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一阵的马蹄声靠近,一会在马车两旁后面发出了规律的马蹄声。

    赖云烟偏了头,冬雨见她好似要打开窗子,怕雨水飘进来,忙阻了她。

    “路窄,让他们跟在身后就是。”赖云烟重新闭上眼睛淡淡地道。

    她身子不舒适,说法也没多大力气,神情显得倦倦的。

    “奴婢知道了。”冬雨答了一声,又轻声问,“您想吃点什么吗?”

    赖云烟先摇了一下头,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模糊地笑了笑,再度摇了摇头,“没有了,下去吧。”

    冬雨看了眼半斜躺着的主子一眼,这才退了出去,披上了蓑衣。

    “在睡?”她一坐到车檐,候在那的秋虹忙轻声地问。

    “没有。”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地方生火,早上备的参汤冻得不能下口。”秋虹轻皱了下眉,叹了口气。

    天气太冷,又不许她们用小炭炉捂口热的,等着主子醒来,连口喝的也没有。

    “快了吧。”冬雨紧了紧身上的厚麾,看着前方阴沉下来的天幕淡道。

    这时雨幕中前方有人大步地跑了过来,跑到她们身边跟着马车一步一步地跟着走着道,“大人刚跟人商量过,说这雨今日停不了,等会只能临时找个地方避着,地方怕是寒酸,不便夫人下车,这天儿冷,让你们看着夫人一些。”

    “知道了,劳烦您了。”秋虹忙朝男主子的二师爷道了一声谢。

    “劳烦您了。”冬雨这时也作了虚礼。

    师父双手一揖,又在雨中如沾水的飞雁一般轻快地回了前面的车辆。

    冬雨这时又钻进了马车内跟主子报话,只是这次她们小姐似是睡着了,并没有回话,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

    “又在熬药?”肖氏轻声地回了报讯的丫环一声。

    丫环点头,又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声。

    肖氏的脸因此古怪了起来。

    跟她们算的不同,不是避孕之药,是止痛之药。

    等丫环走后,烤着火的肖氏站了起来要去找祝伯昆,但一下了马车,迎面而来的冷意激得她不由缩了身子,在冷得骨头都发疼的冷意中,她把手缩到了袭衣里这才再探出手去。

    这天儿太冷了,魏家那位夫人那身子也是近几年才调养过来的,这时那几天难过点也正常。

    这时肖氏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没有几步就湿了裙角,脚底好像也如被蛇吻了一些湿冷难受,她不由摇了摇头,甩了丫环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这种天气,别说冻得魏家那位夫人下不了马车,就是冻死了她,也不是什么意外。

    这突来的暴雨下了一个下午,所幸的是,一行人及早在山顶扎营,这处有前行之下留的简陋山庙,供奉的神明中,居然还有善悟的金身。

    人还没死透,金相倒是被供起来了。

    赖云烟一听赖绝的报,嘴角不由翘起。

    她一直都没下马车,但外面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现今躺了半天,少了颠簸,却是不敢睡了,让冬雨在车内桌上点了烛灯,一直在看着桌上地图。

    晚膳时分,打在车蓬上的雨水静了,外面停了雨,魏瑾泓在她用完膳后不久就回了马车,披着一长湿润的长发。

    “淋湿了?”赖云烟抬眉看他。

    “刚跟几位大人往前看了看。”

    “如何?”

    “如若不停雨,明日走不得,路上不安全,山上的石泥会滑下来。”魏瑾泓淡淡地道。

    这时冬雨拿了干帕子进来,第一眼就看向赖云烟。

    “你帮大人擦吧。”赖云烟微笑着道。

    她着了一点寒,肚疼得尤为厉害,动不了身。

    “给我,忙你的去。”魏瑾泓从冬雨手中拿过帕子,温和地朝她说了一声。

    冬雨垂头颔首,再朝赖云烟看去,见主子点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要是多耽搁两日,怕是不能及时过天山了。”差过了时机,大雪封了天山,到时想翻过它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看。”魏瑾泓深深地皱着眉毛,只能到时再看。

    见魏瑾泓擦了两把头发就扔了干帕,盯着桌面上的地图沉默不语,看着他消瘦的侧脸,赖云烟突然出了声,“过来。”

    魏瑾泓抬头看她。

    “把帕子给我。”

    魏瑾泓坐到了她的旁边。

    赖云烟靠在他身后给他擦起了发,魏瑾泓回头看她一眼就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盯着桌上的地图翻来看去。

    还没等全擦干,男仆就在外面出了声,说祝大人有事请魏瑾泓去一趟。

    魏瑾泓“嗯”了一声,回过头赖云烟道,“替我束下下发。”

    赖云烟好笑地翘起嘴角,但还是坐直了身,拿过了桌笼底下放着的发带替他束了。

    就当昨夜他用手捂了她一夜肚子的报酬罢。

    魏大人啊,向来都是算得很清楚的。

    **

    不一会,白氏过来求见。

    赖云烟应了声,一阵瑟瑟之声后,车门打开,白氏跪坐在了门边。

    他们的马车是特意打造过的,族长夫妇的马辆并不显得比他们的大多少,不过地上铺的毯子明显要比他们的厚软些多,车内也温暖一些。

    白氏进来就觉得身子明显暖和了不少,觉得在外面冻僵的脸也舒服了一些,抬头朝赖云烟笑道,“给嫂子请安。”

    “有事?”赖云烟也朝她笑笑。

    “是,刚刚下人来报,说前面的路被山下掉下的泥石挡了,明天我们怕是得在这个小山庙里再呆一天见机行事,妾过来是想问问您有什么吩咐。”

