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生于富贵人家,可是,可是。”云端说着叹了一口气,眼神下垂,像是不知该如何说。

    夜玄看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烦,但云端这副仿若受了委屈的表情又让他下意识心里一软,因此没有催她。

    云端估摸好了时间,才继续道:“兄长性子有些怪癖,得罪了许多人,以至于那些仇家联合起来集体攻击我们家。”说着又顿了顿。

    夜玄低眉沉思,虽然忘了前尘往事,但他好像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有许多仇家,又确实对云端所说的名字无比熟悉,因此对云端又信任了几分。

    云端瞅到了夜玄的表情,心里暗笑,笑够后继续道:“我们母亲早亡,继母并不待见你我这原配之妻留下的孩子,因此在家族被人攻击之时便回了娘家躲避。父亲虽不似继母一般无情,却是身体虚弱,卧病在床,只能由兄长来抵抗这次的风波。”

    夜玄想了想父母亲一词,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亲昵的感觉,想来云端说的也是真的。

    “可惜敌人太狡猾,兄长抵抗不过,不过两年便家道中落,父亲也含恨离世。”云端语带哭腔,脸上也适宜地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

    父亲,父亲,夜玄将这两字细细在嘴里咀嚼,竟真生出一股细微的感伤来,对云端的小小怀疑渐渐打消。

    云端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家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家里的下人跑了个干净,父亲的姬妾也都拿着细软逃了。”

    夜玄突然轻“呵”了一声,吓得云端以为被他看出来什么破绽,一时不敢吭声。

    “继续。”

    云端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以她多年戏精的功力怎么会被人看破,哪怕是反派大佬也不可能。

    她又开始飚演技,“可恨那些人竟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兄长与我匆匆出逃,半路上被杀手追到,兄长为了保护小弟,身受重伤。”

    说着,她又适时做出一副惆怅的表情,继续道:“当时恰好有一商队经过,商队中有精通武艺之人,你我兄弟这才脱困。”

    说着,云端觉得自己这时应该扑到大佬怀里哭一哭才符合常理,但想了想小说里的主角反派多有洁癖,还是算了,她怕还没扑进他怀里,先被打飞了,那就太丢脸了。

    “商队将你我二人带到这临江城,但兄长你一直不醒,小弟虽精通医术,却也无法让兄长醒来,便只能隐姓埋名租借了这院子,等候兄长醒来。”

    “你,精通医术?”夜玄望着云端无比幼弱的面孔及身体,突然满是怀疑地开口。

    云端不满了,你可以质疑她人品不行,但不能质疑她医术不行,但是在这看似正常实则心里变态的反派大佬面前,云端也不敢硬气地说话,便任由夜玄质疑她的医术。

    夜玄已经默默以为云端医术不怎么样,因此也没有多问,而是面带微笑地问起了别的问题。

    “不知我们的仇家现在如何?”

    他的笑很美,恍若曼珠沙华盛放,美丽诱人,但暗藏着的却是死亡之意。

    看着他那仿佛要和仇家去算账的表情,云端突然扑到他脚边,扯着他的衣角,眼泪顺着她白嫩的面庞流下,语气悲伤却又坚定道:“兄长,别去了,别去了,我们就好好的在此生活,好不好?”

    夜玄低头看着云端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眼睛却望着她好像很细软的头顶,他想到什么便去做,摸了摸她的头顶,她的头发果然很细软。

    云端冷不防被人摸了头顶,险些没憋住自己的表情,总感觉大佬在摸某大型犬科动物似的。

    “身为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夜玄虽在呵斥,但由于摸着云端的头顶让他心情有几分愉悦,因此语气又显得雷声大,雨点小。

    云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并不糟糕的心情,因此再接再厉,使出终极大招,牵着夜玄的衣角轻轻摇晃。

    “兄长,好不好嘛?我们就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好不好?”她放软了语气,撒着娇说道。

    夜玄看着云端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轻微祈求以及对他这个兄长的依赖,险些就应了云端的请求。

    待他反应过来,既未答应云端也未拒绝她,只是道:“天色不早了,先去歇息,其他事改日再议。”

    云端知道差不多了,未强求出个答案,略带委屈的出了门,那背影仿佛含了无尽的心酸,竟让夜玄难得的反思,他刚才是不是语气过于严厉了些?

    云端出门后的一瞬间,顿时表情一收,变得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回了自己的房间,面无表情躺下,然后面无表情想着。

    她好像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已经有了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等夜玄恢复记忆时,她会迎来何种死法,剥皮、拆骨还是生煎油炸后喂狗,不敢想不敢想,能多忽悠一刻便多忽悠一刻吧。

    至于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已经被她彻底抛弃,夜玄这人武艺超群,她若是再贸然动手,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毕竟她就是一个战五渣,哪里敢和反派大佬硬碰硬?

    惹不起惹不起。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翌日。

    城外的山上,云端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放着一把小刀和一个小锄头,她鼻间轻嗅,嗅到哪里有药味便欣喜地跑过去挖药。

    夜玄一身绛红色的圆领长袍,跟在她身后。

    至于他的衣服哪里来的,是云端将他先前衣料上好的衣服洗干净,然后卖了,卖的钱给他买了好几身衣料不好不坏的衣服。

    夜玄见云端总是能精准地找到药草所在的地方倒起了好奇之心,你说那些明面上的你能找到是眼力好,可有些药草混在杂草中,与杂草的样子一般无二你还能找到,这就让人好奇满满了。

    他也没问,而是观察云端,然后便发现她在找到一株药草前鼻子都会在空中轻嗅一下。

    “你嗅觉不错嘛!”

