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有点担心她会招来不该招来的东西,二毛、绿僵他们的耳朵可灵着呢。

    幸好小姑娘手里的地图十分厉害,一路过去畅通无阻,很快离开了地洞,转入墓道。

    一进墓道,清风就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舒坦。到底是熟悉的地方,连空气都比别的地方清新。他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小姑娘手里的地图带路了,愉悦地甩开小姑娘,径自往老者口里的主墓室跑去。

    老者指的那个地方是绿僵家,比二毛家大一点儿,有些值钱玩意儿,听白僵说,就藏在棺椁最里面。

    僵尸里最小气的是绿僵。有次他们玩游戏,用两个字形容、概括绿僵的特点,白僵说“吝啬”,二毛说“刻薄”,紫僵直接给了白眼,飞僵……哦,他一向不合群,没参加。清风觉得自己给的最贴切——惨绿,虽然其他人都不怎么欣赏。清风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雍怀遇到他,尤其阿思、阿想还是两个财迷,到时候一定会天雷勾动地火,把雍怀他们炸得噼里啪啦。

    +++++

    主墓室的门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你来干吗?”

    清风低头,将脑袋送进门里,大半个身子继续挂在外面:“你在干吗?”

    绿僵坐在棺椁上面,跷着腿,支着腮,浪荡公子的模样:“守株待兔。”

    “……你的守猪待兔是我想的守猪待兔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你想的是哪一种,但经验告诉我,不是。”绿僵换了只手支腮,“我在等人自投罗网。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自投罗网。”

    “你还没遇到人吗?”清风暗暗庆幸。

    “当然遇到过,”绿僵嗤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见过世面?”

    “他们人呢?”

    “埋好了,春天开花,秋天结果。”

    清风的神经一下子紧了:“谁死了?”

    “谁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

    清风这才知道他在遥想当年,脑袋里的那根弦稍稍松弛下来。

    绿僵朝他招手:“你下来。”

    “不要。”清风对他很戒备。

    “我不想抬着头说话。”

    “你可以躺下来。”

    绿僵道:“躺在棺椁上看一条龙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清风纳闷道:“我哪里虎视眈耽?”

    “长相。你以为你长得很善良吗?”

    “比起你们……”

    “我们五官很正常。”

    “我的五官在龙里面也是正常的……吧?”清风自己也没什么信心。没办法,除了照镜子,他没见过第二条龙,满眼都是僵尸跑来跑去,久而久之,审美观和他们一样,只分辨得出人类五官的好看难看。这也是他一看到雍怀就满心欢喜的原因——和僵尸比,雍怀简直貌若天仙。

    想到自己有了这么个伙伴,他满心骄傲。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绿僵头抬得累了,干脆直直地看着前方。

    “报喜。”

    “你快死了?”

    “……那是报丧。”

    “对我来说挺喜庆的。”

    刻薄,果然很刻薄。清风认同了二毛对他的看法:“我有伙伴啦!”

    “吸血花?”

    “不,是个人类,很漂亮的人类。”

    “……你还是考虑考虑吸血花吧。”绿僵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吸血花的智商和你挺匹配,人类不适合你。”

    像每个陷入热恋的呆头鹅一样,清风对绿僵的话充满了反感:“哪里不适合?”

    “人类狡猾、阴险、善变,你完全不是对手。”

    “人类也有老实的好人!”

    “可他们不会来这里。”

    清风受打击了。他非常想用牛叉的口才滔滔不绝地反驳,然后指着绿僵哑口无言的怂样叉腰大笑,可是他只能想象出画面,想象不出对白,最终只好悻悻然地缩回头:“时间会证明我们很幸福。”

    绿僵道:“嗯,你能从她手底下活下来就是一件值得感到幸福的事了。”

    清风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离开绿僵的墓室,顺着墓道往小姑娘的方向跑,心里恨恨地诅咒着绿僵的私房钱全都不翼而飞——这个想象他连过程的画面都省了,脑海中直接浮现绿僵发现私房钱不见时震惊懊恼沮丧绝望的样子。

    “哈哈哈……”他开心地笑了。

    龙是一种很容易满足的生物。光靠想象,清风的心情就恢复了过来。他决定和小姑娘单方面会合,继续跟着她走。他心底有种感觉,跟着她一定会见到雍怀。

    这种预感很快成真。

    他拐了个弯,真的看到阿想、阿思一人拎着灯一人拎着一只圆滚滚的东西,跌跌撞撞地从墓道另一边跑过来。

    清风心中欢喜,尾巴一摆就要打招呼,可爪子钩着的衣服让他很快注意到自己的龙形态,连忙钻回墓道的拐角,变成人形,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来。

    对龙来说,这真是件要命的事。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料好像哪里都能穿,却不知道到底应该穿在哪里。他幽怨地惦念着雍怀在的日子是多么美好。

    阿想和阿思的脚步声近了。

    清风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雍怀呢?

