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北与周信鸿回到大理寺时天色已近晌午,两人却都没什么食欲,于是周信鸿去厨房要了两个烧饼来与她分食,就当是吃过午饭了。

    趁着周信鸿去厨房的时候,秦素北悄悄与魏青山说了自己对案子的新想法。

    下午两人与众捕快们一同外出排查起王二的人际关系背景,结果自然不出所料,王二为人忠厚老实,就算有几个生意上的对手,面子上也还算和睦,绝不到非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夕阳西下时,两人又与众捕快们一起回了大理寺与魏大人告辞,牵回自己的马屁,然后结伴回了豫王府。

    在回府的路上,秦素北向周信鸿分享了自己一个十分阴谋论的思路,怀疑王二没有与别人结过怨、唯一的嫌疑人又绝不可能作案,恐怕是无意间撞见了什么大人物的秘密,被人杀人灭口了。

    周信鸿正在京城内外暗中部署蒙古兵力,闻言握着缰绳的手指不禁悄悄攥紧,敷衍的应和了两句便不说话了。

    于是秦素北知道,这下就算没有花独倾做幌子,他也会集中十二分的精力去“调查”这个案子,以免自己的计划被顺藤摸瓜地提前暴.露出来了。

    在豫王府门口,秦素北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侍卫花神医回来了没有,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周信鸿心不在焉地安慰了她两句,两人一起去书房向席和颂汇报了今日调查的结果,然后以不打扰他俩谈情说爱为由婉拒了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后匆匆离开。

    “魏大人派人给你带了一条口信,”周信鸿走后,席和颂打开下人送来的食蓝,将饭菜一一摆到桌上,“你说的那个地方,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

    “果然如此。”秦素北眯起眼睛笑了笑。

    “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凶手真是那个王大?他是怎么杀人的?”席和颂好奇地追问道。

    秦素北其实很想卖一下关子,考考他破解这杀人的手法需要多长时间。

    但是她知道席和颂忙于调查周信鸿,全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悠哉游哉,于是将这案子简单复述给席和颂以后便做出了解答:“王夫人的确没有撒谎,王大在某个环节骗了她。”

    “可是你们去看过王大家的日晷了,没有被做手脚的痕迹。”席和颂皱皱眉。

    “所以他撒谎的地方不是时间,而是空间。”秦素北说着往自己碗里夹了一根芹菜。

    席和颂:“你是说,王夫人被打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王大家里了?”

    秦素北点头:“王大只需要趁王夫人午睡的时候,把她搬到他事先准备好的房子里,那里布置的跟他的家一模一样,反正他家徒四壁,很容易伪造,王夫人的午饭里应该也加了些安眠的药.物,以防她中途醒来。”

    “王夫人午睡醒来之后,还以为自己在王大家里,其实他们所处的地方,离王二家间隔极近,”席和颂立刻明白过来,“所以王大完全可以在酉时四刻打昏她,去王二家中杀人放火,然后背起她前往医馆。”

    “王大承认自己按着王夫人的脑袋将她磕在了墙上,但是我在他家的墙上没有看到任何血迹,便开始怀疑那里可能不是王夫人被打昏的地方,”秦素北继续说道,“王二家隔壁正好是一座空屋,很适合王大用来伪装成自己的家,而且那空屋在火灾里损毁很严重。”

    席和颂:“所以凶手杀人之后放火,除了让人尽快发现尸体之外,还是为了湮灭证据,毕竟万一有人发现那座空屋里那么干净、还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没错,”秦素北再次点点头,“王夫人跟我提过,被打昏之前她醒了一盆面打算蒸馒头,可是我跟周信鸿去到王大家时,看到他从外面买了主食回来吃,就算是醒过了时间,王大一个一穷二白的穷鬼,也没有就这么把面扔掉的道理。”

    “魏大人口信里的那个地方,就是王二家的隔壁,你要找的东西,就是那一盆面?”

