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泳不解地问道:“梅子,他们都有专门做马车的工匠,又怎么会买咱们的马车呢?”

    “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我让人用马车送你们,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马车跟别人的马车有什么区别了。”顾清梅卖起了关子。

    “神神秘秘的。”顾清泳也不催着她揭开谜底。

    顾清梅又叮嘱了他一番,让他回去以后,家里的三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别只顾着让他们疯玩,好歹念些书。

    顾清泳咧着嘴巴应了下来。

    顾清梅又道:“你再跑一趟二条胡同的别院,去问问堂姐夫,老花镜做得怎么样了?差不多的话,也该拿去市面上出售了。”

    她早就把做老花镜的技术交给了霍锦华,让霍锦华暂时不要去考虑做首饰的事,先做些老花镜出来,她也不怕霍锦华学了她的技术之后会自立门户,但凡是个聪明的,都不可能会离开她这棵大树。

    自古以来,官商勾结,没有官府的势力做靠山的商人,永远都成不了大器。

    沈明瑶突然从外边走进来,来到顾清梅身边,低声道:“夫人,大厨房送了些菜蔬过来,可是那些菜蔬都用不得,不是发了霉的米面就是烂菜叶子。”

    云深在一旁听见,顿时冷了脸,出声呵斥道:“明瑶,妳怎么越来越没脸色了?没看见舅老爷和两位舅夫人在这里吗?也敢跑来乱讲话!”

    沈明瑶不知道自己好端端地来回个话,她为什么要骂自己,不禁委屈地红了眼眶,可是又知道她是夫人身边最看重的大丫鬟,于是便瘪着嘴站在一边,不再讲话。

    顾清梅淡淡地瞥了云深一眼,慢条斯理地出声道:“舅老爷和两位舅夫人又不是外人,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背着他们?”

    云深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

    顾清梅不再看她,而是起身道:“二嫂,三哥,三嫂,你们略坐坐,我一会儿就回来。”

    马云裳觉得,她一个新进门的小媳妇,担心自己等人会给她添麻烦,于是起身道:“看妳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我们还是告辞吧。”

    “那哪行啊?”顾清梅笑道。“好不容易有娘家人来给我长脸,怎么能连顿饭都不管,就让你们回去。”

    顾清梅按她坐下,然后开口道:“明瑶,带我去瞧瞧那些菜蔬。”

    苏尘清赶忙过来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出去,沿着回廊来到西厢房的最后一间,这里便是顾清梅的小厨房。

    两个负责打下手的婆子扎着手站在厨房里,看见顾清梅进来,赶忙给她施了个礼,叫了声夫人,然后就不敢说话了。

    罗姨娘也一脸为难地站在厨房里,眼巴巴地看着她,慕容羽把顾清梅的饮食交给了她来负责,所以她每天都会在厨房盯着沈明瑶做饭,不时地会提点一下沈明瑶,关于菜肴的搭配,免得沈明瑶不懂这些,搭配出有毒的饭菜。

    只见地上和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些米面和菜蔬之类的东西,顾清梅淡淡地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浅笑,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也只能对那种指着份例吃饭的人有用,对于她这种手里绝对不会缺钱花的人,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只是略看了看,便对沈明瑶道:“用咱们自个的材料,照做妳的饭,记得,做好了以后,打发小丫鬟给王爷送去外书房一份。”

    转身走出来,她看着苏月冷,眼神中透着冰冷的杀意,唇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开口道:“我不找她们的麻烦,她们倒来找我的麻烦,真是正想睡觉就送个枕头来。月冷,妳走一趟,拿着这些菜蔬,给厨房送回去,也甭跟她们客气,直接打了再说。找到厨房管事的,给我往死里打!不过,妳得记得把这些东西护住,别让人打翻了,或者夺了去,那可是证据!”

