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侧是最近的通向高速公路的街道,收费口堵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就算是直接开车撞上去也挤不出去,傅延从车窗探出头发硬喳喳的脑袋,嚼着烟蒂,双目幽深。

    几秒之后,他把烟灰全部弹在车门外,油门轰鸣,suv一百八十度转弯逆向折回。

    俞砚耐心尽责的啃着自己的下午茶点心——蓝莓酱面包,他单薄的身体随着车的行进而摇晃,蹭了一嘴角碎屑。

    “延哥,咱不是要出城吗?干嘛打回转,这是最快速的撤离路线,另一个高速路口在城西边”

    白色的车前盖沾染大片黑污血迹,累累伤痕,车灯处被撞出极大的凹陷。傅延轻翘着食指,慢慢道:“刚才你看了什么?”

    张明浩不明所以,“人啊”

    “对,活人,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这群人之中绝对有被感染的,只是还没有发作出来。那长龙排了几百米,最顶头被几辆大货车堵了道,看吧,等会这现成的肉包子就要被当点心了”

    “那咋办,真从西边冲出去?估计也差不多”

    傅延“啧”一声,一记爆栗狠狠打在张明浩头上,满脸嫌弃:“你脑子是被脚臭给糊住了吗?忘了咱们是干啥的!大街小巷的整天蹿溜也没见你颅腔内装点知识,延哥以前叫你盯人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牢记周边环境,不上心!”

    张明浩委屈的躲在角落里揪面包碎屑吃,傅延轻咳一声,清完嗓子道:“延哥也不是非要骂你,就是你妈临走前死死抓着我的手托孤,说要好好照顾,延哥得时不时关心一下你生理心理发展对不?”

    张明浩赶紧点头。

    傅延满意了,他开着车满城转悠,不知道在找什么。

    suv压破滚到路中间的垃圾桶,丧尸的臭味顺着风经过烈日的熏蒸让人捂鼻。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傅延不动声色的打量后座上的人。

    俞砚把从超市里面弄出来的长袖套在身上,傅延和张明浩也从短袖变成了长袖,并非是他们三大热天怕冷,而是万一遇上丧尸干架时跟俞砚一样被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给轻轻划一道,有层布料的遮挡总是好些。

    傅延深度怀疑俞砚的运气值是负数,大晚上好好开车都能被不明物体宠幸砸进泥巴地里,进个超市还能惹出扎手的东西,他再次把目光放到那个小伤口上面,皱紧眉头。

    俞砚似有所感的抬头,他抹掉嘴边的面包屑,从背包里面拿出一瓶酸奶吸溜得刺啦刺啦作响,等食物全部咽下去之后,才不忙不忙问:“看我做什么?”

    “……延哥看着你吃东西的样子特别有食欲”

    “唔”,俞砚眯起眼睛,冷漠道:“可以分你一瓶”。

    他极其大方的从黑色背包里再摸出蓝瓶子酸奶,往前一递,浓浓的眼睫毛上下扇动,牙齿还咬着吸管。

    傅延喉结滚动了一下, 觉得这人真白睫毛真长真翘。他调整视线望向正前方,“延哥不爱喝这东西,你留着多吃点”

    “怎么没人问我要不要吃!”,缩在角落里的张明浩出声抗议。

    傅延重新一巴掌把他拍回去,摸摸对方几天没洗的油头,带着长辈般的慈爱,说:“俞砚要多吃补身体,你满身横肉就算了,正好减肥”

    “延哥做人不能那么偏心,我妈去世时嘱托你好好照顾我,身心都要关爱,见色忘义,嗷!……”

    傅延一巴掌呼在张明浩的后脑勺结束这场短暂的讨价还价,从镜子里可以看见他整齐的白牙。

    suv转弯钻进另一条巷子,朱红色镶嵌铜钉的大门近在眼前,它在狼藉的建筑中独树一帜。

    傅延当先下车,抓着围墙旁边的树干纵身跃到墙头,把门从里面打开。

    张明浩啧啧称奇:“延哥,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不该大吼一声抬脚踹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吗?”