    “我本来还担心烧的灰都不剩了呢,有了它和王大家的墙做证据,应该可以给王大定罪了。”秦素北说着顿了顿,向他确认道,“应该可以了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才微微松了口气,能为王二昭雪,也算没愧对他们母子之前照拂她和孩子们的恩情。

    “阿北,你好厉害。”席和颂轻声赞道,他的眼尾微微下弯,眸子里满是惊喜。

    “那是,你第一天知道吗?”秦素北对上他的眼睛,心跳忍不住莫名快了两分,忙做大言不惭状掩饰道。

    “没,第一次遇见秦阁主的时候,小人就甘拜下风了。”席和颂乐呵呵地放下筷子,向她拱手做了一揖,语气诚挚无比,然后在她做势要一掌劈过来之前转移了话题,“今天你们都不在,我去云老板那里探望了花兄。”

    “他情况怎么样?”秦素北忙关心道。

    “花兄神智已经清醒,只是还十分虚弱,好在府库里还有几枝千年老参,我一并送去给他补身子了。”席和颂回答。

    花独倾虽然是“假死”,但呼吸心跳全都停止,听起来就很骇人,何况还实打实被邱拿戳了一剑,秦素北闻言才微微松了口气。

    “周信鸿那边查的怎么样了?”吃完了晚饭,秦素北将脏盘子一一收回食蓝里,打算等下离开时一并送回厨房。

    “我已将与周信鸿有关的人士分门别类,交由暗卫去调查了,暂时还没查到什么可疑,不过这任务工程量巨大,也不能急于这一时。”席和颂递过一杯清水给她漱口,一边继续道,“席和瑛倒是聪明了一把,他只想跟周信鸿虚与委蛇,拿到蒙古兵入京的证据之后就去父皇面前立上一功,顺便把我搞下去。”

    “他要诬陷你才是与蒙古人勾结、逼宫篡位的主谋,周信鸿只是听命于你?”秦素北立刻会意,“殿下,你得先他一步将此事告知陛下,争一个先入为主。”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根据她多年养娃的经验,孩子们遇事都不喜欢向大人告状,他们认为这是非常不耻的行为,应该自己解决。

    于是她不等席和颂应声便伸出爪子,给席和颂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大儿子,这么大的事,早点告诉皇上不丢人。”

    “……你叫我什么?”席和颂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我每月进宫陪父皇下棋的日子很固定,贸然改变,我怕引起席和瑛或者周信鸿的警觉,下次进宫就在两日之后,到时我会向他禀明一切。”

    他早就不在明正帝面前掩饰自己夺嫡的野心,不代表他不注意明正帝的底线。

    比如这次,外寇入京、逼宫造反这么大的事,就不应该他区区一个亲王,能独自解决的。

    .

    翌日。

    秦素北仍旧与周信鸿一起,去大理寺调查王二的案子。

    至于真凶王大,大理寺保存了那一盆烧焦的馒头做证据,魏青山又派了两名捕快轮流跟踪监视他,暂且让他再逍遥法外几日。

    关于王二尸身上那方花独倾的手帕,在今日有了线索,有人目击到是王二不小心受伤,有个按描述正是花独倾的年轻男人拿手帕帮他做了包扎。

    “看来花神医是无辜的,”秦素北将周信鸿拉到一旁,小声松了口气,“这案子,我们可以不用管了。”

    “不管了?这怎么行?”周信鸿一怔,注意到自己的语调不自然地微有些拔高,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做事得有始有终,是我们求着魏大人参与这件案子的,没理由半途放弃。”

    秦素北咬着下唇“唔”了一声,似是在犹豫。

    于是周信鸿又补充道:“这案子刚查到手帕属于花神医,他又是无辜的,我们就退出了,魏大人准会猜到我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花神医才来的,心里肯定会不高兴,他生我们的气没关系,迁怒于豫王殿下就不好了。”

    “你说的对,是我目光短浅了。”秦素北有些抱歉地笑笑,同周信鸿一起走向其他外出调查的捕快们,重新与他们会合。

    周信鸿让她走在前面,在她的视线之外,他脸上的温和有些撑不住了似的微微垮了下来。

    想知道王二是不是因为撞见了蒙古兵才被灭口的其实很简单,只要询问一下乌恩就可以了。

    但偏偏他现在住在豫王府,与乌恩联络的风险实在太大,平时他都是休假的日子借查探粮行为由回周家,然后自周家的秘道外出与乌恩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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