左登峰佯装无觉,微眯双目假寐休息,他之所以发出玄阴真气只是出于男人照顾女人的本能,并不是为了向对方道歉示好。

    午时,未时,申时,酉时,太阳落山,天色开始黯淡。

    “你们前來所为何事。”漫长的沉默过后,那旱魃幻化的女子终于率先开口。

    “本來想要前來降你,现在只想见圣君一面,有事求他。”左登峰沉吟片刻出言回答,一天之内他一直想问旱魃与钟馗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最终忍住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巡查各地,并不常來此处。”女子平静的说道,左登峰一天都沒说话,这表明他心思专一意志坚定,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

    “仙人神通四方,只要你焚香告请,他一定现身。”左登峰转头看了看贡桌上的香炉,香炉里放的是沙子,沒有香灰,但是香炉外面却放着几根贡香,这一情形表明这几根贡香另有他用。

    旱魃幻化的女子闻言沒有再接口,短暂的沉默过后离开蒲团走向贡桌,拿起一根贡香插进香炉将其点燃,它是用手指点燃贡香,这一点与修行中人压缩灵气提高温度是同一原理。

    女子点燃贡香之后走回蒲团坐了下去,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左登峰,这个旱魃幻化的女子可能真的未曾杀生害命,自始至终沒有动手的意思,实际上它并非沒有一战之力。

    自这一刻起左登峰的心就提了起來,这个旱魃幻化的女子点燃贡香并沒有出声留言,这表明它与钟馗关系极度密切,密切到连话都不用说,这也表明只要点燃贡香,对方就一定会有感前來。

    左登峰注视着那根贡香,心情越发紧张,他先前对旱魃的态度并不友好,钟馗若至,定然会勃然大怒,这是人之常情,倘若有人对巫心语无礼,他也会暴怒。

    天色越发黯淡,西南方向现出了火光,这些火光是移动而分散的,这表明玉拂和铁鞋已经引诱了大量的居民到附近寻找大洋,这一手段算不上光明,却也不能说下作,决定这些人生死的不是玉拂和铁鞋,也不是他左登峰,而是鬼王钟馗。

    香炉内青烟缥缈,周围寂静无声,过度的安静会给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当贡香燃去三成之际左登峰已经鼻翼冒汗,就在此时,门外毫无征兆的传來了敲门声。

    左登峰此刻就坐在正殿门口,正对着小庙的大门,敲门声响起之后,他立刻抬头看向大门,庙门上有着很大的缝隙,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但是门外什么也沒有。

    “他來了。”女子直身站起,离开大殿向大门走去……

    第三百零一章青衣秀士

    女子走向大门,左登峰随即站起立于正殿门侧向外张望,门外仍然空无一物,但是就在女子拉开院门的同时,一个年轻的青衣秀士出现在了门外。

    青衣秀士出现的很突然也很及时,仿佛先前就站在门外,也好似开门的一瞬间忽然出现,不过不管怎么说此人绝非常人。

    此人身着青衣,年轻约莫二十六七,个子很高,身形偏瘦,样貌英俊,气质儒雅,周身充满了书卷气,与凶神恶煞的钟馗神像迥然不同。

    即便如此左登峰仍然知道此人就是钟馗,因为旱魃幻化的女子开门之后转身走了回來,脸上并沒有意外的神情,不过令左登峰感觉意外的是旱魃幻化的女子似乎与这青衣秀士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开门之后两人都沒有开口。

    “请兄台出來叙话。”站在门外的青衣秀士冲院内的左登峰开了口。

    左登峰闻言迈步走向大门,由于旱魃幻化的女子并沒有向他告状,所以这个青衣秀士的言语很平静,神态也平和,并沒有强烈的敌意。

    左登峰迈步而出之时,庙前已经出现了一方石台和两只石墩,青衣秀士率先入座,然后伸手指着对面的石墩请左登峰坐下。

    “左登峰见过圣君。”左登峰冲那青衣秀士稽首见礼。

    “孤魂野鬼受不起圣君尊称,钟某还要多谢兄台手下留情。”青衣秀士拱手还礼。

    钟馗此语一出,左登峰微感意外,虽然对方自谦孤魂野鬼,但是无疑已经承认了自己正是鬼王钟馗,但是此人的容貌与神像有天壤之差,左登峰压根儿沒有想到辟邪捉鬼的钟馗竟然会是个年轻秀士,更沒有想到他会如此谦和。

    “先前不知贵戚栖身此处,言语之间多有得罪,望圣君莫要怪罪。”左登峰出言说道,对方既然不怀恶意,他只能临时调整策略,他先前的确说过无礼的话,但是他也的确沒碰那个女子一指头,故此才有‘言语之间多有得罪’一说,此外他也并不知道这个旱魃幻化的女子跟钟馗是什么关系,因此只能以贵戚称之。

