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的碎片极为锋利, 划破他手臂, 流出鲜红的血液。
    周围的人看得纷纷摇头,有的同情,有的乱骂, 也有的抱着手冷漠的看着这一幕。
    手臂上的鲜血重新染湿他脏乱的衣裳,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江殊殷又从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就听周围的人道:“看着他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有人问:“谁?”
    那人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屠了苍海城的江殊殷。如今他逃窜在外,也不知成了什么鬼样子。”
    “啧啧,我听说他师父回来了。”地上的江殊殷动作一缓,呼吸轻轻颤抖着。
    那些人继续道:“可不是回来了,徒弟闯了那么大的祸,他怎么可能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坠云山就要翻天了!”
    “嘶,听说如今正道的众多仙首,都去了坠云山找浅阳尊要说法呢!对了你们可有人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一个女子摇摇头:“还能怎么样?不过我觉得浅阳尊这回是真的动气了。”
    “怎么说?”
    女子道:“据说浅阳尊回来后,头一次极为失礼的将众多仙首赶走,很恼怒的让他们不要插手这件事,之后就派出坠云山所有的弟子四处寻找江殊殷。”
    地上的少年微微睁了睁眼,喉结轻轻滚动一下。
    一人想不通:“浅阳尊赶人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为什么不许别人插手?”
    踹江殊殷的男人冷哼一声,抱着手呸道:“浅阳尊清风道骨多少年了,名誉一向是修真界中最好的,如今座下出了这么一个败类,肯定不愿让别人插手坏了名声。假若是我,我也必定和他一样,派自己人把那个败类抓来,悄悄的清理门户!”
    此话一出,江殊殷立马握紧拳头,一双眼睛又痛又狠,阴冷的看向那个男人。
    人们七嘴八舌胡乱议论着,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有人嫌他身上的腥臭味太重,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嫌弃道:“这什么味儿,他身上黑黑红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经过这人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朝他集中过来,打量片刻,疑迟道:“恐怕,恐怕是什么动物的血吧……”
    这话还未说完,众人就听地上的少年低着头悚然的笑起来,笑声疯狂阴森,青天白日的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笑得很开心,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众人听着这阵笑声,皱着眉慢慢离他远了些,方才踹他的男人也退了几步,却又咽咽口水走了回来,很生气的冲他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江殊殷坐在地上,一手将面上挡着的黑发拂到脑后,像个疯子一样的笑道:“你们说错了,我衣服上的不是动物的血。”
    男人下意识的退后,额上渐渐渗出冷汗:“不是动物的?”
    江殊殷嘻嘻哈哈的笑着:“是人的。”
    周围人猛地一顿,只感一股冷气顺着脚底板一路涌向头顶。
    大家都往后退着,一人道:“你是谁!”
    江殊殷坐在地上朝他看来,一双眼睛一丝神采也没有,听了这个问题,他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突然僵硬,却又很快重新笑起。
    然而重新笑起的这张俊脸,又难看又恐怖,好如一个跌坐地上的鬼怪:“我是谁?”他喃喃念了一声,突然用双手捧着脸疯狂的大笑起来:“我就是江殊殷,我就是江殊殷啊!”
    众人一愣,通通倒吸一口凉气,慌慌张张的四散逃走!
    他身后的男子面色发白,踉跄的退了几步,一溜烟窜进酒铺中,重重将店门锁好,生怕他闯进来。
    即在这时,空中突然飞来一群人,这群人中领头的是一个绿衣的翩翩公子。
    他一落地,飞一般的红着眼向地上的江殊殷冲过来道:“江殊殷!跟我回去,师父他……”他在坠云山等你,等你回家。
    江殊殷却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捂着耳朵疯狂的大喊着:“你给我滚!你们通通都给我滚!”
    “江殊殷!”沈子珺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眼中涌出滚烫的泪水和血丝:“你给我听一句人话,先跟我回去,听见了没有!”
    捂着面大声的笑出来,他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往空无一人的地方退后着,语气癫狂堕落:“沈子珺你也给我听着,我不需要你们这些人来伤脑筋,祸是我闯的,人是我杀的。世人不就是想要我给个交代吗?好,我给你们!”
    众弟子隐感不妙,心头高高悬起:“殊殷你不要多想,先跟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先回去。”
    知道他如今恐怕什么都听不进,沈子珺趁他不注意,对众多弟子递交一个眼神,意为让一人立马去找沈清书,其他人做好准备,就是绑也要将他绑回去!
    众人会意,一人悄悄退出,绕路回去寻找沈清书,其他人则不动声色的断了他的后路。
    此时的江殊殷就宛如一头暴怒的野兽,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大家几乎都是绷紧神经,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激怒他。
    江殊殷依旧往后退着,仿佛知道他们的计划一般,红着眼防备的扫视着众人。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大战的结果,自然是江殊殷胜利。他此时就像一个疯子,分不清敌我,也不管后果,招招致命,犹如一个逃出牢笼的猛兽。
    沈子珺等人却不能像他一样疯狂,于是很快便落了下峰,接二连三的被他打伤。
    乱战之中,江殊殷出手用惊煞刺了沈子珺一剑,看着剑上的鲜血,江殊殷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痛苦悲伤,穿破云霄,荡起阵阵回音。
    众人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沈子珺紫色的眸中全是摇摇欲坠的眼泪,他紧紧握着拳头,杵着剑打算起来,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重新跌了回去。
    翠绿的衣裳被鲜血渐渐染红,印在众人眼中无比刺眼。
    江殊殷依旧屹立着,朝天大吼着:“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宛如魔头的咆哮一般,吓得躲在屋中的百姓瑟瑟发抖,
    看着他抛下染血的惊煞,渐渐离去的背影,沈子珺捂着胸前的剑伤,咬牙起来,拔出被他插入泥中的惊煞,一瘸一拐的朝着他走的路慢慢追上去。
    在这处不起眼的小镇边,有一处悬崖,人称残崖,又名“无底崖”。
    残崖的崖底有什么,千百年来,一直是个迷。
    从未有人去过残崖崖底,也没人能去的了。人们都说,残崖很高,很陡,这个地方就是老天造出的一个奇迹,里面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哪怕是修真者对它也是无可奈何。
    沈子珺知道这个地方,也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发自内心的害怕。
    江殊殷果然来到残崖上,从崖底涌上的狂风划过他黑红一片的衣角,拂过他凌乱不堪的黑发。
    看到这一幕,沈子珺快要疯了,抱着头朝他大哭着:“你回来,你给我回来,你如果跳下去,师父怎么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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