    “看明日情形罢,要是今夜不下雨,明早是要走的。”他们人多,只要不下雨,路是可以腾出来的。

    如果不能如时过天山,不管是勉强进天山也好,还是等待明年春天化雪过天山也好,都是他们不能承担的事。

    “还要走啊?”白氏说这句有点失神。

    “要不然呢?”赖云烟有趣地看着她。

    白氏被她这么一看,颇觉得有点小尴尬,“您身子不好……”

    “我身子不好,族长也不会让我耽误大家的行程的。”赖云烟面色温柔微笑着说道,显得甚是贤良淑德。

    “族长圣明。”白氏连说了一句,抬头略扫了赖云烟了一眼,总觉得现在面前的这个长嫂跟之前的那个长嫂变了。

    不是变得好了,而是变得更加难以预测了。

    她现在跟族长也是好得匪夷所思,就好像他们长达十几年的相敬如宾从未发生过一样,两人在马上相依偎的样子就像长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变得太奇怪,也让她觉得面前的这个擅长用云淡风轻口气候女人说话的可怕,她每隔几年都变一个模样,太善变了。

    就像他们这几日的表现让人明明觉得他会为了她的身子多停驻一日,她却可以用近乎戏谑的口气告诉他们想多了。

    就像他们这几日的恩爱都是假的,而现在她的身上裹的却是族长大人的衣物。

    白氏在心里轻摇了下头,嘴里还是淡然地道,“妾身心里有数了,那就退下去了。”

    “不管在哪,都要做好抬脚就走的准备。”赖云烟也没再与她多说,微笑着说完这句话,目送了她退了下去。

    当夜魏瑾泓未回,而果不其然,第二日没了雨,早上用过粥后没有一个时辰,前面带队的祝王军就差人来报,让他们跟上。

    前一个时辰尚好,马车走得极慢,但路上还算安稳,但到了后面的路段就变得曲折了,山路被堵,前面的人腾出来的地方不多,不能供马车走过,魏家女眷走在前面,赖云烟就派人通知了身后的白氏,她自行先出了马车,在春光的搀抚下站在了一边,看着冬雨秋虹指挥着丫环把马车上的东西收好打包搬到马上。

    还没到渭河,这马车就不能坐了。

    后面过来探消息的祝家人看到此举,忙回去报了,肖姨娘听下人说赖云烟站在干净的石头上被丫环挽着一言不发看下人搬东西,口中有些同情地跟身边的佟姨娘道,“也怪可怜的。”

    再尊贵又如何,便是对着她们家爷还敢不可一世又如何,这脚上还不是得沾上泥泞。

    ☆、146

    到达渭河小镇时,魏家内眷中死了一个丫环,而祝家这次病亡数人,赖云烟这次还是着了寒,发了次烧,但捂了一夜汗之后就好了起来。

    与此同时,任家的三个奴仆来了,这次来了两个中年汉子,一个中年老妈子,老妈子来了之后,候在了冬雨秋虹身边打杂,赖云烟醒后留了她在身边,差了春光夏花给她用,底下的武使丫环也交给她管。

    任家舅舅那边这次是给她又用了个保命符来了,这个老妈子是照顾任家一家大小的内总管,对她的能耐赖云烟再明白不过,见到她来,老实说她真是松了口气,也知舅家在她这里一如既往地在下大本钱。

    说来,确也是这么回事,总得保住了她的命,才能保得她身后的这几大家子。

    祝家那边虽死了几个人,其中跟着的师爷也病了,但祝家的那两位姨娘真不是吃素的,在渭河休息的第二天,就听说她们在渭河找到了两个愿意跟着她们走的当地的寡妇。

    “奴婢看着她们,一人能扛起一头活羊。”秋虹给赖云烟捏着肩,轻声在她耳中禀道。

    脸容中有点病态的赖云烟笑了起来,与底下正在与她穿毛袜的任王婆道,“婆婆,您看看,咱们这边的丫环有什么要训的,等下你跟她们去说个话。”

    “是,老奴知道了。”任王婆用布缠好了她的脚,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带笑,知她没什么不舒适的,这才与她套上了鞋。

    万病脚底起,这脚是万万不能冻着的。

    下午天色快要暗时,赖云烟差了人去问魏瑾泓的去处,魏瑾泓那边的人连忙回了话,说过一会就回。

    下人陆续报了两次,都说过一会就回,到第三次给了准话,说过一柱香就要回了,赖云烟这时嘱了下人搬了膳食上来。

    用膳之前,还是让易高景把了脉,这才饮了新鲜的鹿血。

    这是任家的仆人带来孝敬魏瑾泓的,现在谁都指着他活长点,无论如何也别死在这路中。

    “漱漱口。”那血腥得很,见他喝下,赖云烟示意丫环给他端了水。

    魏瑾泓不作声漱完口,用膳时也很沉默,只是眉眼中的疲态无法掩饰。

    用完膳他又出去了,过了半时辰回来,靠在赖云烟的肩上就睡了过去。

    赖云烟还在挑灯看书,到了子时,见无人来叫他,猜测今晚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就动了下身,轻拍了靠在怀里的男人两下。

    随着她躺下,那半躺的人也跟着躺了下去,一直都没睁开眼,唯有深睡的呼吸不变。

    **

    次日天还黑着,天上又倾盆大雨,房中的两人还没醒来,就被冬雨敲门弄醒,说荣老爷来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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