    “兄台请坐,钟某有职司在身,不能久留,小叙片刻便要离去。”钟馗伸手示意左登峰落座。

    左登峰闻言冲对方点了点头,转而坐上了石墩,这只石墩以及石桌先前并不存在,也不知是钟馗幻化还是挪移而來,总之坐下的感觉与实物无异。

    “圣君真容与法像迥异,实是神奇。”左登峰落座之后立刻开口。

    “以讹传讹,虚浮夸大,钟某乃一介书生,怎会生的那般凶煞。”钟馗出言笑道,此人虽然位高权重却并沒有架子,谈笑之间随意洒脱。

    “圣君并非修真飞升。”左登峰出言追问,钟馗以兄台和钟某称人称己,这并不是道门中人的礼数。

    “修真飞升证的是仙班,忠孝仁义入的是神位,钟某生前只读圣贤之书,不涉黄老之学,怎能修真飞升。”钟馗抬头看向夜空。

    “圣君法力高深,可上天入地,左某今有一事相求,贱内四年前十月十日枉死,姓巫名心语,登州人士,敢请圣君代为查找其阴魂今在何处。”左登峰见对方抬头看天,知道他有要事在身,便直接涉入正題。

    钟馗闻言挑眉看了左登峰一眼,微笑过后自身后拿出了一件事物,这件事物应该是书籍一类的文簙,不过左登峰看不到书籍的样子,只能根据他的动作來判断他在快速的翻动着什么。

    “不在阴曹,亦未投胎。”片刻过后钟馗疑惑的抬起了头。

    “圣君可知道她去了何处。”左登峰急切的追问,钟馗的回答与那走阴差的农妇是一致的。

    “稍待片刻。”钟馗闻言微微皱眉,再度挑眉看了左登峰一眼,转而闭上了眼睛。

    左登峰此刻紧张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钟馗此刻正在帮他寻找巫心语魂魄的下落,不论好坏,他一定能给出一个答案。

    足足半刻钟,钟馗终于睁开了眼睛,脸上现出了震惊的神情,皱眉看着左登峰,久久不语。

    “贱内可是由雨师萍翳出手接走。”左登峰语带颤音。

    钟馗闻言缓缓摇头。

    “求圣君解惑。”左登峰见状立刻慌了神,雨师萍翳乃天仙品级,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巫心语的师傅巫青竹出手带走了她,沒想到事情并不是这样。

    “此事关系重大,其中交集颇多,非兄台所能理解,也非钟某所能泄露。”钟馗缓缓摇头。

    “求圣君告知贱内魂魄下落。”左登峰起身稽首,行的是最高规格的弯腰稽首礼,在此之前他是做好了动手的心理准备的,结果钟馗并沒有恶言相向,也沒有恃强威逼,因此左登峰此刻已经放弃了先前的想法,改为好言相求。

    钟馗闻言再度摇头,神情很是决然。

    “既然如此左某也不为难圣君,只求圣君一句偈语,我与贱内可有重逢之日。”左登峰抬头正视。

    钟馗闻言挑眉看向左登峰,目光触及左登峰身上褴褛的道袍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钟某不能泄露,不然会改变你的心志和所行之事,但你尽可放心,令正魂魄安好,并未受苦。”

    “万谢圣君,左某告辞。”左登峰起身冲钟馗道谢。

    “行事但凭本心,无需顾忌太多。”钟馗起身相送。

    左登峰再度冲其稽首转而凌空掠向东南,钟馗已经将话说到极致了,他不能再难为对方,钟馗虽然沒有将话说明,但是其中暗藏希望,尤其是最后一句无需顾忌太多,这句话的深意值得仔细揣度。

    “此人亡妻的魂魄究竟被何人带走。”左登峰走后,旱魃幻化的女子走到了门旁。

    “昆仑山紫气福地巡守陈真人,天仙品级。”钟馗转头看向那门内的女子。

    “他为何要插手此事。”女子看着快速掠向东南的那道黑影,黑影身旁还跟随着一只大猫。

    “雨师萍翳在千年之前曾经伤过陈真人三弟子的性命,陈真人乃截教仙长,极为护短,对于此事一直心藏睚眦,便借此机会为难雨师。”钟馗知无不言,有些话他之所以不能跟左登峰说是因为说了会令左登峰的固定结果产生偏差。

    “他们可有再见之日。”女子平静的问道。

    “两可之间,此人先前习练有阐教法术,本有登仙之望,但他为情所困,舍本求末,故此被阐教所弃,而今修习的是截教法门,寻常道人晋升紫气巅峰便可魂归福地,但他主经络有损,命魂无法出窍,后事如何我亦不可揣度,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南行十余里,左登峰遇到了玉拂,玉拂一直在山顶遥望,并未走远。

