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完结,沈子珺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原本水润的唇也渐渐发白,颤着声音道:“他母亲后来如何?”
    报信弟子以袖子抹着泪:“公孙雪前辈被冯融陷害,用法术指认她就是引起灾害的妖孽……被苍海城的百姓捉到,用钉子钉在木板上,最后……被他们用火活活烧死。甚至就连她的骨灰,也投入恨河中,意为再不能轮回。”
    沈子珺脚下一颤,有些站不稳,被身边的人飞快扶住。
    有人流着泪愤愤不平:“偌大的千刀门,总不可能连一个忠于江氏原主的都没有吧!”
    报信弟子重重呸了几声:“冯融狗东西霸占倾醉台后,除去忠于江氏原主的人,提拔了好多狼心狗肺的杂种,最后才改名为千刀门。如今的千刀门个个都和他一条心,乌烟瘴气的连茅厕都不如!”
    他顿了顿,又哭起来:“至于公孙月前辈,她死后心有不甘,得知姐姐惨死后,化为厉鬼,顺着恨河的水流一路苦苦寻找,都不曾找到江峰主的下落,便以为他死了,就回到苍海城成为一方鬼祟祸害城中的百姓和如今的千刀门。千刀门虽知是她,却因惧怕这些事泄露,所以只好拼命镇压此事,不敢外泄。”
    “岂知江峰主竟会到那里除鬼祟,而那挨千刀的狗东西冯融,见了江峰主后,根据他的相貌猜出他的身份,便又设下许多计谋,打算致我们死地。后来事情败露后,他便也不藏在暗处使坏,趁着江峰主崩溃之际带人抓了我们。我是拼了命才在大家的掩护下逃出来的,沈峰主你快去苍海城救人啊!”
    沈子珺揉着太阳穴,内心隐隐感觉不好,咽喉处酸涩的发不出声音,却仍旧试着张了好几次嘴:“你们几个回坠云山求见弄玉姑姑,你赶快去南翁处请师父,其余人……与我一同去苍海城找千刀门要人!”
    “是!”众人用力点着头,纷纷提起武器,大有血溅三尺的狠劲。
    随后由沈子珺带头,驾着巨大的坐骑赴往苍海城。
    坐在坐骑的背上被冷风一吹,沈子珺的头脑微微清醒,想起是自己得知苍海城的鬼祟,又想起是他主动与他打的赌,沈子珺不由痛骂起自己,抬起手用力的往俊逸的脸上连打数下,直将暂白的脸都扇的透红,紧接着大骂道:“沈子珺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违抗师父的话,和他下山除鬼祟!”
    周围的人见他双眼发红,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搭话。
    一行人飞了一段路,突然迎面就撞见一大群慌慌张张的弟子。
    他们身上个个都沾了多多少少的血迹,衣着样貌凌乱无比,简直可称得上是蓬头垢面。见了沈子珺后,这群人宛如见到救星一般,竟然痛哭流涕道:“沈峰主出大事了!江峰主他疯了!大哭着冲破千刀门的地牢,一路杀着走,根本没谁拦得住,最后竟杀到苍海城中,将苍海城变成一座血城!”
    这消息更加惊人,好似一个千斤重的锤子猛地锤在众人头上!
    沈子珺身子抖了抖,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揪住说话那人的衣领使劲晃着:“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
    那弟子被他吓的瑟瑟发抖:“拦不住啊,根本没人拦得住啊!就连千刀门的长老亲自拦他,都被一剑劈成两半,我们上去抱着他的手脚,他杀红眼,早已经认不出人了!”
    第73章 命中注定(四)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江殊殷得知自己身世,以及父母的死因后, 痛苦万分。只身一人去往千刀门寻仇,却又再次受到成倍的打击——曾经忠于父亲的众多仙首,早已变心。
    他们这样说:“江紫炎的确是一方英雄, 可惜就是对冯融这位好兄弟太过信任。你可知你父亲的疑心和城府有多深?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再加之那一身刚劲霸道的修为, 可谓是所向披靡,即便是当年的冯融也是设下众多连环击才将他套住。我时常在想, 想你父亲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不会觉得自己对这位好兄弟很失望。”
    江殊殷虽厉害, 但终究孤军奋战, 被冯融等人关进地牢之中。
    有人疑迟,斟酌许久才对冯融道:“如今江殊殷乃浅阳尊的弟子,倘若将他关押起来, 只怕浅阳尊回来不好交代。”
    冯融冷笑一声:“此事唯有千刀门的人知道,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因而咱们都长了同一条舌头。只要我们不说, 谁又能知道?对了, 让人把他带来的那一帮弟子一个不留的抓起来, 到时候浅阳尊若是问起,就说江峰主小小年纪却有一身侠骨,知道苍海城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特来降除作怪的鬼祟,哪知一个不防与一干弟子被那鬼祟所害。至于那害死江峰主的鬼祟,被我千刀门杀去,以此为江峰主报仇雪恨。”
    众属下一听,纷纷喜上眉梢,巴结道:“高!此招的确是高,一举两得啊!说不定浅阳尊还会对千刀门有所谢意,那时,在这乱世之中,也许坠云山还能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
    冯融懒懒一笑:“知道就好,你让人把我那好侄儿单独关在刑房之内。”
    “侄儿?”属下人一愣。
    转着拇指上翠绿的扳指,冯融心情似乎很好:“我与他父亲乃是好兄弟,那他叫我一声叔叔,也当得起。”
    众人瞬间了然,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您打算将他单独关进刑房内,可是要对他用刑?”
