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刘氏脸色一板,“老大家的,咱们可是都分了家了,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各过各的。”

    “娘,妳可不能太偏心老二家了,既然早就分了家,凭什么老二就能把两个孩子放妳这让妳给养着,难道我们家的少武、少军、少婷就不是妳的孙子孙女啦?”

    顾刘氏气得脸都白了,“老二家的两个孩子跟着我,也没吃白食,老二媳妇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贴补家用,妳要是一个月也给我一两银子,我就帮妳养着妳这三个孩子。”

    “哎呦——我活不了了——你们老顾家欺人太甚了——自个儿的孙子妳都不想要了——妳想饿死我们娘儿几个呀——”李招娣听婆婆这么一说,马上就躺到堂屋的地上开始嚎了起来。

    顾刘氏气得饭也不做了,伸手指着她骂道:“老大媳妇,妳说话可不能太亏心了,当初分家的时候,给妳家和老三家一家盖了三间房,一家分了五两银子,老二和他媳妇什么都没要,至今连间房子都没有。这几年,妳跟老大好吃懒做,年年吃不上饭,哪一次不是我贴补的?前几天才给了妳五十斤棒子面,妳现在还有脸来让我帮妳养着妳的三个孩子,妳凭什么?”

    李招娣一扑棱就从地上坐了起来,扬着脖颈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瞪着自个的婆婆,“就凭我孩子他爹是妳生的,他三叔把我家都砸烂了,我那日子反正是过不了了,从今往后妳要是不管饭,我就死给妳看!”

    顾清梅被她吵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上衣裳下了炕,掀开棉帘子走了出去。

    顾刘氏看到她,着急地说:“梅子,妳出来干吗?外边冷,看着了风,快进去!”

    顾清梅没理她,四下看了看,看到灶台上的案板上摆着一把菜刀,于是过去把菜刀拎在手里,蹲到李招娣面前。

    李招娣吓得连滚带爬地跳了起来,满脸惊惧地看着她,“妳……小姑子,妳想干吗?”

    顾清梅面无表情地刀子递给她,说:“妳不是说妳想死吗?我成全妳,给妳把刀,妳去死吧!”

    她就烦这种一天到晚用死来威胁别人的人,这种人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吓唬人的,真让他们死他们就舍不得了。

    李招娣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哇”的一声躺到地上又嚎开了,“我活不了了,你们老顾家想要我的命啊,我十五岁进了你家的门,给你家生儿育女的,就落了这么个结果啊,可怜我娘家没个兄弟啊,没人给我出头……”

    顾清梅闷不吭声地走到她身边,跪下,用膝盖顶住她的胸口,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惊叫,顾清梅手中的菜刀剁到她的头顶上方。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李招娣吓得裤子都尿湿了,她惊恐地看着顾清梅,浑身上下直哆嗦。

    顾清梅缓缓地扬起手中的菜刀,眼神阴鸷地瞪着她,“妳再嚎,下一次这把刀就会落到妳身上!”

    就在这时,顾老大家的大儿子顾少武忽然从灶台上抄起一个长柄的勺子,用力地冲顾清梅的后脑勺上砸了过去。

    顾刘氏看到这个情形,吓得“啊”的一声,脚一软,想要过去拦下他,却走不动道了。

    就在顾少武手中的长柄勺子马上就要敲到顾清梅后脑勺的那一刻,一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影从西里间里冲了出来,一头将他撞倒在地上。

    原来是顾少瞳见到大堂哥竟然要用勺子去打小姑,情急之下扑了过来,她只比顾少武小了一岁,身形和顾少武差不多,因为吃得好一些,甚至比顾少武还壮实些。

    把顾少武扑到之后,她骑到顾少武身上,挥起小拳头就往顾少武脸上砸。

    李招娣可有三个孩子呢,一见老大吃亏了,另外那两个小的不由分说扑了过来,将顾少瞳扑倒,三个打一个,顿时打得不可开交。

    “都给我住手!”隔壁院的顾孙氏听到这边又闹开了,赶紧打发儿子过来瞧瞧,结果顾清雷一进门就看见屋子打成了一锅粥,尤其是几个小的,都滚乱了套了,赶忙过来一手一个把几个人都拎开。

    就见被压在最下边的顾少瞳被打得满脸都是血,顾少武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四个人分成了两拨,一边是顾少瞳自己,另一边是顾少武兄妹三个,彼此之间气呼呼地瞪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顾刘氏吓出一身冷汗,脚一软就坐到了地上,用手拍着大腿哭起来,“哎呦,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

    顾清梅本来就对老大家没好感,见到这么一幕对他们一家更是厌恶至极,她拎着菜刀站起来,瞪着被她吓尿了的李招娣,声音冰冷地说:“现在,马上带着妳的孩子离开这里,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一天,妳就别想再占这个家一个铜板的便宜!”

    ☆、第八章 大有来头的慕容家

    撂完话,她瞪着兀自在顾清雷手中不停挣扎的顾少武,冷声道:“你向着妳娘,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是男孩子,又是家中的长子,将来是要撑起这个家的,如果你只会你娘这套撒泼耍狠的本事,将来注定要做一个一事无成的穷光蛋,只会跟你爹一样当个废物。”

    顾少武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恶狠狠地回瞪着她,用力地咆哮道:“我不许你说我爹我娘的坏话!”