    “延哥不是这么高调破坏力强的人,不要妄图在小朋友面前抹黑延哥高大威猛的形象”

    俞砚低头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傅延带着人进屋,看着空荡荡的周围,拍掉手心的灰尘。他左转右转终于找到某个开关,按下。

    卷闸门慢慢升起,露出崭新瓦亮的黑色汽车,那是一台悍马。

    “延哥……土豪啊,抱大腿!”

    傅延一把踢开冲过来的张明浩,深情赞美:“还是黄老板有钱,人都跑了留下这么个宝贝便宜我们”

    “谁是黄老板?我要抛弃你换条大腿抱!”

    傅延围着车辆抚摸,跟对待自家亲儿子似的,“就那个想要招安咱俩的黄老板”

    “你不是不答应人家吗?背地里居然又跟对方勾搭上,还知晓财产存放的位置”,张明浩危险的眯起眼睛,仿佛看破了惊天秘密,嘴巴微张呈凝滞状,半晌才颤巍巍的抬起食指,痛心道:“延哥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顶尖的alpha,居然成了被包养对象!你的节操呢!”

    气氛就跟和了胶水的白面团似的,梗在喉咙处不上不下。俞砚放下手中的蜜饯,舔过嘴唇上的糖渍,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定定看着人的时候,盛满了细碎晶耀的光华。

    傅延看见那红红的舌尖探出又收回,信息素有蠢蠢欲动之势,他压平嘴角,正经道:“别听浩子瞎脑补,延哥的追求一直是omega……”

    说到半路,傅延暂停将目标降低,“其实beta也行,关键看谁”

    俞砚眨动长长的眼睫,疑惑:“那黄老板究竟是beta还是omega?”

    傅延对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在风中萧瑟,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大力摩挲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从额角从腮帮子的经络突突跳动。半晌,傅延才忍住掐死张明浩的冲动,变换出和蔼的笑容,对眼前的俞砚道:“延哥beta和omega都不爱,喜欢漂亮的身材好的”

    俞砚若有所思的点头,继续慢慢吃蜜饯。

    为了报复张明浩这个嘴没把门的,傅延一脚把他踹去各屋搜刮,一时兴起还真找到了好东西。

    张明浩在隔壁仓库捡起掉在地上的两把微冲和三把92式手枪,最角落还落着一箱子弹药。

    傅延吹着口哨打开弹药箱,环顾仓皇逃走的现场。他把两把手枪别在裤腰里,微冲挂在脖子上,然后分给俞砚一把92式,众目睽睽之下弯腰使劲把箱子抱起来搂在怀里,最差没亲一口上去。

    有了新的代步车辆,那辆明显比不上黄老板收藏的suv被立刻抛弃。傅延心情极好的把悍马开出火箭的架势,一把冲烂朱漆铜钉大门,绝尘而去。

    俞砚坐在后头盯着傅延的后脑勺深思。

    不出傅延所料,等他们换车冲上城西侧高速公路出口的时候,堵在那里的车辆已经瘫痪彻底一动不动,游荡的丧尸横穿马路。

    傅延手打方向盘右转,对着连着稀稀树木山丘的小公园冲去,车胎扎过青绿草地留下深深辙痕,质量极好的军需用品如出笼的猛兽一般碾过拦路的灌木。

    车厢剧烈晃荡,俞砚死死抓住车顶跟坐过山车一样,那点下午茶点心在胃里晃悠得厉害,想吐。

    车轮毂高速转动绞断儿臂粗细的枝干,引擎咆哮至山顶,如凶悍的猛禽一般俯冲而下。

    哐咚!

