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居中坐了,又客气让里老坐在右侧,微笑看着乔容道:“这些年乔财神为乡里做了许多事,本县理当为她的千金主持公道。”

    乔容客气称谢,县太爷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延公子的亲事,有你嫡母的亲笔信,又有你父亲的名章做为凭据,说明这门亲事他们是赞同的。乔大太太所作所为只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嫡母的亲笔信我认,可父亲的名章我不认。名章人人可刻人人可用,不一定是我父亲的本意。大伯父在杭城狱中见过我父亲,可他如今口不能言,若是知县大老爷认定这名章就是我父亲的本意,小女子不服。”乔容冷静说道。

    县太爷笑着看向大太太:“乔太太的意思呢?”

    “延家已三媒六聘,明日就是吉期,西安唐家只有一块辨不清真假的玉珮,亲事是哪家的,全凭知县大老爷做主。”乔太太脸上带着仰慕的微笑。

    县太爷点头:“本县做了这样的主,需要担着很大的风险,万一唐将军来找本县的麻烦,本县可就大祸临头了。不过呢,乔四姑娘的亲事既在本县治下,本县也只能冒险断之。”

    “等等,等等再断。”人群背后有人喊道,“我这儿有证据。”

    这声音似乎听过,乔容惊疑看过去,那人已扒开人群冲了进来,浓眉大眼身强体壮满头大汗,手中举着一封书信。

    “宝来?”乔容又惊又喜,大声喊道。

    宝来没有理她,冲到县太爷面前将书信递过去,气喘吁吁说道:“这是乔财神的亲笔信。”

    县太爷大略看过,递给里老,里老看着书信,激动得两手发颤:“知县大老爷,是乔财神的亲笔,他说大太太对四姑娘心怀歹意,不许她插手四姑娘的任何事,自然也包括亲事在内。”

    县太爷嗯了一声,站起身对乔太太拱拱手:“乔财神的字,本县也认得,事已如此,爱莫能助。”

    大太太嗷得一声叫,扑过来一把揪住宝来衣领,摇晃着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坏我家的好事?”

    宝来身子一拧躲开她的纠缠,大太太扑跌在地,呼天抢地哭了起来:“松儿,我的松儿,你就白死了不成?”

    乔容又喊一声宝来,宝来看向她:“你是谁”

    “咱们在山神庙里见过,戴着帷帽的那个就是我,旁边是绣珠。”乔容带泪说道。

    “是你?你也姓乔?你是乔财神什么人?”宝来扑闪着大眼睛。

    “我是乔家的四姑娘,我叫乔容。若不是这封书信,我明日就得被逼着嫁人。”乔容说道。

    宝来挠挠头刚要说话,里老对围观众人道,“都散了,别再这儿看热闹了。”

    “闻伯父,松少奶奶和绣珠还不知下落。”乔容忙道。

    “都藏在财神客栈,你放心吧,这就派人去接。”里老看向宝来,“这位小兄弟渴得厉害,请进偏厅喝茶去吧。”

    乔容忙说声请,带着宝来进了偏厅,

    宝来坐下就着壶嘴喝一壶茶,抹抹嘴看向乔容:“原来你是乔财神家的四姑娘,难怪那日在山神庙对孙小公子那样好,对秦来宝那样凶。”

    “不提那日的事了。”乔容叹一口气,“宝来,你怎么拿到书信的?你见到我父亲了?”

    “自从听到乔财神下狱,我得空就得狱房周围转悠,见人就说想去探望乔财神,没人理我,有几次险些挨了打,阿大跟我说,你得有银子,还得有许多银子。我开始设法借银子,没有人肯借给我,几个月学徒赚了两贯钱,我拿去赌,赌得精光。”宝来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

    乔容说个你字,想说赌字不能沾,却感动得鼻头一酸,紧抿了唇压抑着想哭的冲动。

    “我气得险些不想活了的时候,收到了母亲的家信,随信的还有一块帕子,母亲说这帕子上是梵文,她找人问过了,乔财神家的四姑娘有危险,在向人求救,让我送到乔府去。阿大跟我说,乔财神结交甚广,你去狱房门口等着,听到是探望乔财神的,就求人将这帕子递进去。我得空就去等,等啊等啊,一个探望乔财神的都没有……”宝来叹口气,“阿大跟我说世态炎凉,可这也太凉了。”

    “后来呢?”乔容吸一下鼻子,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那块帕子竟被二妞捡了去,宝来的娘因为感激父亲,多年诵经拜佛,认得几个梵文,看到帕子引起了注意。

    宝来感叹着又笑了:“好在十多天前,我终于见到一个人,你猜哪个人是谁?”

