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梅冷笑道:“谁爱笑话我谁笑话去,反正我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钱是我挣的,我爱让谁搬进去住,就让谁搬进去住。”

    从她想盖房子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打算让老大一家占什么便宜。

    “好了,别吵了!”顾刘氏掀开门帘子走进来,一脸的不耐烦,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大儿媳妇后,她开口道。“没羞没臊的东西,妳还好意思来找妳小姑子要房子,回去赶紧让老大也去帮帮忙,妳也是,没看老二和老三媳妇天天忙着给做饭吗?也不知道给搭把手!”

    李招娣听婆婆这么一说,很明显房子盖好以后会有自己的那一份,心里一高兴,嘴里“哎哎”地答应了几声,扭着大屁股转身走了。

    顾清梅见娘又来和稀泥了,不禁沉下脸,“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刘氏语重心长地说:“梅子,妳大哥再不好,那也是妳大哥,将来若是妳出嫁,那就是妳娘家人,妳还小,不知道这里边的厉害,女人家若是没有娘家人,或者娘家兄弟少,可是会被婆家欺负的。”

    顾清梅听了娘的话,不禁好笑,她正色看着顾刘氏,认真地问:“娘,您认为,若我将来出嫁,真的遇到麻烦了,几个哥哥里,大哥会为我出头吗?”

    “呃……”顾刘氏不禁语塞,但是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儿子,这些年,她一直都把儿子不好的责任归咎到大儿媳妇身上,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好过,听了顾清梅的话,本能地就有些不高兴。“我知道妳现在挣钱了,有本事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妳也是我生的,妳大哥就算是再不好,咱们一家子关起门来闹,不准让外人看了热闹去。”

    上一次,顾云白的那一巴掌,打得她心寒,而这一次,顾刘氏的这番话同样让她心寒。

    谁知顾刘氏的话还没完,“还有,我知道妳现在在外边做生意呢,妳做什么生意我不管,可是妳的几个哥哥们条件都不好,妳不能只妳自己挣钱,就不管旁人的死活了,妳的几个哥哥,都得给他们点股份,不然的话,他们也就白疼妳一场了。”

    “娘!”顾清梅听到这里,不禁气得小脸儿刷白。“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挣钱只我自己挣了?我早就想好了,我手头的股份,二哥、三哥、四哥都有份,但是大哥……哼……”

    她冷哼了一声,“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他!”

    “妳……”顾刘氏也被她气到了,闻言铁青着脸道。“这事由不得妳,不就是挣了几个钱吗?妳还真当自己是当家主母了,在这个家里,只要妳一天不出门子,就一天是我说了算!”

    顾清梅看着她摔帘子出去的身影,气得浑身上下直哆嗦,一双粉拳紧紧地捏着,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掌心。

    她真是没有想到,平常那么和善的母亲,遇到这种事情,就会是非不分,只会一味的搅混水。

    就像前世,自己的亲生母亲偏疼大哥一样。

    只因为她在祖父面前得宠一些,又继承了家业,母亲便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大哥见天的出去吃喝嫖赌,不是搞大小明星的肚子,就是输得一文不名,哪一次都是母亲逼着自己出面,给大哥擦屁股,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然对她不满意,只因为他们觉得她抢了大哥的位子。

    母亲和大哥一直都认为,公司行政总裁的位子应该是由大哥继承,因为大哥是长子长孙,却不去想,一家那么大的公司,方方面面的问题,怎么可能是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可以管理好的?

    她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从来都不想去想前世的死因。

    只因为她心知肚明,最想自己死的人,除了大哥,没有旁人。

    就在她死掉的三天前,她才跟大哥大吵了一架,因为大哥在赌城输了钱,将名下所有的股份都抵押给了人家,她想赎回,对方却开出一倍的价钱。

    她这才和大哥大吵了一架,却被母亲打了耳光,母亲觉得她不孝。

    她气急了,便说除非是她死了,否则的话,绝对不会给大哥解决这次的麻烦。

    三天后,她便出了事。

    她本以为,自己当那一切是一场噩梦,过去就好了,却没想到,穿越到这具身体里,才知道,自己竟然又遇到一个偏疼大哥的母亲。

    这个母亲不是不疼她,只是相比较而言,更疼儿子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家人对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她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家出走,因为在这个宗族为大的社会中,没了宗族的庇佑,她就会像是无主的孤魂。

    就好像云深那样,只会被人当成牲口一样的贩卖,欺负。

    顾少雅坐在炕上,正在按照她说的样子缝手袋,见她们母女俩吵起来了,忍不住怯怯地说:“梅姑姑,妳别生气了,妳不是说,等明年,就带我去都城赚大钱吗?到时候咱们就会离开这个村子,不是有句话,叫眼不见为净吗?”