    苏月冷是个外向的性子,学了一身的功夫,生平就喜欢打架,可是自从跟在顾清梅身边,又无架可打,听见有这么个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欺负人,哪有不开心的,赶忙招呼了几个丫鬟婆子,让她们拿了东西,让一直服侍慕容羽的两个小丫鬟带着,便去了内院的大厨房。

    她先让几个丫鬟婆子把东西放在大厨房的院子里,然后又领了几个小丫鬟走了进去,大声问道:“谁是这里管事的?”

    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凶巴巴地问道:“呦,这姑娘,妳是哪个院子的呀?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也敢乱闯?竟然这么没规矩!”

    她话音刚落,苏月冷扬起巴掌就甩了过去,一个耳刮子打得她掉了半口牙,人也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厨房里顿时就炸了锅,一干婆子纷纷出言骂了起来。

    “妳这姑娘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好生无礼!”

    “好像是新来的少奶奶带来的丫头。”

    “难怪这么无礼!”

    苏月冷用冰冷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有管事的出来回话,不然我一人赏她一个大耳刮子!”

    一干婆子看到挨了一耳光的那个婆子满嘴都是血,不禁全都有点心虚,然后推了一个年纪大概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人出来。

    那妇人五短身材,身形有些胖,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暗花褙子,腰间系着一条大红色的撒花汗巾子,石墨色的百褶裙,头上包着翠绿色的包巾,一脸的怒意。

    “王大嫂,妳得给我做主啊!”那个挨了一记耳光的婆子爬到她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含糊不清地哭了起来。

    苏月冷勾着唇角,乜视着那个中年妇人,“妳就是厨房管事的?”

    王大嫂冷笑道:“姑娘好大的威风,也不知道是哪个牌名上的人,抖威风竟然抖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那么大的福气,哪个牌名上的都不是,不过就是大少奶奶手底下的一个丫头而已,我今儿来,就是想问问这位嫂子,为何把些霉米烂菜的拿给我们吃?”

    “什么叫霉米烂菜?姑娘可莫要冤枉我……”她话音未落,就见苏月冷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掐住她的后脖颈,便扯着她往外走。

    厨房那些婆子们赶忙就要过来抢人,却被苏月冷带来的丫鬟和婆子们挡住,双方顿时就撕扯起来。

    苏月冷也不管她们,只是把王大嫂拎到了外边,她虽然是个姑娘,但是由于从小练武,手上的力气大得很,饶是王大嫂天天颠勺练出了一手好臂力,却仍然没法子从她的手中逃脱。

    来到院子里,苏月冷一把将那王大嫂掼到那些霉米和烂菜的跟前,然后揪住她的头发,冷笑道:“王大嫂是吧,妳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王大嫂挣扎着说:“姑娘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栽赃到我们大厨房,我们吃罪不起,姑娘也莫要把路走绝了,不然闹起来,大家都没脸。”

    “没脸算什么?怕是妳连命都要没了!”苏月冷说着站起身,一脚把她踹翻,然后狠狠地一脚踹到她的手肘上,只听喀嚓一声轻响。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声惨叫。

    苏月冷再一脚踹到她的脚踝上,又是喀嚓一声轻响,王大嫂惨叫得更厉害了。

    此时,厨房里的婆子们已经撕扯着冲了出来几个,看到王大嫂竟然遭了毒手,不禁全都被吓住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下起手来竟然这么狠。

    所有的婆子全都傻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不敢往跟前凑,有那机灵的赶忙跑去二夫人的院子送信。

    苏月冷废了那王大嫂的一手一脚,然后蹲下身,抓起她的头发,冷声问道:“怎么?还不知错吗?”

