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在市中心东跑西跑,被丧尸追赶了几条街,才在一所大药房里面找到药品。他小臂被纱布包裹起来,随时都会暴走一般。

    六蛮子双脚乱蹬,双掌卡住傅延的手腕,艰难道:“我们是避难所,前来救援、援……你们的”

    大榕树底下,身着黑色工装裤的男人一手搭在敞开的车门上,汗湿的皮肤全是热气,傅延将塑料袋里面的东西丢给俞砚,半张脸被车顶挡住,关切道:“看看缺什么不?”

    俞砚惨白着脸缩在后座角落里,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手臂手掌被血糊住,漆黑的头发盖住耳垂,有种动魄惊心的美感。

    翻动塑料袋发出哗哗的响声,长方体纸盒上面印着政府和某个特殊协会的字样以及批号,俞砚眸光骤缩,大力之下指腹将纸盒的一角按瘪。

    他嗓子干涩,“很全”

    傅延耸耸肩膀,粗糙的内心罕见细腻,信步迈向正端枪吓唬人的张明浩。

    下午四点,大雨过后的水汽被彻底蒸发干净,傅延将衣摆从裤腰里抽出去扇风,两道剑眉拧起,盯着树底下一群人。

    “延哥,你说怎么处置?”,张明浩道。

    “叫什么?”,傅延扯过从垃圾桶里面翻出来还算干净的椅子,凉凉发问。

    六蛮子刚才从鬼门关走一遭,喉骨还火辣辣的疼痛,支支吾吾半天不出声。

    “再问一遍”,傅延双臂瘫在两边扶手上,俯视地上的人,信息素以铺天盖地的势头压过去,“你叫什么?”

    alpha天生好勇爱强,他们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不像omega那样平和甜腻,普遍具有攻击性。越是能力强悍的人,信息素的味道越是会被同性忌惮。

    “六蛮子”

    “你们口中的避难所规模如何?”

    “几百号人,我和大哥这次是被派出来搜寻幸存市民的。避难所是由一个连队建立,他们有枪有炮,人数比任何一个小群体都要多,所以大哥才服帖”,六蛮子抬眼。

    傅延和张明浩对视一眼,倒跟方辉说的差不多。他起身弯腰靠近六蛮子,手掌按在腰侧,唰的拔出军刺。

    刀锋贴着脊柱急促而下!

    六蛮子只觉一股寒意从脊髓窜至全身各处,冰凉的武器隔着单薄夏衣让人胆寒,那利器毒蛇一般。

    傅延沉下手腕,军刺贴着皮肤一转,绳子断了。

    六蛮子额角冒冷汗,半晌才回过神擦去,断断续续,“没事,我、我就先走了”

    傅延用下巴指着地上跟尸体一样的罗靳东,玩味说:“你们老大不要了?瞧给你们吓得,延哥从不滥杀人”

    罗靳东后脑勺全是血,要不是alpha生命力顽强,此刻就早被俞砚一板砖拍去见阎王了

    碎成块状的板砖被罗靳东压在身体下面,傅延搭把手把人拎起来扔六蛮子背上。他看着对方钻进面包车里面,啧一声,叼着根烟跟人民群众打好关系。

    傅延这人虽然够狠,但是勾搭大爷大妈却是很有一套,他将幸存者全部转移到大巴上,双膝岔开撑住,坐在刚才强出头被罗靳东吓唬的五十多岁男子面前,话家常,“老哥,是城里的吧,这一车人跟他们多久了?”

    他们指的自然是罗靳东等人,中年男子见傅延面带笑容说话有礼,忙道:“昨天中午被救出来的,这会到处是吃人的怪物。罗靳东说带我们去避难所,但是他从不把我们当人看,动不动就骂”。

    傅延勾着笑意,听男子谴责。“谁知道进去之后会怎么样,如果避难所是罗靳东这样的人领导,那咱们即使进去了也是出于最下层。恨只恨我老骨头一把,不然非得冲出去杀几只丧尸,别让人瞧不起”

    “小伙子,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跟啊,老哥,我听你口音不正宗”

    “哦,我祖籍湖北,几年前搬来这里的。罗靳东以前是本地的地痞流氓,没想到灾难爆发,这群人反而有了出头之日”,男子叹一声,“大家都惶恐害怕,政府又迟迟没派人来救援,昨天罗靳东他们就死了一个人,你说咱们是不是被放弃了?”

    傅延将手收回来,“是被丧尸咬死的?”

    “嗯,一个小时就发病了”

    傅延挑眉,灾难刚爆发时,他估计过一个人从被咬到完全沦为丧尸需要三个小时,只道:“政 府还没有放弃我们,罗靳东既然肯来救你们,就说明了官方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小流汇聚可成大海,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会有无数个像罗靳东这样的组织在搜寻幸存者,人民才是国 家的根基。抱薪取火,举众人之力才能对抗这场灾祸”,他拍拍男子的肩膀,“老弱妇孺皆为平等,避难所还把控在军方手中一日,你们就有安身的一天,要相信他们”

    傅延拍拍中年男子的肩膀,从大巴车上下来,刚巧对上张明浩探头探脑的猥琐样,他后退一步,“没事干就去玩泥巴,老盯着延哥做什么?”

    “延哥,你思想觉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傅延活动拉伸手臂,关节处发出咯吱的脆响,他扭着脖子道:“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埋汰我”

    张明浩亦步亦趋,“那人醒了”

    傅延远远看着罗靳东从面包车里面出来,脑袋被纱布层层包裹住,正大呼小叫着,他随手折断枯萎的野草叼在嘴里,思忖道:“咱走”

    “哎”,张明浩撸袖子,跃跃欲试,“延哥,咱是先礼后兵还是先兵后礼?”