    顾清梅听她一劝,心头的火气这才消了一点,她认真地看着乖巧的顾少雅,这个丫头,自从住进自己家,便什么活计都抢着做,生怕遭到自己家人的嫌弃。

    其实,她也是想离开的吧。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嗓音,“这里是顾云白家吗?”

    顾刘氏正在灶台跟前忙活呢,听见有人打听自己的老头子,赶忙起身走了出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肩背褡裢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身上穿着深灰色的号坎,外罩红马甲,马甲上边印着一个“驿”字,褡裢上也印着“驿”字。

    顾刘氏也认得几个字,知道他是驿馆的信差,赶忙笑着应了,“是是是,是顾云白家。”

    年轻男子从褡裢里拿出一封信,不过却没递过来,而是道:“有一封从都城寄来的信,不过对方没付邮资。”

    顾刘氏一听是从都城寄来的,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她的二女儿就是嫁到了都城,都好几年了,也没给家里写过信,赶忙问道:“多少钱?”

    “一两银子!”

    “好好好!”顾刘氏也没觉得一两银子很贵,赶忙跑回自己屋子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从信差的手里把信要了过去,拆开看起来。

    结果没看几行字,她的脸色一白,手里的信飘飘扬扬地掉到了地上,再看顾刘氏“咕咚”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娘——”马云裳和方美瑶一看她这副样子,急得不得了,赶忙把顾清梅叫了出来。

    顾清梅见到娘这副样子,也懵了,暗道刚刚不过是和娘口角了几句,不至于就把娘给气着了吧?

    再说了,刚才明明被骂的那个是自己,就算是要生气,也是自己生气才对。

    但是她接下来就看到了顾刘氏脚边的那封信,想了想,把信捡了起来,对云深道:“云深,帮忙把我娘抬进去。”

    她吩咐云深帮两个嫂子把娘抬进屋,自己却站在门口把那封信看完了。

    其实,信上只写了寥寥的几个字,开头的称谓是二叔,落款是侄清苏,而内容是——云姐儿被夫家重伤,望速来都城探望,晚了,怕见不到面了。

    她就觉得心里一沉,她知道自己有个二姐,嫁去了都城,虽然至今还没见过面,但那总是自己的姐姐,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

    这时,就听屋子里响起顾刘氏哭天抢地的声音,“我那可怜的二闺女呀,都是娘不好,娘没用,才让妳受这样的罪呀……”

    顾清梅本能地觉得厌烦,她最讨厌这样遇到事情便哭天抢地的人,于是走进东里间,开口道:“娘,妳这又是做什么?二姐受伤了,咱们过去看看就是了,该请郎中的请郎中,该医治的医治,妳就是哭死,又有什么用?”

    马云裳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然后对顾少雅道:“小丫,妳快去把大伯母请过来。”

    顾少雅飞奔着去了隔壁院子,不一会儿就把顾孙氏给请了过来。

    顾刘氏见到大嫂来了,就像离乡背井多年的人见到亲人一般,抱着顾刘氏就哭了起来。

    顾清梅一看她光知道哭,也不说话,只得拉了马云裳去了自己的屋子里,“二嫂,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云裳坐在炕沿上,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妳伤了头,都不记得了,妳二姐自从嫁去都城,好几年了,也没给人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夫家之前已经打过她几次了,偏她性子倔,也不跟娘家说。再加上记恨祖母给她找的这门亲事,好几年也没跟家里联系。有一次,妳二哥走镖去都城,正好遇到她挨了打,妳二哥就把妳二姐夫的腿给打断了。从那以后消停了些日子,可是等他的腿好了以后,打起妳二姐更变本加厉。再后来,妳二哥去了,妳二姐就不让他进门了。”

    顾清梅眯起眼睛,面沉似水地盯着手中的那封信,将上边的内容又看了一遍,就听顾刘氏在东里间扯着嗓子又哭了起来。

    顾清梅把顾少雅叫了进来,将那封信递给她,“妳去咱家盖房子的地方,把这封信给妳阳四叔看。”

    打发了顾少雅去给四哥送信,她拿出钥匙,把衣箱打开,收拾起包袱。

    马云裳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梅子,妳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都城,这事不能这么算了。”顾清梅态度异常坚决地说着,找出一个新缝出来的可以斜挎在身上的帆布包,在里边放了一锭十两重的金子,和手边所有的银两,还有一些铜钱。

    马云裳着急地说:“妳就算是要去都城给妳二姐出气,也得等老三、老四回来再说啊。”

    “我知道,我就是提前把东西收拾出来,省得回头丢三落四的。”顾清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二嫂,妳帮我准备个水囊,再准备点干粮,傍晚的时候我就要走!”