    他探出头。

    拿着灯小跑在前面的阿思看到角落里突然钻出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清风反被吓了一跳,摸摸脸,确定是张人脸,才放下心。

    “你……”阿想见他衣衫不整,脑补了无数个画面,震惊道:“发生了什么事?”谁这么重口味!

    清风懒得和他解释,问道:“雍怀呢?”

    阿想往后一指:“在后面。”

    阿思盯着他的指尖,脑袋往边上侧了侧,阿想所指的方向瞬间没入静谧如死的茫茫黑暗中。

    “咦?师兄呢?”阿想后知后觉地问。

    阿思讷讷道:“会不会是刚刚的……”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都很难看。

    清风急了,一个巴掌拍在阿思的脑门上:“刚刚怎么了?”

    龙的臂力非同凡响,阿思一个踉跄从墓道这边摔到那边,人一下子蒙了,对着墙,呆呆地面壁。

    阿想怕清风对自己也来上一下,连忙道:“可能是走丢了,我们回去找找!”

    清风抱着衣服就跑。

    阿想拉起神游太虚的阿思,心惊胆战地跟在跌跌撞撞的清风身后,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倒了,偏偏下一秒清风还是跌跌撞撞得很安全。

    控制住平衡的清风还有闲暇转头瞪他们:“你们太坏了,丢下雍怀一个人。”

    “不是啊,事情是这样的,你失踪以后……”

    “明明是你们失踪!”

    “……我们失踪后,一直在找你。”阿想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时提出找清风的只有雍怀,还是立场极不坚定地提议,后在阿想和阿思劝说下放弃了。“但是地宫太大了,我们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墓道,走着走着就来到一间装着一只很大的鱼头的石室里。

    “鱼头?”

    想到鱼头,阿想睫孔收缩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进入地宫之后,他遇到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吸血花、绒球怪……每一样都不断地挑战着他对怪物的承受上限,而每次挑战的结果都让他发现自己无穷的潜力。鱼头虽然恐怖,却还没有到思及胆寒的地步。

    “像剁椒鱼头里被剁的那种……就是大了点,四五米高,目侧很难找到合适的锅。”这是阿想看到鱼头之后第一次归纳总结鱼头的特点,他猛然意识到这些特征加起来极像之前提过的怪物。“尸鲤?”他想到一个成语——管中窥豹,原来看来看去都是同一条鱼的不同部分。

    清风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你是说雍怀被尸鲤抓去了?”他早该把尸鲤打成鲤尸的!

    “应该不会。那条鱼好像卡在房间里出不来。”

    “那雍怀呢?”

    “他……”

    清风和阿想同时静下来。

    前方传来极轻的抽噎声。

    +++++

    地宫不同寻常的诡异遇到太多,突然遭遇这么正常的诡异,让阿想和阿思都感到十分亲切。

    阿想惊叹道:“是人的哭声啊!”

    “而且好耳熟。”

    阿想和阿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小晴?”

    哭声骤止,许久才缓缓传来雍怀试探的询问声:“阿思、阿想?”

    阿思、阿想刚要答应,就看到清风以轻如鸿毛的姿态移动着重如泰山的身体,向前奔去。

    啊啊哦!

    清风心情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终于明白伙伴对一条龙的重要性。短暂的分离,已让他想念不已。他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伙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雍怀有所感应地抬头,一个摇摇晃晃的狼狈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微弱的光圈内。清风衣衫不整的模样让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顾不得安慰刚遇上的小晴,他下意识地接住扑过来的身躯。

    “雍——怀——”清风仰头号叫,叫声之凑厉令阴森的墓道更添狰狞。

    “你怎么了?”雍怀瞬间脑补无数个清风“被慘烈”的画面。

    清风委屈地看着他:“我找不到你。”

    类似拥抱的姿势让俩人离得极近,小小的抱怨声像情人间的呢喃,差点让雍怀落荒而逃。他假装探视,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道:“你没事吧?你的衣服……”

    “不会穿。”清风理直气壮地将来不及裹在身上的衣服塞进雍怀怀里。

    雍怀抱着衣服,认命地一件件理起来。

    “师兄,他是谁?”和清风“同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小姑娘躲在雍怀身后,惊疑不定地看着清风脑袋上的两只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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