    默默扫一眼身边的人,冯融傲然道:“你们可不许动他一根寒毛。”众人不解,纳闷的皱起眉头,冯融微微扬起尖巧的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妒忌的凶光:“曾经没能将他父亲狠狠踩在脚下,如今既然江紫炎有儿子,那折磨他也是一样的。”
    一干属下果然把江殊殷扭送至刑房内,用粗壮冰凉的铁索将他扣在刑架上。
    江殊殷连番遭到打击,早已无力抵抗,只能身心俱疲的被他们绑在刑架上,深深垂着头,宛如一个“丧家之犬”。
    被狠狠饿了两日,这一天紧闭两日的刑房终于被人打开,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猛地渗入,照耀在江殊殷的身上。
    疲惫中他微微睁开眼,只见耀眼的光芒中立着一个俊逸刻薄的紫衣男子。他身形修长,微微扬着头,高傲的负着手。唇角冷冷挂着一抹笑意,叫人一看就极为不舒服。
    男子走进后,他身后的门被人轻轻合上,于是刑房内又是一片寂静的灰暗。
    紫衣男子先是笑着打量他一番,转而点燃屋内的火把。暖色的火把映在男子俊逸的脸上,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可怕。
    这几日的江殊殷稍稍冷静下来,见他进来也只是随意看了眼他,便又再一次阖上眼睛,好似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屋中的那个男子。
    男子似乎对他的这种态度十分不满,原本笑着的脸猛然变得扭曲丑陋,重重拍着桌子大声道:“你给我看过来!”江殊殷轻轻笑起来,依旧闭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让我看过来我就看过来,凭什么呀?”
    男子唇角狠狠一抽,仿佛即将发怒一般。却又像变脸一样,突然重新笑起来,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画卷,愉悦道:“你想看看你父亲江紫炎,长什么样吗?”
    江殊殷身影蓦然一顿,呼吸微微发抖,猛地睁开双眼,冷飕飕的朝他看去:“放开你的脏手,你不配拿他的画像!”
    紫衣男子大笑起来,展开手中的画像给他看:“呐,这就是你父亲。”
    江殊殷只觉心上一痛,眼眶蓦然湿润——只见那画像上,画着一个英俊潇洒的红衣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唇角的笑自带一股尊傲的霸气,一袭鲜红的衣裳倨傲似火,宛若炽热的阳光般令人不敢逼视!
    他与江殊殷乍看一眼有七分相似,叫江殊殷不禁用力挣扎起来,止不住的哭道:“父亲,父亲……”
    冯融在这一刻突然满意起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你见到你生生父亲,真叫我万般感动,来,你要不要把你父亲的画像揣到怀里,仔仔细细收藏起来?”
    江殊殷红着眼使劲挣扎,大骂道:“畜牲!不许碰他的画像!”
    冯融笑得合不拢嘴,眼中寒光突然一闪,将画像从中间撕成两半。听着耳边江殊殷的痛骂声,他倍感欣喜,笑着对刑架上的江殊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冯融,我就是亲手杀死你父亲,亲手害死你母亲的冯融!我跟你说你父亲被我一刀捅在心窝的时候,还很惊讶,他的鲜血流出时,就跟他的衣裳一样艳红美丽!”
    江殊殷挣扎着想用双手捂住耳朵:“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冯融从火盆中拿起烙印,好心情的打量着他,继续道:“还有啊,你猜猜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虽是我害的,却是被苍海城中的百姓亲手所杀。我一开始本来是打算造谣她是妖孽祸水,可是你猜怎么着?那城中的百姓个个视财如命,我后来也不过给了些钱财,他们便争着抢着把你修为尽失的母亲抓来,用长钉钉在木板上,看着她的鲜血流的满地都是。甚至为了愉悦我,多得些钱财,竟自作主张找来柴火,将你母亲活活烧死!”
    “你骗人,你胡说八道!”江殊殷皱着眉流着泪,发疯的哭喊着。
    冯融慢慢靠近他,压低声音,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再后来,我见他们对钱财如此钟爱。又用同样的方法算计了忠于你父亲的人,对了还有你母亲的娘家,一个都没逃掉。那城中的百姓手上几乎都沾有你江氏一族的血,哈哈哈哈……而你,而你竟然时常出手帮他们度过难关,成为他们口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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