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周仲卿这一声不咸不淡,没有情绪波动。

    周氏集团的二把手——周伯垣,是周仲卿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睨了一眼周仲卿,冷哼一声。“不是什么人都配叫我哥的。”周伯垣理了理手上的袖口,“一个野种而已。”嘴角讥讽。

    周伯垣是天之骄子,从出生以来万人追捧,良好的教育,优沃的资本,人生履历无可挑剔,一个在他眼里卑微如泥的人,配不上他的身份。

    周仲卿似乎早就听惯了这些话,脸上冷漠的没有表情。

    看着他激不起反应,索然无味,于是周伯垣靠近了他一点,“听说,你最近在调查那个贱人的死因?”

    贱人,指的是周仲卿的亲生母亲,苏筠,一个玩物。

    周仲卿不置可否,他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周伯垣,他不说话,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爬的挺快?”周伯垣加重了脚上的力度“不过黔驴技穷罢了。”

    游戏开始,越是紧要关头,越应该沉住气,但他今天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不过是在掩盖他的愤怒而已。周仲卿明白这个道理,周伯垣害怕了......

    三个月前周氏与姜氏的竞标,不堪落败,是周仲卿做的手脚,高傲如他,被一个曾经踩在脚底的人扰乱些许分寸,对于他来说是不堪的。

    也对,一个他从来看不上的野种,在8年前被周烈领回了家认祖归宗,现在竟然登堂入室,得到父亲的看重进入烈廷,他怎么会不恼怒,慌乱?

    周仲卿笑的很淡,带着点阴恻,“怎么?哥哥害怕了?”这话像生了锈的匕首,恶心还戳着要害。

    “哦?”周伯垣哂笑,“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生的野种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兴致缺缺,刻薄的话却不停“真是够恶心的母子两......”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突然感觉一凉,薄如蝉翼的刀片就这么抵在了他的动脉上,划开了淡淡的血痕,周伯垣顿时冷汗直流。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么?”周仲卿的声音冷的入骨,语气还是波澜不惊。

    对周仲卿有过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情最是阴晴不定,唯一逆鳞就是苏筠,谁也碰不得,今天的周伯垣激怒了他,不止一次。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周伯垣虽然有点害怕,但却面上不惊,“哼,你敢动手吗?”周伯垣身后的保镖早就把枪抵上了周仲卿的后背“请小少爷自重,不要为难我们。”枪是用黑西装掩盖着的,不容易看到,但是凛冽的质感却是真实的。

    周仲卿也不慌乱“那就试试,嗯?”刀片割的更深。

    “哼,”周伯垣突然讥讽一笑,“母狗生的野种就是不一样,还急了?”

    气氛焦灼,剑拔弩张,后背抵着的枪已上膛。

    管梓鑫眼见形势不对,靠近周仲卿的耳边,语气焦急:“少爷,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阿鑫从来不会出手制止他,除非事情真的有欠妥当。

    周仲卿明白,这是他第一次来烈廷,7年,他付出了太多代价,好不容易努力表现,争取到周烈给他的机会,他不能因为周伯垣触了逆鳞就前功尽弃。

    可周仲卿不愿就此罢手,死盯着周伯垣,眼神冷的可怕,刀刃的尖锐感抵着动脉,如临深渊,时间扩大了人的焦虑,周伯垣有点遭不住,身体终于止不住颤抖起来。

    “都胡闹什么?”声如洪钟,周烈来了,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手上的雪茄因为情绪起伏抖落着烟灰。他的身后跟着十多个身材魁梧的打手,气势逼人。

    他转头给身旁的人示意,东叔就上前去制止了两人。

    周烈的气势是骇人的,手段狠辣,在烈廷无人不服,针锋相对的两人明白周烈已经动怒,不宜再缠斗下去,只能收手。

    两人都是自己的儿子,不顾维持表面的亲伦,在公司大打出手,这样有损颜面。

    周伯垣有一丝窘迫,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出过这种洋相,顿时气急败坏,转过身想踢周仲卿两脚,没想到,却被周烈一耳光扇了过去,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气:“还嫌不够丢人!”

