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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宁宴的女眷桌上,赖家的二夫人,三夫人都携嫡女来了,赖云烟与她们见过礼,以过去一般无二的开朗神情掩嘴笑道,“二婶,三婶还是念着我,我一回府就来看我了。”

    赖二夫人摇头笑道,“还是跟过去那般调皮,还想你嫁给了魏家的大公子,你身为长媳,还能端庄几分。”

    “二婶!”赖云烟跺脚,头上的碧玉步摇在空中飞扬得甚是轻盈,她扬着小脸娇俏地道,“云烟怎地不端庄了!”

    “你看看,你看看……”赖二夫人见她此番娇态,朝着赖三夫人笑道,“你看她哪像嫁出去的女儿,还跟当初在我们膝下卖乖的小女儿一般撒娇。”

    “这怕是魏家的大公子宠的,”赖三夫人说到此,笑道,“我刚还听你三叔说,说魏大公子如若不是朝中有事,他还想陪你在娘家多住几天,你看看,真真是娇宠了。”

    赖云烟听闻此言,心下不知魏瑾泓又在搞什么鬼,面上却是拿帕挡脸娇羞道,“三婶,瞧您说的。”

    说罢,似是埋怨她们一般转过身,朝她们的女儿手拉手地叫人去了。

    赖云烟上世就人缘好,跟谁都处得来,哪怕是小心眼的妹妹,平时跟她吵个嘴,逗个气她也不跟人生气,现下她还是这般作态,自然也无人怀疑她这般举止,都亲亲热热地跟她说着话,也无人觉得她不请平日那几个与她走得近的庶女来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赖云烟看重她们的身份,与她愈发亲热起来。

    赖二夫人,赖三夫人见亲生女儿与养在她们膝下的那几个女儿与赖云烟聊得甚是热络,两人之间相视一笑,心道这嫁出去的闺女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过去的不拘小节来说,懂礼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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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宁宴一休,前方就有人来请赖云烟回府,赖云烟去了前院,与赖游与两位叔父再行施过礼。

    欲要道别时,她红着脸与赖游开了口,“孩儿还有一事想求父亲。”

    “哦,说罢。”赖游看了长女一眼,又看了看嘴边翘着浅浅微笑的女婿一眼,神色自在地道。

    “孩儿那,还少两个做针线的婢女,想讨了杏雨梨花去。”赖云烟羞红了脸。

    她半路赶了杜鹃百合下马车这事,赖游已听人报过,现下听她这么一说,当她是讨两个面貌丑陋的丫环放到身边安心,他只沉吟了一下,便点了头。

    在她未生下魏家嫡长孙之前,这丫环确也该管束一番。

    她能有这般心思,便也是好事。

    赖云烟如愿讨了要讨之人,一回到马车上,她就让两个丫环上了另一辆马车,跟杜鹃她们挤在一辆,让她们先热闹一下,她则在马车内褪下了笑脸,拿帕抵住嘴,打了个哈欠。

    魏瑾泓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赖云烟在赖府跟赖家那几个女眷又重新理了一遍关系,此时也很是倦怠,靠着墙壁便合上了眼。

    良久,她察觉魏瑾泓动了一下,她睁开眼,见他把一袭羊毯盖在了她的膝盖处。

    赖云烟当下皱眉,深深不解,“魏大人这是所为何意?”

    “无意。”

    “您有事还是告知妾几声罢,妾脑袋愚笨,猜不出您的意思。”赖云烟客气地道。

    魏瑾泓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几天这般敬着她,难道还想跟她握手言和不成?

    “很快就五月了。”魏瑾泓见她眼睛里的倦意消失,脸色也正色之后,慢慢地张了嘴。

    五月?赖震炜从南方回赖家之时。

    “是啊,五月,有劳魏大人费心了。”赖云烟微笑道。

    “我与震严兄说过,如赖家有事,可请来找我。”

    “找您?”赖云烟甚是疑惑,想了一会,才朝魏瑾泓看去,轻道,“您这还真是想握手言合了?”

    “不可?”魏瑾泓眼波平静地看着她。

    “呵。”赖云烟被他的回答激得冷不丁地急促笑了一声,随即,她真还想再不屑笑两声,但她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她的嘴。

    过会思索了一会,她才张嘴轻道,“原来您这两天这翻给我脸面,是为的这事?”

    与赖家合手,少了个政敌,魏父也就不会因朋党之争而死了?

    “您真当我们上世的仇,这世可以忘却?”忍了又忍,赖云烟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我尚可,你?”魏瑾泓看她一眼。

    “我?”赖云烟不可思议地拿帕挡住嘴,笑了好几声才说,“您都能忘,我有什么不好忘的。”

    魏父之死,她在其中伸了最为推波助澜的一手,魏瑾泓杀父之仇都不计较,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但她要是真信了,她就是痴儿。

    不过,魏瑾泓提了这话出来,她也不能驳他的脸面,遂笑道几声,她也就不再张口言语,忍住止住了嘴边的笑。

    太荒唐,魏瑾泓这言语之间,竟然真的有此意。

    她还以为,他们没见面就刀剑相见,都只是想不声不响地把对方弄死呢。

    这重生一回,魏瑾泓是想重来一回?赖云烟还真是想信他,可惜啊,她怎么想都不觉得魏瑾泓会是这等人。

    “为何而笑?”赖云烟一直拿帕挡嘴,魏瑾泓看她几眼,还是张了嘴问道。

    赖云烟摇头不答,拿帕的手放了下来,用明亮的眼睛看了他两眼。

    “你在想什么?”魏瑾泓又问道了一声。

    “您定是不想知的。”她翘了翘嘴角,又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说罢。”魏瑾泓垂眼看着她瓷白的纤长玉手,都有点想不起曾吻过其间的滋味了。

    “妾是在想,您的提议真真是万般的好,妾也是不想兄长与您为敌的……”说到这,赖云烟靠近魏瑾泓的脸,在他耳边轻笑着道,“可是,这次妾却也万万不会为您挡刀了,您便是被人千刀万剐,妾在背后也只有那找人吹竹弄笙的心。”

    果闻其言,魏瑾泓闭了闭眼,轻笑了一声,微微偏过头,抬眼看着她近在眼前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是么?”