    “你爹你娘做了错事,还不许人说了?”

    顾少武大声喊道:“我就是不许妳说我爹我娘坏话!妳才是废物呢!妳偏心眼,妳看二叔家有钱,就向着少瞳、少华。”

    “你个臭小子!”顾刘氏缓了过来,爬起来走到顾少武面前,劈头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这臭小子,嘴里都在胡沁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你身上的衣裳,哪一件不是你小姑给你做的?还敢跟你小姑动手,没大没小,你爹昨天才把你小姑打伤了,你又来打她,你们是想把我气死啊?今天幸好你没打着你小姑,不然的话,你真把你小姑打死了,你看你二叔、三叔、四叔会不会把你们一家子都弄死。赶紧叫着你娘回去,要不我就把你三叔叫来了!”

    可能是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几位叔叔,顾少武露出一些惧意,不再胡乱的咒骂,老实下来。

    顾清雷戒备地把顾清梅护到身后,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李招娣,“大堂嫂,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吧,别瞎闹了,惹人笑话。”

    李招娣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领着三个孩子走了。

    顾少武临出门口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清梅。

    顾清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然后转身看着顾清梅道:“梅子,妳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家里没个男人,妳还敢跟大堂嫂动刀子,就妳这小身板,万一吃亏可这么办?”

    “那就再死一次呗。”顾清梅无所谓地说着,走到顾少瞳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血刺呼啦的一张小脸蛋,心疼地说。“傻丫头,妳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敢跟小子打架?”

    顾少瞳气鼓鼓地说:“他想打小姑,就不行!”

    顾清梅心里感动,起身牵着顾少瞳的小手,道:“二堂哥,谢谢你。娘,妳帮我打点水,我帮少瞳洗洗脸。”

    顾清雷道:“二婶,我先走了,要是再有什么事妳就大声喊就行。”

    顾刘氏把他送走,给顾少瞳打了些水,端进西里间,放到桌子上,顾清梅拧了手巾把,轻轻地帮顾少瞳擦着脸上的血。

    本来坐在炕上正在玩一张剪纸的顾少华看到姐姐脸上全是血,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顾少瞳不耐烦地说:“哭哭哭,就知道哭?不许哭了,少婷就比你大一岁,还知道上手帮忙打架呢,你呢?除了吃就是玩,要不就是嚎丧!”

    顾刘氏不高兴地拍了她脑袋一下,“妳又拿他撒什么气?他才四岁,还什么都不懂呢!”

    说着,顾刘氏爬到炕上把孙子抱了起来,摸着孙子的头道:“胡撸胡撸毛,吓不着,少华不哭了,奶奶疼……”

    顾清梅给顾少瞳洗了脸,然后打发顾刘氏带着顾少瞳去了王平贤的医馆去上药。

    她在这个家里浑浑噩噩地养了小半个月,头才不那么晕了,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秦碧华天天带了针线活来陪着她,每隔三天,王平贤会过来给她的头换一次药。

    书院里每五天一次休沐,顾清阳会搭顾云白的驴车回来,把脏衣裳带回来浆洗,再帮家里干点活。

    然后转天在家里待一天,再转过天来,天不亮便跟着顾云白的驴车进城,回到书院的时候,恰好可以赶上早读。

    秦碧华会把自己绣的红盖头拿给顾清阳,让他帮忙拿到喜铺里去卖掉,然后下一次休沐,顾清阳就会把银子给她捎回来。

    看到秦碧华拿到三两银子兴高采烈的样子,顾清梅也替她高兴,这样的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法子,除了做些绣活,给人浆洗衣裳,便是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顾清梅的头没那么疼了,晚上也能睡着觉了,好好地休息了几天。

    这些日子,她陆陆续续地跟秦碧华打听了不少事情,听说这里是一个名叫夙夜王朝的国家,皇上似乎姓轩辕,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叫顾家庄,属于郁城的管辖范围,距离都城大约三百多里地,算是距离都城很近的地方,骑快马一天就能到都城。

    顾家庄往西二十里之外是一座皇家园林,四周依山傍水,听说皇上每年夏天都会带着妃嫔到这里来避暑。

    顾家庄的人租赁的都是慕容家的地,说起这个慕容家也有点来头。

    慕容一族的祖籍就在顾家庄以东五里外的慕容山庄,祖上是经商的,乃是世家,在这附近有万亩良田,周围几十个村子的村民,都是租赁慕容山庄的土地来种。

    后来,在慕容宁的曾祖那一代,也不知怎地就参与进了皇权的争夺之中,几乎是倾尽了家财,帮某位皇子夺了皇位,自此,从商入仕,被封为了嘉郡王,而且世袭罔替,家中还被御赐了一面免死金牌。