    傅延嚼了一口,霎时直勾勾的盯着张明浩。

    张明浩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傅延的意思,挠头道:“那咱们往哪里走?”

    下一秒,傅延脸颊肌肉抖动,双目微瞪,对着草丛啐一口,“怎么这么苦!”

    他呸呸吐掉嘴里的残渣,呲牙咧嘴,“浩子,我们又不是要跟罗靳东这伙人不死不休,吓唬吓唬就得了。真把他们揍服,就咱两个全须全尾的,够呛”,傅延调转脚步,“况且我们还要去避难所,把人家彻底得罪了,往后日子不好过啊”

    他绕过丧失尸体,背对着罗靳东方向,声线平稳:“还是去看俞砚划算”

    “那你得快点搞定啊!”,张明浩在后面大叫。

    ……

    火药和尾气充斥着这片区域,破了车窗的车厢内,俞砚将被血黏住的袖子从手臂上撕开,尖瘦的下巴扬出紧绷的弧度,大颗汗珠从鬓角滑到锁骨凹陷处,他吃痛一声,隐约有水珠冒出的眼角合上,手指攥住袖子大力一扯!

    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被重新撕裂,俞砚低喘着,从塑料袋里面翻出钳子棉花和消炎药,白色粉末的药品被洒在长长伤口出,刺激得俞砚咬紧牙关。

    他把纱布仔细的圈住手臂,动作顿了一下,只见靠近肘部的皮肤愈合速度明显不同,竟然结了小片的痂。俞砚心中骇然,就算是体质优良的alpha都没有这样的愈合速度。

    这样的血腥味对于张明浩甚至是罗靳东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对于越来越靠近的傅延而言,无异于上等催化剂。

    富含omega信息素的血腥味,闻在身体强健的alpha鼻中,那香腻甜美的滋味简直能燃烧四肢百骸。单身了一辈子闻过各式各样信息素的傅延,不得不承认这种味道勾到骨子里了。

    他从俞砚掉入湖中受伤,大量血液涌出的同时挟裹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傅延就确定了俞砚是omega的身份。他不知道为何张明浩闻不到这股味道,就连自己也是断断续续,俞砚的信息素又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此刻,傅延如同掉进了酒液中,肾上腺素和信息素飙升,他整个耳朵都是红的。

    傅延晕乎乎晃到悍马面前,他想他都把抑制剂找来了,为何俞砚还没有注射,任由甜腻的信息素四散。难道他就不怕狂化的alpha捕食,用尖利的犬齿刺破腺体狠狠占有他吗?

    车厢中,俞砚手抖了一下,棉花从钳子上掉在皮椅上,那种熟悉的从腹部深处某个器官内部升腾起来的酸涩感袭来。他双眼有一瞬间的模糊,随后牙关一合,狠厉的叩住舌尖!

    铁锈味弥漫在口腔中,俞砚凭借这剧痛从塑料袋里颤抖的翻出纸盒。他食指和拇指掰住玻璃尖嘴,一拧。

    碎渣子从指尖掉落,俞砚不管嵌进皮肉的细碎玻璃,撕开封住注射器的包装。

    透明针管随着液体吸入挤压空气,俞砚手越发抖起来。alpha信息素带来的被侵迫感让俞砚既抵触又渴望,那是生理和心理在作祟。

    冰凉的针尖触碰到皮肤,车门突然被敲响了。俞砚猝然回头对上一双炽热的眼睛,傅延撑在上面的手青筋暴起,克制隐忍。

    “延哥!”,就在这时,一声怒吼石破天惊,张明浩梗着脖子,“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咱们这里还有一个omega”

    躲着张明浩身后的omega发出急促的呼吸,显然被傅延的信息素影响得不轻。

    傅延猛然回神彻底清醒,他收紧瞳孔看着那个瘦小的完全不同于俞砚的omega,渐渐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

    他身体笔直的转回去,看见空掉的被丢在皮椅上的针管,才松一口气。喉结滚动,“延哥就是来看看你涂好药了没”

    俞砚另一条手臂上还留着细小的针孔,那种从精神上被侵犯的感觉随着药剂的生效和alpha信息素的淡化而渐渐远离。

    甜腻的味道被控住,傅延放松身体,将大腿从另一条腿上收回来,鲜红刺眼的颜色让他眉心蹙起一抹折痕。

    “好了”,俞砚这样说。

    “往里稍稍”,傅延打开车门,他将满是血迹的衣服丢下去,一屁股坐下,盯着俞砚,“把手伸过来”

    俞砚纹丝不动,只露出半个耳背。

    “害羞了?延哥见过的omega这么多,信息素这种东西又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不用难为情”

    俞砚蓦然回头,眼珠瞪张,似乎听到什么不理解的事情。

    傅延耐着性子,继续说:“你就当延哥鼻子出问题了,睡一觉啥事也没有。听话,把手伸过来”

    俞砚眨动睫毛,出口的疑问咽回肚子里,他伸出被纱布包裹的手臂。

    “真丑”,傅延评价俞砚的包扎技术,“不是这只”

    傅延小心托住俞砚苍白的手背,拿着医用夹子将玻璃渣子从指腹里慢慢挑出来。他分出一丝心神,心想这么薄的手掌和骨骼,是怎么把丧尸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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