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撑到九月?”凌韶吾立时皱紧眉头。
    “兴许到了九月,国公爷他们预料的洪水还没来呢,毕竟,谁知道夜观天象到底准不准。”
    邬音生站了起来,疑惑地问:“宋管家怎会将这消息说给小姐听?”
    “你猜。”梨梦乜斜了眼说。
    邬音生悻悻地挠了挠鼻子。
    “跟着莫三……”凌韶吾沉吟着,等梨梦走出去了,就又去屋子里看书,听了一夜阵雨,次日见雨水还不停下,就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带着邬音生骑马向长安伯府去。
    “这消息,我还不曾听说,料想,是老爷们商议着,并未张扬开。”莫三听凌韶吾说了,手上捧着染了段龙局血的书本说。
    凌韶吾说道:“这种事,怎会宣扬开?不宣扬,于危难之际治水,就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宣扬了,岂不是显得心机太过深沉,反倒仁义不足?”
    “……是你八妹妹跟你说的?”莫三问。
    凌韶吾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莫三心里嘀咕着:上辈子一定死了许多人,也一定有许多人对纡国公感恩戴德。
    “她叫我跟着你,你有什么法子去治水?”凌韶吾好奇地问。
    莫三靠着椅背,笑嘻嘻地问:“你可曾想过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兴许,逮住机会,你也能坐上那金銮殿。”
    凌韶吾吓了一跳,忙摆手说:“这等事,如何敢想?”
    莫三心里琢磨着,忽地一拍书案,笃定此事秦云帮不上忙,说道:“反正轮不到我做皇帝,就算有那忠心,也犯不着拿着人命儿戏。”话音落下,人已经出去了。
    “他去做什么?”凌韶吾诧异地问。
    邬音生眯了眯眼,“……去拦着五少爷建功立业去了。”
    “这功业,不建立也罢。”
    “……那可不成。”邬音生说着话,拉着凌韶吾就跟着莫三走,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仿若渔翁般行走在连接天地的水中,偶尔马蹄惊得大街上游动的鱼儿跳出水面。
    赶到了马塞鸿的衙门那,恰瞧见马塞鸿坐在轩窗后忧心忡忡地看雨。
    “二位过来,所为何事?”马塞鸿手上握着案卷,转身去看正摘斗笠的莫三、凌韶吾。
    “有一桩事,要跟你说。”莫三说。
    邬音生抢着说:“还望马大人叫五少爷去……五少爷胡诌个游学的名,离开凌家一年半载,也未尝不可。”
    “究竟是什么事?”马塞鸿疑惑地问。
    莫三指着外面哗哗的雨声问:“风声雨声声声入耳,不知你看着那雨,在想什么?”
    马塞鸿笑道:“你有话直说,何必卖关子。”
    莫三拿着手肘捅了捅凌韶吾,凌韶吾立时将话说了。
    “九月?既然早料到兴许会有洪水,为何不早治理?倘若各处再瞒报,只怕越发不好收拾了。”马塞鸿说。
    莫三笑道:“此事,难以说动纡国公,不如,你们家带着人去治水,如何?”
    “我们家?不惊动纡国公?”马塞鸿只觉若纡国公知晓,必定会晓以大义地劝他歇了这心思。
    “正是。”
    “我们家哪里来的闲人?”马塞鸿说道。
    凌韶吾咕哝说:“凌家给的聘礼呢?”
    “这……”马塞鸿沉吟起来,这本该是赚名声的事,倘若顾忌着纡国公不得声张,就等于劳心劳力却白操心一场。
    “你嫌弃此事对你们家没有好处?倘若要银子,我倒是能给你们一些银子。”莫三说。
    “……不必,这点银子,马家还拿得出手。”马塞鸿说。
    “那三儿就代替两岸黎民多谢你了。”莫三拍了拍马塞鸿的肩头。
    凌韶吾被邬音生鼓动着说:“……大哥不便离开,我替大哥带着人去。”
    “去吧、去吧。”马塞鸿一番头疼后,又想试探凌家给的聘礼是否是外强中干,于是应下了,“我一个人也做不得主,待我跟家中长辈商议着究竟如何行事,韶吾且跟家提起游学一事。”
    “好。”
    “那就这么地定下了。”莫三笑道,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连忙催促马塞鸿的部下拿了热酒热菜来,酒酣饭饱才辞去。
    凌韶吾回了家中,瞧着那雨连下了两日,才等着学堂里散了学出来说给凌咏年听。
    凌咏年立时不赞同道:“这兵荒马乱的,向哪里游学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外祖父肯饶了我?”
    “是跟马家的亲戚一同去的,马家难道还会害我?”
    凌咏年鼓了鼓两腮,并未立时答应,打发人去马家问清楚了,这才叫宋止庵挑了些家中精干的家兵跟着凌韶吾。
    大雨倾盆中,凌韶吾收到了马家的信,就带着邬音生离了家门。
    凌雅峥送了凌韶吾走,闲来无事去元晚秋那边坐着,看她手指飞快地编着柳条花篮,脸颊上带着舒心的浅笑,暗道就算这辈子不是上辈子了,叫自己过得舒心的人,还是能叫自己过得舒心。
    “小姐。”梨梦将一封信递到凌雅峥手上。
    凌雅峥翻开看了,见又是一封套用前朝先贤尺牍的书信,草草地扫一眼,一眼望见一句“令兄上一世,定与功名有缘无分”心里一刺,就将信折好放到梨梦手上。
    “不回信?”元晚秋笑道。
    “不回。”
    ☆、第52章 先有嫌疑
    元晚秋识趣不再追问,捋着柳条闲话道:“只怕等明年,韶吾媳妇没进门,你我就要喝上阮儿、妙吾两个的喜酒了。”
    “不是说招赘女婿吗?”
    “话虽如此,但母亲改主意了,只说将来阮儿生的一个,过继到谦儿名下就够了。”
    如此说来,凌钱氏知道自己早产一事跟白姨娘、凌妙吾娘两脱不开干系?瞅了一眼元晚秋,只觉这事里头,元晚秋必定功不可没。提着元晚秋编的花篮,凌雅峥趁着雨小了,带着梨梦回三晖院,就等着瞧凌钱氏如何公布钱阮儿跟凌妙吾的亲事。
    谁知一等,等了足有三个月,忽地一日元晚秋说:“只怕这亲事是不行了,父亲因觉我娘家不好,虽妙吾是个庶的,也决心替他找个好亲家呢。为这事,父亲跟母亲翻了脸,连着一个月不曾见过面说过话。”
    凌雅峥诧异地说:“这好亲家,该不会,是说白家吧?”
    “什么白家?”
    凌雅峥忙将海宁白家的事说了,元晚秋失笑道:“就是雅娴说的,二叔、二婶也瞧上的?据我说,别两下里争儿媳妇,最后叫个意外之人将人得了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雅峥登时疑心白家先要找媳妇随后要找女婿的变化来,倘若是女婿,这女婿兴许就是麟台阁中人。
    “想什么呢?”元晚秋伸手在凌雅峥面前摆了摆。
    凌雅峥回过神来,笑道:“就算是泥鳅,也休想逃走。”心思转着,就回了三晖院,提笔给莫紫馨去了一封信。
    信进了莫家里头,莫紫馨握着信,打发走了又来献殷勤的妾室,翻开信瞧了一眼,登时笑了,烧了信,就撑着伞向莫三那妙蟾居走去,站在门房下放下伞,见莫三站在假山石上盖起的水亭子里,戏谑道:“没事站那边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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