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也就京城本地人分得清楚,姜予漾随意地看过去,还是一眼认出了那辆超跑, 纯粹是因为喷漆挺炫酷的。

    不过......敢情是沈弋亲自来接的?

    他车库车不少, 但能让司机开的就一辆专跑商务的迈巴赫, 其余的全是“收藏品”, 三五不时取出来开一开。

    沈弋亦沐浴在这晌午的阳光里,眼眸微眯,神色柔和。

    他靠近过来,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能闻到熟悉的冷杉气息。

    “很热?”

    姜予漾快速眨了眨眼,觉得他是在她脑子里装gps了吧, 要不然她正想着京城的秋老虎这么猛就被他知晓了呢?

    见她正欲往后退几步,沈弋出声制止说:“别动。”

    “漾漾,久等啦,今天堵车太严重了......”

    乔颂后半截的话卡在喉头,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眼尾,出声询问:“沈总怎么在这里?”

    沈弋微抬下颌,柔和散去:“你来接人,我不能来接人?”

    “倒也不是。”乔颂牙尖嘴利,握住姜予漾的手腕,将人牢牢护在身后:“那您慢慢等,漾漾我就接走了。”

    “不巧。”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唇边笑意渐显:“你要接的人,正好是我的人。”

    不能因为不是出家人就打起诳语吧?她什么时候是他的人的?!

    明晃晃的阳光晒下来,姜予漾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不让她往后走,他身形高大,正好遮住了那时候她身前的阳光。

    她不由得一愣,沈弋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的?

    乔颂真是被气笑了,她正了正神色:“沈总,我下午还有个采访,没时间跟漾漾陪着您耗。”

    “你下午有个采访啊。”沈弋饶有兴趣地勾起话题,按兵不动道:“你打开手机看看。”

    乔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没明白沈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主编萌萌:[颂小仙女,下午的采访我让李沅跟你换了下,你采访的对象是沈弋,采访的问题我已经让她发你邮箱了哦。]

    乔颂无能狂怒:[为什么?!]

    主编萌萌:[沈弋亲自要求的呢,可能是因为你业务能力过关吧,这一回他可是好不容易答应了专访,我就答应了他提的任何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

    社畜的日常就是老板面前不得不低头。

    乔颂咬牙切齿,觉得这人的狐狸尾巴招摇的可欢乐了,可就是不能奈他如何。

    沈弋看了眼腕表,抬眸提醒道:“你时间不多了,我三点半之后还有会。”

    “漾漾,我......”乔颂晃着她胳膊,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姜予漾没什么太大反应,将这件事在脑子里比较了下孰轻孰重,开口说:“小乔,没关系的。”

    她跟沈弋之间的私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怎么说都不能干扰到乔颂工作,让她丢饭碗不是?

    精明如沈弋,哪里看不出姜予漾的心思,可他的表面仍风轻云淡、冷静自持:“先吃个饭,我定在了铭雅苑。”

    他转身去取车,背影有些落拓。

    姜予漾坐在乔颂的副驾驶,接过乔颂递来的矿泉水小抿一口。

    车内的空调冷风吹拂着,躁热感消退的也快。

    “跟沈弋玩儿手段,那真是玩不过。”乔颂愧疚道,“漾漾,你真没关系吗?”

    姜予漾淡漠摇摇头,明事理地说:“我跟他都过去了,你们两工作上的公事,不能因为我闹得不愉快,没必要。”

    乔颂松了口气:“那就好。”

    “沈弋比我想象中痴情啊。”

    乔颂感慨说:“我跟他同班那么几年,就没见他对什么事上过心,这一年,你在巴黎深造,他为君联厮杀,虽说互不打扰,总觉得你们两中间隔了个吸铁石,在互相吸引。”

    跟沈弋不对付是一方面,但他的优秀确实是无可否认。

    毕业这么多年,同窗里,也只有他做到了行业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姜予漾一顿,想到了《庄子》里的一句话,轻声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屏幕一亮,显示来了条微信。

    陆朝野:[姐姐,你到了吗?]

    她报了个平安:[到了。]

    陆朝野执拗道:[我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姐姐要考虑好哦,委屈.jpg]

    姜予漾没再回了,她知道自己很难对谁动心了,陆朝野将满腔赤诚捧到她面前,无疑是热火碰冰山。

    乔颂八卦兮兮地问:“谁啊?”