    “是谁?”乔容含泪问道。

    “秦来宝。他特别威风,昂首阔步到了狱房门口,拿出一块铁牌子在门官眼前一晃,那门官跟他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连声说请。我心想,他这么威风,让他给乔财神捎个信准行。我就喊了起来,我喊秦来宝,秦来宝,他没搭理我,我想兴许他当着那些差官的面有意摆谱,我又喊秦公子,秦公子,他还是不理我。喊得多了,那些差役就拖着棍子过来赶我走,门官跟他说,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小叫化几乎每天都来,乔财神都下大狱了,还想着打秋风呢。他哦了一声,抬脚就要进去,我一边抱着头躲避追打,一边喊,秦来宝,我是张宝来啊,徽州山神庙里的张宝来,你给过我好喝的茶,还送我一本舆图册,我也没亏待你,我给你吃两个烤芋头……

    我喊啊喊,他不理我,我就骂了起来,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假装不认识老子是不是?你这会儿威风了,就不认得山神庙里的朋友了?他嗤一声笑了,踱步过来抱臂看着我笑,他说来宝,你身手够敏捷的啊,他们追着打你,一下都没打着,我就说,这几位差大哥早就认得我了,他们是吓唬我,从来不真的打我,其中一个就说,这小子每天都来,嚷着要见乔财神,小小年纪够义气,我们不忍心打他。秦来宝笑道,想见乔财神是吧?跟我来。

    他带着我进了狱房,我一路上骂他,你就看着老子挨打不吱声,可太不仗义了。他啊了一声,我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姓秦,再说了,我得看看你究竟什么来头,说起来,咱们只在山神庙避雨见过,彼此并不知根知底。我就说,那你在山神庙门外分离的时候,还舍不得走,他就笑,舍不得的是你,别人都飞一般赶路,就你哭哭啼啼,骑着毛驴来来去去,嘱咐了这个嘱咐那个。

    我跟他说着话,到了乔财神的狱房前,他老人家的狱房很僻静,里面收拾得也干净,他老人家盘膝坐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刮得溜光,跟我想象的犯人不一样,我趴下就给他磕头,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乔容的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宝来说声别哭,接着说道:

    “我磕过头看着他老人家,笑眯眯跟一尊佛似的,他问道,这两位小公子面生,是谁家派来的?我抢着说道,我是徽州晓源村的张宝来,我弟弟张天来的命是清风堂救的,我们家穷,清风堂一个铜钱也没有收,我早就该来给你老人家磕三个响头。乔财神笑了,他问我,天来如今几岁?我说七岁,他又问,跟别的孩子一样活蹦乱跳吧?我说比别的孩子还要顽皮一些,乔财神点头,那是天来的造化。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家里的事,他含笑听着,不时点头说好。后来秦来宝不耐烦,踢了我一脚,让我闭嘴。”

    宝来委屈得瘪一下嘴,“我那些话是藏在心里多少年,要跟他老人家说的,秦来宝一丁点儿也不知体谅。”

    “探狱是限制时辰的,你的话说不完,他就不能说话。”乔容替秦来宝解释。

    宝来点点头:“就算是吧,乔财神看我不说话了,扭脸看向秦来宝,秦来宝又拿出那个铁牌,乔财神点点头,你父亲可好?秦来宝说好,他说多谢伯父挂念,父亲只是被革职赋闲在家,如今西边内忧外患,小侄觉得复起只是早晚的事。秦来宝说着话单膝跪地,早就该来看伯父,怎奈家父那儿事务缠身,如今方得了空,您老人家放心,小侄很快救你出狱。伯父也请放心府上的四姑娘,我一路护送她到的延溪,到了后又多方安顿确保无虞,直到听说父亲出事,才匆忙离开。

    乔财神说道,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父亲,当初怕连累他,便没有声张。秦来宝说道,父亲说四姑娘是伯父最在意的人,让小侄务必护她周全。乔财神说,只要她好,我便是死了,也能放心。

    我在旁边喊了起来,我说,你老人家可不能死,四姑娘她不好,我连忙掏出那块帕子,乔财神接过去问道,这是什么?我说是梵文,秦来宝说我瞧瞧,乔财神递给他,他竟然都认得,他一字一字念了起来,乔财神听罢脸色苍白,他张皇道,我竟将容儿送进了虎口,她大伯父如今还在路上,该怎么办?我也有些乱,连声说怎么办怎么办,秦来宝很冷静,他说伯父写一封书信,让宝来尽快送给延溪村的里老,揭穿大太太,可解四姑娘之危,乔财神照办了。

    从狱房出来,秦来宝没让我回住处,直接将我送到了船上,我问他去不去,他说要留下解救乔财神。

    他把他的腰牌给了我,他说里老职权有限,大太太娘家兄弟在县衙为官,若是里老救不了四姑娘,你也不用找什么县太爷,直接找徽州知府。

    就这样我回来了,我到了深渡,就听到别人议论乔家的事,说四姑娘的亲事惊动了县太爷,我搭一段牛车骑一段毛驴又跑了一截,总算赶上了。”

    乔容点点头,带着泪笑了。

    宝来说完又仰脖子喝一壶茶,看着她道:“原来你就是四姑娘,原来咱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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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男主算不算出场呢?算呢还是算呢~年夜饭喷喷香~美人们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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