    到了慕容宁这一代,西北的藩王造反,他领兵出征,九死一生挣了一笔军功,回来之后,就入了兵部,又一步一步地做到大司马这个位置。

    后来,老王爷过世,便将嘉郡王的爵位让他给世袭了。

    他还有个庶出的小女儿,进宫给皇上当了妃子,据说很得皇上的宠爱,也算是皇亲国戚。

    而夙夜王朝使用的货币不外是黄金、白银和铜板,通常一两黄金可以兑换二十四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可以换一千个铜板。

    而铜板又分为大钱和小钱,一个大钱等于十个小钱。

    她跟秦碧华打听了一下这里的物价,知道五个大钱就能买一斤米或者一斤面,二百个铜板能买一匹棉布,至于丝绢要一两银子一匹,而绸缎则贵得很,几十两乃至几百两一匹,不是他们这种庄户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不过这里的蔬菜品种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全得多,她记得之前曾经无意中看过一些资料,便是中国的古代蔬菜品种是十分的贫乏的,后来的很多蔬菜,比如番薯、番茄、洋芋这些蔬菜,都是从别处引进的,所以不是在前边加个“番”字,就是加个“洋”字。

    但是这些蔬菜,在这里都不是稀罕的,农民的家里都有种植,而且名字里都不带“番”字和“洋”字,比如番薯就是叫地瓜,番茄叫六月柿,洋芋叫山药蛋子。

    她想,这里应该不是中国的古代,而是另一个平行的空间。

    一大早,她这一世的爹爹就出去赶脚去了,顾云白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去赶脚,天黑了才回来。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多的时候能挣三、五十个铜板,少的时候也就十个二十个的,每天还得交给车行十个铜板的份子钱,不然的话,不止要挨揍,以后还有人盯着,再不准进城拉脚。

    这一点有点像现代的出租车营运公司,当然,若是挨了欺负,车行也是会给出头的。

    这样一个月下来,大概能赚一两银子,勉强可以贴补些家计。

    至于隔壁的大伯父家,则比她家好过一些,大伯母的大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听说还是个开首饰铺的,虽说只是个小小的银铺,也挣不来什么大钱,不过倒也经常接济他们。

    她大伯名叫顾云涛,以前中过秀才,如今在村子里的义学里教书,倒是用不着风吹日晒的,一个月由族里给开二两银子。

    天擦黑的时候,顾云白赶着驴车从城里回来了。

    今天又是顾清阳休沐的日子,他也一起回来了,跟在堂屋里做饭的顾刘氏打了个招呼,径自来到顾清梅的房间里,“梅子,妳的头还那么痛吗?”

    顾清阳拎着一个蓝布包袱走进来,把包袱放到一边,坐到炕沿上,关心地看着小妹,漆黑精锐的眼神深处,是浓浓的自责。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堂堂男子汉,不光让妹妹做针线活供自己念书,还让妹妹被人欺负。

    顾少瞳盘腿坐在炕上,手上拿着个绣花绷子,上边箍着块白色的棉布,正在似模似样地学着绣东西,不过绣的却是个四不像的东西。

    看到顾清阳回来,她赶忙把手里的花绷子扔了,站起来扑过去趴到顾清阳的背上,跟扭骨糖似的娇声唤道:“四叔……”

    顾清阳笑着反手把她捞到怀中,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少瞳也学着绣花了?”

    顾少瞳咯咯地笑着:“嗯!小姑头受伤了,不能绣花赚钱,所以我要学着绣花,赚钱给小姑买好吃的!”

    “少瞳真懂事!”顾清阳夸了她一句,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喏,四叔给妳买了糖球,妳用荷包装起来,和弟弟分着吃。”

    “谢谢四叔!”顾少瞳听见糖球两个字,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顿时射出兴奋的光芒,接了油纸包过去。

    顾清阳把她放到炕上,她打开油纸包,里边是沾满了白色糖霜的糖球,她把弟弟叫了过来,拿了一颗,塞进弟弟的嘴里,这才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然后很幸福地眯起眼睛。

    ☆、第九章 有燕窝吃了

    顾清梅笑道:“小孩子糖吃多了容易坏牙齿,你别老给他们买糖。”

    “反正乳牙会掉,有什么关系。”顾清阳把那个蓝包袱递给顾清梅,“这个给妳。”

    顾清梅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燕窝,给你补身子用的。”

    “燕窝?”顾清梅惊喜地打开包袱,天知道她最喜欢吃燕窝粥,这可是美容养颜的滋补圣品,还以为穿越到了这里以后,就没得吃了呢。

    包袱里有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之后,里边是一团团雪白的燕窝,大约有三十片,她认得这是上等的白燕,忍不住问道:“这些燕窝值不少钱呢,四哥,你哪来的钱买这个?”

    顾清阳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答道:“不是我买的,是人家送的,妳留着吃吧,听说这个东西要隔水炖,大概炖上一刻钟就行,炖好了可以拌些水晶糖吃。”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三两银子递给顾清梅,“二嫂帮妳绣的那幅盖头拿去喜铺卖了,这是三两银子,妳收着吧。”

    顾清梅微微皱起眉头,“那盖头是二嫂绣的,怎么还把钱给我呢?”

    “二嫂那人妳还不知道吗?向来都只有她吃亏,从来都不会亏了咱们,给妳就拿着吧,等咱们将来出息了,再还她这份情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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