    王大嫂疼得浑身直抽抽,不过仍然嘴硬道:“妳这个小贱人,我不会放过妳的!”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教训还不够!”苏月冷说着,抓了一把霉米塞进她的嘴里,然后把她的脸重重地往地上一掼,顿时就撞了她一个满脸花,鼻梁子整个被撞歪了,门牙也被撞掉了几颗。

    “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王大嫂吧,这不过是误会,不知道是哪个没心肝的把东西送错了,我们马上就给少奶奶换了好的送过去。”一个婆子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软声劝慰,试图把王大嫂从苏月冷的手底下给救出来。

    “换了去?”苏月冷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瞥着她,眼中的寒光吓得那婆子后退了好几布,她阴阳怪气地开口道。“让妳们把东西换掉,证据就湮没了,今儿就变成姑娘我来无理取闹了,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婆子被她一语点出了心事,不禁心头一惊,一张老脸上赶忙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姑娘妳可千万别误会啊……”

    苏月冷一步一步地向那婆子走去,“不是这个意思,那妳是哪个意思?”

    那婆子顿时被吓得跌到了地上,用手撑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转身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这边闹得正热闹,二夫人已经闻讯赶来,进门之后便发出一声大喝,“妳们都在干什么?”

    厨房的婆子们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全都跑了过来,跪下哭哭啼啼地告状。

    二夫人脸色铁青地瞪着苏月冷等人,“妳们是哪个院子的?有没有规矩?竟敢到厨房来闹事?来人,拿家法来,每人打二十板子!”

    苏月冷上前笑道:“二夫人,我们可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讲理的。若不是厨房的人欺人太甚,我也不会动手打她们。对了……”

    苏月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记得如今不是二夫人管家了,二夫人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二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狰狞起来,她伸手指着苏月冷的鼻子骂道:“来人,把这小贱人的嘴给我撕烂了!”

    就在此时,一个清婉的嗓音响了起来,“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了,让弟妹这么生气?”

    随着话音,江惋若在吴氏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拿回了管家的权力,心情极好,难免容光焕发了一些,今天又特地穿了一件紫红色团花锦簇的对襟长裙,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梳了个如意髻,上边并排插了三支凤尾金簪,丰润的耳垂上挂着一对浓紫色的翡翠耳环,一双纤纤玉足,踩着用织金缎子所做的厚底绣鞋,气度雍容地径自来到二夫人身边,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二夫人。

    “听下人说,厨房出了乱子,所以我过来瞧瞧,弟妹怎么也来了?”

    二夫人看见她气势迫人,赶忙敛起身上的怒火,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怎么?如今是大嫂当家,这厨房我便来不了了吗?”

    “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这王府是弟妹的家,弟妹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说到这里,她扭脸巡视了一下四周乱糟糟的一切,听到那王大嫂跟杀猪似的大叫,不禁微微颦起了眉头。“妳们这些人,也太不晓事了,怎么能由着她大喊大叫的?吵死了,还让我怎么跟二夫人说话?”

    苏月冷二话不说,便脱了王大嫂的鞋子塞进了她嘴里,院子里顿时就安静了许多。

    江惋若这才开口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妳们几个不好好服侍大少奶奶,跑到厨房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日后妳们大少奶奶院子里所有的伙食都让大厨房拨过去,怎么?还没送去吗?”

    “送倒送了,不过世子妃您瞧,送去的都是些什么?”苏月冷伸手指着那些霉米和烂菜。

    江惋若早就听人说了事情的原委,不过还是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顿时勃然大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这种东西送去给少奶奶?少奶奶如今有了身孕,怎么能吃这种东西?真是混账,谁是管事的?”

    苏月冷抬了抬下巴,指着地上被堵着嘴巴的王大嫂,“世子妃,她就是管事的。”

    江惋若神情肃穆地说:“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二夫人在一旁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大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还是一向都这么心狠手辣,就是以前藏着没露?没看她都伤成这样了吗?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江惋若正色道:“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她犯了错,我就有权按照家规惩治她,莫非弟妹以前没责打过犯错的下人吗?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弟妹责打下人的时候,好像还打死过人,旁人又有谁说过弟妹一句心狠手辣了?”

    二夫人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大嫂娶了儿媳妇,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口舌都灵活起来了。”

    江惋若没理她,只是面色一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打!”