    ☆、最新更新

    他的气息近在鼻息,赖云烟收回身,眼睛带笑瞥了他一眼,见他深幽的目光回视着她,她哑然失笑,收回了眼神。

    她都忘了,魏瑾泓也不是毛头小子了。

    她激他,他怎会上当。

    她还是收着点势好,免得在这心思难测的人面前玩场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被人占了便宜,一点好处也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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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魏府,又去后院与魏父魏母请了安,在那用了晚膳后,赖云烟回了魏瑾泓的院子。

    一进院,她就打发了杜鹃百合出去。

    杜鹃百合在外面闻了春婆婆传了让她们出去的信,在院中痛哭出了声音。

    声音大得赖云烟在屋内都能听得见,她稍想了想便出了门,站在高高挂在廊下的纸灯中,对院中的人说,“不想在前院守夜,那便去浆洗房罢,要是再不懂礼数,在大公子的院中哭,那便打发回去罢,省得别人还道我们赖府管教不严,出来的人不知礼数,春婆婆,可有听到?”

    她站在明亮的灯下,不紧不慢地说了这句话,院中顿时没有了声响,只有院中树上那不知名的无名小虫发出的吱吱呀呀声在轻微地响着。

    “春婆婆?”赖云烟笑着问了一句。

    “奴婢知晓了,这就送她们去浆洗房。”

    “嗯。”

    赖云烟转过身,脚踏进屋,端着茶的梨花轻摇了摇首,“大小姐,这不妥。”

    “何不妥?”赖云烟接过她手中的茶,笑道。

    “别人看着,会说您的闲话。”

    “嗯?”

    见大小姐不咸不淡,梨花急躁了起来,“您带我和杏雨来了,把她们赶出去,这不是谁都会知您的心思了?”

    “我什么心思?”赖云烟好笑。

    “这,这……”梨花没赖云烟那般伶牙俐齿,这时被赖云烟堵得口舌都打了结,连连摇了好几下头才挤出话来道,“您知奴婢的意思。”

    “无不妥,依着我办就是。”赖云烟朝着一脸无奈又着急的梨花笑道,好久没有什么波动的心中有些酸楚。

    就是这么个傻丫头,告知她赖画月有孕要嫁进魏府后,一头撞死在了魏瑾泓面前,以为能阻了魏大人不娶赖画月。

    真是忠心到愚忠的丫头,跟了她一辈子,却没得来个好结果。

    她本不应该再带梨花与杏雨来的,可是,她们的年岁也大了,两人都是最终没嫁出去的老丫环,与其最后她们还是会被宋姨娘赏时给几十岁的老奴才当小妾糟蹋,到时再出手,不如她还是先人几步,把她们带到身边的好。

    跟着她,也许祸福不定,但她会尽力保她们衣食无忧,不受外人欺凌。

    她也不会再让她们为她痛哭,为她惨死。

    “梨花,”杏雨拉了拉梨花的手,轻声地道,“听大小姐的。”

    “哦。”梨花朝赖云烟福了福身,一脸焦心,嘴却还是道,“奴婢听您的。”

    赖云烟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这就对了。”

    不聪慧,脑子不及别的人灵敏又如何?对她忠心就够了。

    对她现在来说,她的脑子已经够使了,真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

    这夜赖云烟让两个丫环在外屋歇着,四个婆婆依旧在前面的院中轮换着守夜,听候差使。

    魏瑾泓回来后,在外屋看到了这两个丫环朝他施礼,他扫了她们一眼。

    “起。”

    魏瑾泓走至了桌前。

    “大公子,我去打水。”苍松机灵道。

    “嗯。”

    杏寸梨花早前得了赖云烟的吩咐,说伺候大公子不是她们的事,他让她们前去伺候再去伺候,没发话站在一边即可。

    她们是从小进府就得了赖云烟的照顾,受了她不少好,拿她当主子,更拿她当恩人,从来都是万般地听从她的吩咐,先前得了吩咐,现下更是规矩地站在一旁,头低着看着地上,在没听到大公子的吩咐前,她们是不会抬一眼的。

    她们一直站着,直到魏瑾泓洗好手脚,进了内屋,得了小厮让她们也去歇息的话,她们才抬起头。

    回到屏风后的榻上,杏雨轻轻地与梨花轻轻地说道了一声,“妹子,大小姐是个聪慧的,她吩咐什么都是有因由的,我们只管听话就是。她是主子,你以后万万不可驳她的话,咱要懂规矩,才在她身边留得长久,可懂?”

    “知晓了。”梨花点头,她爬上了榻,与杏雨挤在了一个被窝里,侧耳仔细地听了听内屋的声响,这才在杏雨的摇头下,闭上了眼睛睡觉。

    这厢内屋,见魏瑾泓进来,赖云烟收好了手中的书,起身朝魏瑾泓一福身,不好意思地轻声道,“大公子,我那两个丫环不听话,我打发她们去洗衣丫头去了,您要是心疼,觉得不妥,便把她们提到您的书房去就是,妾不会有什么不满。”

    魏瑾泓闻言,扶桌坐下的手顿了顿,才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这么多年了,她往他心中扎刀子的功力哪怕时隔太久没用,但狠绝一点也没减少。

    一场书房的云雨后,在她眼中,他就成了那个喜爱跟丫环在书房乱搞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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