    “钟馗现身了沒有。”玉拂关切的问道,距离太远,她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

    “怎么样了。”玉拂再问。

    “结果不算太坏,继续做我们的事情。”左登峰转头看了玉拂一眼。

    玉拂闻言点了点头,左登峰一句“我们的事情”令她心情很好,这表示左登峰沒有拿她当外人,至于钟馗都跟左登峰说了什么,她并不好奇。

    “钟馗是一个年轻的青衣秀士,并不是世人所认为的那么丑陋。”左登峰放慢速度与玉拂并肩。

    “不出奇,读书人怎么可能凶神恶煞,对了,那旱魃跟他是什么关系。”玉拂出言问道。

    “他以礼相待,我怎么好意思追问他的私事,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情侣关系。”左登峰猜测着说道,钟馗终究是实权仙人,对他这么客气为的就是让他不追问不为难这个旱魃,这是无言的默契,不然的话钟馗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他。

    “现在怎么办。”玉拂出言问道。

    “先回客栈吧。”左登峰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此时山中仍然到处都是火把,不问可知玉拂和铁鞋先前在山区扔撒了大量的银钱。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回返旅店,玉拂沒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随左登峰进了前院。

    “阿弥陀佛。”铁鞋见二人回返,急忙站起身冲二人合十唱佛,他并不知道左登峰和玉拂的散财之举另有深意,只以为他们是发善心做好事。

    “大师,烦劳你一下,将剩下的这些大洋送给贫苦的穷人。”玉拂率先开口,她之所以跟进來是防止左登峰说的话与她之前对铁鞋说的话对不上号。

    “阿弥陀佛,老衲正有此意,等半夜我再走。”铁鞋提着几个布口袋叮当的往木箱里倒大洋。

    左登峰闻声皱紧了眉头,推门外出來到了玉拂的房间,他很累,需要休息,铁鞋在整理大洋,老大又在咔嚓着啃房柱子,吵的他头疼。

    左登峰的举动令玉拂微感意外,因为她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在此之前左登峰一直是避嫌的。

    疑惑归疑惑,左登峰疲惫的神情还是被玉拂看到了眼里,随即外出为左登峰置办晚饭,等玉拂买來晚饭的时候铁鞋已经外出了,根据房间里的呼吸声來看左登峰已经睡着了。

    玉拂沉吟过后沒有进屋,而是离开旅店向南掠去,旱魃是不能用了,当务之急是寻找一个替代品,尽快吓走那片区域的居民……

    第三百零二章肆意妄为

    “你干什么去。”左登峰听到玉拂凌空的破风声,随即惊醒并跟了出來。

    “那旱魃不能用了,得找个替代品,此事不能再拖了。”玉拂将手里的食包递给了左登峰。

    “先回去吧,我早就想好了。”左登峰转身而回。

    玉拂闻言微感疑惑,跟随左登峰回了旅店,左登峰一天沒有吃饭,回屋之后打开食包拿出了里面的火烧,他喜欢这种带有植物清香的烘烤食物。

    “我和明净大师曾经在湘西西北的密林里见过一个狐狸精,可以让它出來。”左登峰并未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大口咬嚼着火烧。

    “明净大师见过它,合适吗。”玉拂抬手为左登峰倒了一杯茶。

    “沒别的办法了,只能找它,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又厉害又听话的,但是这类妖物不好找,如果随便弄些妖物过來肯定会死很多人。”左登峰摇头说道。

    “先前钟馗跟你说了什么。”玉拂微感疑惑,左登峰并不是个善男信女,好似忽然之间转性了。

    “我不在乎死多少人,但是我得看他们死的值不值,再说如果弄些毒物过來,那些居民也不是傻子,肯定会猜到有道门中人在暗中搞鬼。”左登峰摆手说道。

    “这里到湖南可不近。”玉拂出言说道。

    玉拂这话提醒了左登峰,自西安到湖南北部有两千多里,往返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沒办法,只能跑一趟了,我吃完饭就出发,明天晚上就能把它带回來。”左登峰皱眉说道。

    “太辛苦了,咱还是就近想办法吧。”玉拂并不赞同左登峰的想法,往返将近五千里,即便对于左登峰这种移动迅速的高手來说也是极为辛苦的一件事情。

    “也行,走,出去转转。”左登峰沉吟片刻同意了玉拂的建议。

    饭毕,二人离开客栈外出寻找,先前二人曾经翻阅过县志,县志里记载了一些怪异的事件,因此二人并非胡乱寻找,而是根据县志的相关记载前往既定区域加以搜寻。

    容易成精的动物也就那么几类,不外乎蛇,龟,刺猬,黄鼠狼,狐狸,转了半宿,二人并沒有找到合用的妖物。

    天明时分,二人回到了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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