    马上从她身后走出来两个婆子,这两个婆子都是她院子里的,昔日从娘家带过来的,过来之后二话不说,就将那王大嫂给拖了起来,有人拿过一个长条凳子,又有人取来一个细长的板子,便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

    没打几下,那王大嫂就昏了过去。

    厨房里其他的媳妇和婆子们看了以后,全都胆战心惊,胆子小的把脸扭到一边,连看都不敢看。

    执刑的婆子见王大嫂昏过去,走过来对江惋若说:“世子妃,她晕过去了!”

    江惋若淡淡地说:“那就让人把她送回家,再赏五两银子养伤,这里的二管事是谁?”

    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战战兢兢地蹭了出来,“是……是奴婢!”

    “以后妳就是大管事了!”江惋若说着,视线似是不经意地瞥过地上那堆霉米和烂菜。“不用我教妳怎么做事了吧?”

    “不用,奴婢都晓得!”看了这出杀鸡儆猴的戏码,那婆子哪里还敢说不晓得,赶忙殷勤地说。“奴婢早就提醒过王大嫂,大少奶奶刚进门,怎么好做这种脏心烂肺的缺德事来欺负她?更别提如今大少奶奶肚子里怀着孩子,可是她就是不听。世子妃请放心,奴婢马上就换了好米好菜给大少奶奶送去。”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大晌午的,晌饭还没吃,就闹了这么一出,真是的。”江惋若说着,转身欲走。

    却听二夫人恨恨地说:“慢着!”

    江惋若停下脚步,不解地扭脸看着她,“弟妹还有什么事吗?”

    二夫人眼神阴鸷地瞪着她道:“大嫂只处理了厨房管事,却没处理这来闹事的,是不是有失公允?大少奶奶手底下的人,有事不去回妳,却偏来厨房大闹了这么一场,是不是不合规矩?”

    江惋若攸地一笑,“弟妹若是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丫头,妳做事也太欠妥了,想必是妳主子没有好好教导妳,有事不去回我,竟敢私自跑来厨房闹事,也罢,就罚妳三个月的月钱吧!”

    “母亲……”她话音刚落,就听顾清梅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紧接着,顾清梅在苏尘清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曲氏也在一旁紧紧地跟着,来到近前,她幽幽下拜,“媳妇见过母亲,侄媳见过二婶娘。”

    施完礼,她扭脸便疾言厉色地骂了起来,“月冷,便是当着妳母亲,我也得骂妳几句才行。妳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多大点事,也值得妳跑来大厨房里闹上一场?妳又不是下人,论辈分,妳是我的姪女,得叫我一声姑姑,这点子小事也用得着妳跑来大吵大闹吗?随便找个丫头去告诉世子妃,难道世子妃还管不得一个欺主的奴才了不成?”

    曲氏赶忙在一旁劝道:“大少奶奶,妳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可以妄动肝火?”随即冷眼瞪着自己的女儿。“死丫头,惹妳姑姑生气,若是因为妳气坏了身子,看我不打死妳的!”

    苏尘清也在一旁帮腔道:“姐姐,妳这性子也太急躁了一些,这里又不是咱们自己的家,不过是陪着梅姑姑来住上几天,就当串亲戚了,妳怎么能这么不知道好歹,跑到人家家里来大闹?若是让爹知道,皮不揭了妳的!”

    二夫人冷笑了一声,开口道:“这一唱一和的,还真是唱了出好戏。”

    顾清梅便笑道:“二婶娘要看戏吗?不知道家里有没有戏园子?若是有的话,改天我出钱请个戏班子来唱给二婶娘听,到时候二婶娘可得赏脸。”

    说着,她走向江惋若,再次施礼道:“都是媳妇不好,害母亲奔波,母亲一定还没吃晌饭吧?让媳妇服侍母亲回去吃晌饭吧!”

    江惋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了,妳们快些服侍大少奶奶回去,她有了身子,还让她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劝着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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