    车厢终于落地,俞砚哇的一声吐出来!酸臭味溢满密闭空间。

    张明浩小呼小叫:“延哥,快!快!后面丧尸追上来了”

    傅延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以及耐|操的军车甩了丧尸一脸尾气,他志得意满的点燃俞砚扔给他的香烟,灰白的烟圈还没来急成型就被风从窗户缝里吹散。

    经过侧翻的大型货车时,吸了一口的烟草被奢侈得从缝里面准确抛出来,带着加速度的半支烟经过风力的加持呈标准的抛物线坠落。乌金炙烤,阵阵热气笼在半空,火星子沾到流出来的汽油,立刻成燎原之势。

    “延哥给你们放炮仗听”

    傅延极其潇洒的打个响指,后面连成片的汽车宛如巨大烟花砰砰炸裂,火舌彻底席卷丧尸,腐烂的毛发血肉被烈焰烧得噼哩叭啦作响,污秽被清理干净了。

    俞砚擦掉嘴边的秽物,霜白的小脸面无表情,慢慢道:“路边停车”

    树荫下,俊秀的青年扶着树干将嘴里的水吐掉,他单手覆着肚腹压了压,忍下不适的感觉。

    背后传来鞋底踩断枯草的声音,俞砚定了定神,回头,“走吧,我们得赶快找到住宿的地方,一旦到晚上流落在外面会更加危险”

    燥热的温度中,傅延好像抓到了什么,他鼻翼轻轻翕动,伴随着草木清香的大自然味道中混杂了甜丝丝的东西,等到他想要去捕捉的时候,那味道又随风即散。

    “等等!”

    肩膀上厚实温热的触感让俞砚绷紧神经,更何况还是从背后这种搭肩姿势。他本能的掐住对方的腕骨发力向下掰折,右腿旁侧一步,弯腰从傅延的胳膊下斜出,同时屈膝。

    傅延眉毛一挑,五官露出凌厉桀骜之气,千锤百炼出来的块状肌肉迅速拱起应对,形成了纯粹的肌体反射。

    俞砚屈膝前压的动作被傅延轻易化解,啪!傅延截住了直冲鼻眼而来的拳头。动作幅度过大以至于俞砚的衣袖被手肘往上撑,一秒之后又重新归位。

    傅延草草扫过伤口位置,略带粗犷的脸庞从拳头后面移出来,露齿一笑,白花花的牙齿在太阳下格外刺眼,“你咋动不动就打人呢?小时候老师爸妈没教过你要友爱同学朋友吗?”

    俞砚有些窝火:“有事没事都别碰我”

    “哎呀,这哪成”,傅延松手,跟在俞砚背后上车。

    “你说你要是受了重伤嘴不能言腿不能走,难道我把人扔原地不管吗?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气性大,听不得劝告。男人之间勾肩搭背是增进友谊加深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不要避之如洪水猛兽”

    “你话真多”

    “忠言逆耳啊,延哥指出你的缺点是希望你及时改正”。傅延依旧从镜子里打量那张漠视的脸,“小朋友,没人没说过你这人很闷吗?”

    俞砚怔了怔,“他们一直待在国外很少回来”

    “难怪,s市爆发了灭绝性的灾难,你一路跟着我和浩子逃出来都没有提出要折回去寻找父母的要求”

    傅延从格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刚才被俞砚吐脏的毯子已经被扔到荒郊野外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用蛮力弹开瓶盖,咕咚咚的灌进去,锐利的双眼逡巡,“忘记问了,你被我俩救回来的时候伤的很重,断了两根肋骨。但是两天之后居然能活奔乱跳下床,而且打起丧尸来比浩子还厉害,是不是吃了什么壮体修身的神药啊?介绍介绍给延哥呗”

    “不知道”,俞砚硬邦邦的回答,末了回望过去,“不信拉倒”

    傅延两天没洗的头发沾满灰屑,风一吹到处乱跑,他识趣的不再追问。沿途的野鸟受惊的从林子里飞出,高速划过苍穹如利剑一般,厚重的男嗓音从悍马里面飘出,那是傅延在唱“刘海砍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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