    “一个弟弟。”她不能说是陆朝野,怕让乔颂惊掉下巴。

    乔颂挤眉弄眼一番:“抓紧啊,弟弟比老男人好多了,年轻又有活力,就是平时累了点。”

    姜予漾被她揶揄着,只笑不语了。

    这还是三个人第一次单独凑到一起吃饭。

    铭雅苑是完全中式的布置,店内别有洞天,沿途的墙壁上都悬挂着大气磅礴的书法字画,山山水水,环境清幽,能听见隐约的管弦乐声。

    服务员给她们引路到定好的包厢,沈弋比她们到的早,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正熟稔地解开脖颈的第一颗纽扣。

    他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那头正在用英文汇报什么。

    服务生不敢打扰,只能默默地将覆盖在青花餐具上薄膜拆掉,周到地用热水烫了几遭。

    沈弋薄唇轻动,飞快地用英文回话,嗓音清冽,如淙淙流水。

    一通简单的电话会议打完,服务生才提醒说:“三位,可以点菜了。”

    沈弋将册子递到姜予漾手边,眼眸深邃:“想吃什么?你来点。”

    难得,这位大少爷还能委曲求全。

    既然如此,姜予漾就好办了,整桌三个人,属沈弋最挑食。

    乔颂没有忌口,所以她选的全是自己的口味,完全不照顾他那点少爷性子。

    “西湖醋鱼,糖醋里脊,清炒虾仁,粉蒸排骨......”

    “甜品的话要杏仁豆腐,糖蒸酥酪......再来一打乌梅汁。”

    姜予漾合上册子,服务生又跟她确认了一道,急匆匆出去让后厨备菜去了。

    沈弋眉峰一扬,轻哂一声。

    挺好,选的没几样是他的口味。

    西湖醋鱼上了桌,沈弋拿筷子挑了一小块鱼肉,心想着果然不如姜予漾做的好吃。

    所有的菜很快齐桌,乔颂却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

    乔颂从座位上起身,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去了。

    做记者这一行就是要随时随地交接任务,姜予漾上次听说乔颂的那个主编萌萌生产前一个小时还在处理工作,不由得咂舌了下。

    现在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能听见空调吹出冷气的响声。

    沈弋靠在座椅上,坐姿端正,眉目间像是经由春风吹拂,尽是温和之意。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着,轻吐出两个字:“瘦了。”

    姜予漾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吭了一声:“嗯?”

    “我说,你瘦了。”沈弋的指节搭在桌面边缘,能看见手背浮现的筋脉。

    在巴黎,姜予漾时不时练习瑜伽,也更注重身材的保养,落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干巴巴的“瘦了”两个字。

    对沈弋来说,姜予漾脱离了从前的稚气,纯媚交加,气质不凡,也更能吸引男人的注意了。

    宛若一株从花苞成长起来的盛放的玫瑰。

    姜予漾没想到他突如其来这么一遭,疏离地说:“减肥呢。”

    沈弋取下腕表,笃定地说:“都这么瘦了,你不需要减。”

    他喉结上下滑动,单手扯过领带:“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心疼。”

    很轻的关切,如羽毛扫过心口。

    换做以前,他口中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沈弋说得很虔诚,他知道过去都是她来心疼他的,她包容所有,就连最欢畅的时候,他力道渐大,将她弄的受不了,哼哼唧唧求饶,她还是疼他的。

    小姑娘会勾着他脖颈,呵气如兰:“我疼你啊,离开我,就没人疼你了。”

    后来果真如此,这一年,他用工作麻痹内心,再没回过泛海国际,也等不到热好的粥、关切的话语。

    成年人的喜怒哀乐,都要伪装的很好才行。

    姜予漾压下眼睫,抗拒地说:“你还是留着这份心......心疼别人吧。”

    “心疼谁?”沈弋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将手里舀的一碗糖蒸酥酪放在她手边:“他们都不值得我这样。”

    这话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跟温芙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沈弋郑重地说:“两家老爷子也都表明态度,不强迫我们。”

    为此,他还受了沈赫连一巴掌。

    沈赫连年轻的时候就在老爷子的要求下从了军,成为一名光荣的海上搜救员,那场海上大爆炸,他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后来被授予表彰,荣誉加身。

    也就是在这时候,沈赫连退伍,回家得知了妻子难产血崩去世的消息。

    临盆前,她刚刚得知那场大爆炸,却没能撑到丈夫回家,直接撒手人寰。

    沈赫连极度自责,终日沉湎在悲恸中,那时候林平芝总是伺候在他身边,这才得以上位。

    明明沈弋和沈荨都是他的孩子,可沈赫连下意识排斥沈荨的存在,从小到大也更关注沈弋的成长。

    沈荨去世后,父子两关系陷入冰点。

    温老爷子参军时救过沈老爷子一命,所以才有过约定,让后辈成婚,亲上加亲。

    沈弋的反抗无疑是打破了这种约定,令两家人都下不来台,沈赫连实在动怒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的儿子掌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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