    “罢了罢了!”马云裳见她态度这么坚决,只得站起身。“我也去收拾收拾,我跟妳一起去!”

    顾清梅转眼间就把行李打点好了,然后拿了慕容羽上次给她的另外那两锭金子,去了东里间。

    顾刘氏还没哭完呢,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外流着。

    “娘,妳别哭了,我去都城,我会把二姐给妳带回来的!”

    顾刘氏终于不哭了,她想都不想,马上拒绝道:“妳一个姑娘家家的,瞎跑什么?”

    顾清梅却道:“娘,如果二姐真的受伤了,得用人伺候,总不能让两个哥哥伺候她吧?”

    顾刘氏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语塞。

    顾清梅把那二十两金子递给她,“娘,这些金子妳收起来,家里盖房子的钱要是不够的话,妳就让清雷哥进城,帮着把金子兑出来。”

    顾刘氏看到这两锭黄澄澄的大元宝,被唬了一跳,“梅子,妳……妳这是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别问了,赶紧收起来吧。”顾清梅不想把慕容羽给自己钱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马云裳掀了帘子走出来,“娘,您放心吧,我跟梅子一块儿去,若是二妹妹伤得不重,大堂哥也不会托人送信来,想必是伤得很厉害,有女眷跟着,也好服侍服侍。”

    顾刘氏这才不再坚持反对了。

    顾清梅道:“听说这里离都城三百多里地呢,三哥和四哥至少得去一个,咱家有三匹马,还有一辆车,都得带着。”

    不一会儿,顾家的男人全都回来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顾云白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依旧不吭声。

    顾清泳不停地破口大骂,直嚷着要打上门去,要二妹夫的命。

    顾清阳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娘,您是想让我们把二姐接回来,还是想让我们去看看二姐就回来?”

    “我……”顾刘氏哆嗦着嘴唇,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娘,我们要是去了,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把二姐接回来,二姐必须得跟二姐夫和离才行!不然的话,我们不如不去。去了以后,给二姐出了气,等咱们回来,二姐夫又得变本加厉的打她,那时候,咱们一样帮不上她的忙。”

    “那就……那就……”顾刘氏把心一横,咬牙道。“那就把你二姐接回来吧,总不能真的不管她,这样下去,她这条小命早晚得交代在那畜生的手里。”

    “那好,二嫂,三哥,梅子,收拾下东西,咱们一起去都城,把二姐接回来。”顾清阳做了决定。

    顾清梅道:“咱们下午动身,你骑一匹马,两匹马拉车,让三哥赶车天黑之前大概能赶出去七、八十里地,都城离这里大概三百多里,明天傍晚差不多就能赶到都城。”

    “好!”顾清阳点点头,赞同了她的建议。

    众人便各自去忙,顾少雅给他们烙了几个大饼,又去杂货铺买了点酱牛肉和猪头肉之类的东西,用油纸包好了,再用干净的白布包起来,给他们带在路上当干粮。

    众人又准备了几只装水的葫芦,好在顾云白他们平常下地干活的时候,总会带个水葫芦喝水,家里倒是不缺这些东西。

    申时初,地上的暑气不那么厉害了,众人开始动身,顾清阳骑了一匹马,顾清泳赶着马车,顾清梅和马云裳坐在车里,一路往都城的方向行去。

    都城到郁城之间,有四五个小镇子。

    天黑之前,众人便在途经的小镇子上找了家客栈歇息。

    这间客栈一共有两层,楼下是大堂,楼上是客房。

    环境还算干净。

    顾清梅等人住进来之后,天色已经晚了,伙计出去,把幌子挑了进来,上了门板,开始打烊。

    四个人要了热水,轮流着洗了个澡,因为厨房已经封了灶了,所以几个人把从家里带来的吃食全都拿了出来,坐在顾清梅和马云裳房间里慢慢地吃着。

    顾清梅压根就吃不进去,这一路上颠得她都快把胃吐出来了,只跟店小二要了几个在井里沁过的甜瓜,勉强吃了几口。

    几个人饭还没吃完,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不久,马蹄声在楼下止住。

    接着,楼下响起拍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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