    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容置信,却迫于周烈的气势,不敢发作。

    周烈见气势缓和,整理了一下黑色披风的领子,不发一言,踱步进了会议室。

    今天是烈廷的股东大会,所有重要人员都要到场,而周仲卿没有位置,只能站着。

    见风使舵的事情见得多了,周仲卿预料得到,他一个不受器重的私生子,年纪轻轻,不可能一进公司就会有一席之地。谁都等着看他的手足无措,但周仲卿却总喜欢隐藏自己的情绪,别人不都看不透。

    他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周烈的身后,淡定自若,好像那些嘲讽和鄙夷全都入不了他的眼。

    会议如常进行,不过是一些业绩报告以及来年计划的商讨,有些深入的东西是放不到台面上来讲的。

    散了会之后,偌大的会议室只留周烈和周仲卿两人,周烈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红宝石,闪着熠熠的光。

    “对于y省那边的冲突,你怎么看?”y省的生意受阻,有边境的帮派闹事,周烈提了这个话题,不言而喻,他想让人去处理,大家都觉得这是苦差事,而且利润薄,没意思都不想干,但这事关烈廷的面子,必须有一个人来做。

    “您是想让我去处理?”

    “不愿意?”虽然是询问的话,但周烈的语气是强势的。

    “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我明天就会出发。”周仲卿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没有任何的犹豫。

    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周烈眼里闪着探究的光,他想把周仲卿看透,其实这事周仲卿可以拒绝,他也会允许,但是没有等来周仲卿的回绝。

    他和苏筠一样,逆来顺受,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一丝烦闷,“出去吧。”有些人,他不愿想起。

    周仲卿点头,不卑不亢,转身出了会议室。

    门外,周伯垣抱着手肘在等他,趾高气昂,脖子上的伤被简单的处理过,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凶狠,还是轻蔑的语气:“你是争不过我的。”

    “要试试吗?”周仲卿笑是阴冷的,仿佛淬了毒的蛇,啮齿已张,“拭目以待。”侧了身,皮鞋钉在大理石铺就的地上,向着光走去,徒留咬牙切齿的周伯垣站在原地。

    你是争不过我的……

    这句话从周仲卿第一天进入周家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就听到过。

    但是,那也只是7年前而已……

    名字里早就把他们两人的尊卑分的很清楚,这是周烈的意思。他不希望两个儿子互相残杀,但更希望两人最好能相互争斗。

    只因为,周烈不喜欢养孬种。

    周伯垣一直很优秀,但于周烈看来还不足够。所以他点头让周仲卿入门,只为帮周伯垣找一个他必须得时时刻刻提防的对手。

    高处不胜寒,妄想待在衣食无忧里混吃等死无异于作茧自缚。

    虎父无犬子,这,就是周烈的傲。

    飞机订的是第二天的下午一点,管梓鑫将登机牌交给周仲卿的时候,犹豫着终于了开口。

    “少爷,真的不需要吗?”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周仲卿先开口打断他。y省与多国连壤,势力盘根错节,这一次去,凶多吉少,阿鑫在担心他。“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去,但是,阿鑫,我不想再连累你,你懂吗?”他已经帮过自己太多次。

    “可是......”管梓鑫不死心,“你孤身一人......”再像上次那样浑身是血的回来,谁能救他。

    “就是因为危险你才更应该呆在这,周伯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b城还有我们的势力,你能帮忙盯紧这边。至于y省,姜明这人做事还算光明磊落,阴险的小伎俩他是不屑于用的。”周仲卿理性的分析道。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还想劝周仲卿三思。

    “他也在那。”周仲卿歪头看着机场落地窗外的天空,像是带着希冀,他淡淡地笑了。

    管梓鑫不想再劝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仲卿。只因为想起一个人,一个森冷的青年会流淌出温柔......那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您母亲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您请放心。”他妥协了,变回恭敬的语气。

    广播播报去往y省m城的飞机已经起飞,管梓鑫看着天空上的弧度,顺手想要抽根烟,手习惯性的想往裤包拿打火机,又觉得自己魔怔了,火机早就在过安检的时候丢了。

    倏地,青年冷调的话又在脑畔中想起,“阿鑫,少抽点烟。”这是他临别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管梓鑫嘴角带了一丝弧度,这个人关心人的时候,都这么冷......

    管梓鑫本就是个无牵无挂的人,年少幸得周仲卿救助,非典那年捡回条命,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他们被周烈丢在广袤干涸的沙漠过,被丢在潮湿莫测的雨林过,铁汉柔情,说不出关怀备至的话。

    世上最难还得就是人情债,他欠过周仲卿,周仲卿却要得不多,幼稚的少年慢慢变成讳莫如深的青年,端的冷心冷情的态度,但只有管梓鑫明白,他叫他阿鑫,便是认他是自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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