    “哪有哪有。”云端谦虚,其实以前她就嗅觉不错,不过来到这里后,嗅觉好像更上一层楼,听觉也变得很好。

    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金手指,你看她医术好,再有了这嗅觉的buff加持,简直完美!

    夜玄看着云端看似谦虚实则有些小得意的表情,挑了挑眉,未多言语。

    云端有buff的加持,一会儿就采满了一背篓的药草。

    二人回城,路途中,云端将垂到胸前的长发往后一撩,从衣领处将手伸进去掏出被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夜玄看着她的动作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突然怀疑,这确定是他弟弟?他会有一个如此动作粗俗的弟弟?

    云端不理会他的嫌弃,将油纸里的肉包子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还有一个包子,兄长吃吗?”

    “不吃。”夜玄扭过头,语气有些生硬。

    云端笑嘻嘻,“兄长不吃那我就吃完了。”

    二人维持着诡异的气氛回了城。

    云端将药草卖给了一家药铺,赚来几日的饭钱。

    出了药铺便看到候在药铺门外的夜玄。

    此刻晨光微熹,初升的太阳光芒并不太强烈,柔柔的光打在他身上,越发显出他的五官精致,容貌妖孽,哪怕穿的衣物无金丝银线,却挡不住他身上的华贵气质,一眼望去,便觉得此人定是生于权势鼎盛之家,普通人家是养不出这种上位者的气度的。

    可是气度这种东西太虚,一般人也察觉不出来,只能看到他妖孽无双的容颜。

    云端眼睁睁看到好几个路过的人盯着他然后撞到树上或者墙上的,有男有女,简直男女通杀。

    她一开始也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后连忙扯着他的衣角快步回院子。

    将门关严实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忘了反派大佬的容貌就是一个大杀器,这要是传出了什么名声,被他的手下寻来,云端觉得自己不用等他恢复记忆就要死翘翘。

    夜玄一路未反抗云端的动作,此刻看到她松气的模样,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什么。

    不等他询问,云端便先一步解释道:“兄长生的好看,从前上街总会引来围观,而兄长一向不喜别人过多关注你的容貌,所以我刚才才拉着兄长回来。”

    夜玄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也没有表达什么观点。

    云端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如何,去了厨房,然后开始煮粥。

    毕竟除了粥她也不会别的。

    夜玄看着那碗虽然浓稠但无比单调的白粥,发出一问:“我们的饮食为何如此简陋?”

    云端连着吃了半月的白粥,虽然快吐了,但还是勉强自己咽下去,听到他的询问,将碗一放,眼圈立马一红。

    “我们的银钱在被追杀时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所以没办法吃好的。”

    说来一把辛酸泪,若早知今日,她那天离开前就应该将那些死人值钱的东西都扒了,不至于让大佬每日跟着她吃着连咸菜都没有的白粥度日,她就算想利用大佬现在失忆刷刷好感度都穷酸的刷不了。

    夜玄闻言,脸色难看地望了那碗粥许久,还是吃了。

    味道竟然还可以,比那天那位大娘的饭食更易让人下肚。

    云端只想表示,一碗粥,加够水,放好米,再来点儿适量的盐,是不会难吃到哪里去的。

    往后的日子,云端每日早早起床去采药,然后再卖了,总算攒了一笔小钱。

    而夜玄这些日子却神出鬼没的,也不和云端去采药,时常半夜才回来。

    要不是云端相信夜玄恢复记忆第一件事估计就是打爆她的头,她说不定还会以为夜玄跑了。

    她虽然可以治疗夜玄这短暂的失忆症,但是并不想治,甚至在他面前都没有表现出自己有多高的医术,她还想多活些日子。

    等她钱赚的差不多了,就给他治治,然后在谎言被拆穿之前溜之大吉,看在她治好了他失忆症的份上,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非要杀了她吧。

    边想着有的没的,边将今日新采的药草递给药铺的伙计。

    药铺的坐堂大夫看着云端,温和地笑了笑,“云小哥每日采的药草都是铺子里收到的最好的,云小哥可是懂得医术?”

    看着因为自己经常来所以混熟了的大夫,云端也没有说自己不懂,谦虚道:“外祖家中世代行医,我自幼耳濡目染所以会些辨药的本事,说不上懂医术。”

    在这皇权至上,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因医术而出名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因此云端是能低调就低调。

    坐堂大夫不疑有他,暗道一句可惜。

    云端出药铺时恰好有一丫鬟打扮的人进了铺子。

    “大夫,不知你这铺子里可有祛痘的膏药?”

    “你先试试这个瓶子的药,若是有效便继续用,若是无效便再来一趟。”

    云端没再听后面的话,背着空空的背篓回了院子。

    回去时,夜玄大佬又不在家,云端回了房间,坐在圆凳上发呆。

    她在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命重要?还是钱重要?用采药的方式赚钱太不靠谱了,不但不能长久,要是碰到野兽还有丧命的风险,所以她得尽快找到别的活计。

    要说古往今来就数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女人为了美可以省吃俭用,父母为了孩子也可以省吃俭用。

    要是多赚些钱,她就可以改善改善自己与大佬的生活,要是大佬恢复记忆想起她那么虐待他的胃,她怕是要死得很快。

    不出名又要赚钱还是很简单的,她都无中生“家世”了,还不能无中生“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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