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琷连连道谢,此时桌筵已经安排妥当,王琷索性便举杯:“天一大哥,不论是买了那主力炮击阵、还是带我来晓林洞,我心中皆是清楚明白的,大恩不言谢,薄酒相敬,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天一心中微微一怔,他来看王琷,不过是心头烦闷无解,偶尔想起才来看看,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论理也该看看王琷的情形,适不适应,没料到,这小子倒也是诚心。
    一时间,天一都有些恍然,他在门派中劳心劳力,前线流血流汗如此之久,晓林洞是给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错,但亦不过只像笔冷冰冰的交易,还不如一个偶然间遇到谈成交易的小子来得暖心呢,他不再多想,亦是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
    那眉宇间郁郁之色与前线那大权在握神采飞扬的模样,虽是同一人,却差距十分之大。
    两人几杯酒下杜,王琷正愁不知如何突破,此时见天一这神色,心中一动,便面上露出迟疑之色道:“天一大哥,可是有何不愉之事?如若不妨,小弟虽不能解忧,却愿聆听排遣一二。”
    天一无奈地笑笑不语,他上九洞第一洞的洞主都为难之事,叫他一个小子听了又能如何?
    王琷突然冲动地开口道:“大哥,可是与昨天那位卢长老和海尘大师有关?”然后他一脸愤愤地为天一打抱不平:“你为他们带回了主力炮击阵……为何他们还要那般对待你,简直欺人太甚!”
    天一眉头一皱,长袖一挥加固这静室内的阵法之后才道:“慎言!你不过一门派外的小修士,谁给你的胆子敢评判大长老与海尘大师!”
    王琷登时便紧张地一滞,他确实是心中无底,他不知道天一这番疾言厉色是他心中全然不介意昨日之事,还只是不信任自己、惧怕传到那两位大人物耳中。
    天一见王琷这紧张神色,随即失笑:不过一个边远之地来的小修士,又如何能知道滔天权势的威力?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啊……
    可王琷为他鸣不平的心意,他却是领了,他放缓了声音道:“不论你将来去何处修行,谨言慎行才是长远之道。”
    更何况是在这水深无比的晓林洞中。
    王琷见天一这神情,登时放下了心事,知道对方并非心中无怨,一时间,心中便活络起来,然后言辞恳切地道:“多谢大哥教导,方才是我失言了。只是先前在碧血界见到大哥是如何意气风发,没有想到门派中会是这样的情形……”
    王琷这话又再次勾起天一心中的憋屈,但他只默然无言。
    王琷忍不住又道:“天一大哥,你都愿意出一千亿灵石买我这主力炮击阵,就是那位海尘大师也那般重视……对于门派中也是大功一件吧?为什么昨日……”
    王琷这一次没有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却是很明显的,那位卢森长老分明没有把天一这桩功劳太放在眼中,甚至都没有在海尘面前回护一二。
    天一只沉声道:“门派中奇珍异宝威能逆天者如诸界之数,何其多也,不过一个主力炮击阵而已,晓林洞还不至于……”
    这话说得王琷一脸郝然,倒显得他太将自己祖传阵法看得过高而十分羞愧般。
    王琷羞惭地道:“天一大哥,我只是想着先前你对我说过,如果此阵在晓林洞越受重用,我在洞中亦能……你说过的,这个大阵不只是那一千亿,于我的道途亦是颇大转机,我心中感激,只是眼界浅狭,太过高估大阵了于晓林洞的作用吧……”
    天一见状,又道:“此阵于前线确实有用,亦不必妄自菲薄。”
    王琷只腹诽,明明知道这大阵于前线重要,又在门中不受太多重视,却还偏偏要维护晓林洞的面子,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可真累。
    天一心中如何不知道主力炮击阵对于晓林洞前线作战、甚至对于整个斩梧盟的重要性,昨日卢森对他逼迫的态度,一方面确实是希望借此事将海尘拉入阵营,可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对于这主力炮击阵没有那么看重?
    如果真的知道此物于前线的重大意义……何至于会这般对待自己?卢森后来那番态度,不过只是因为海尘表现出来的对于这阵法的急切而顺水推舟罢了。如果真的看重,何至于到现在为止,整个晓林洞都没有一位大能来向他索要过此阵?
    想到这里,天一苦笑,可笑他还没有一个小修士看得明白呢,如果这大阵真受重视,他又岂会受这番夹击的冷遇?
    天一好半晌才叹道:“只是前线战事瞬息万变,不是每个人都到前线历练过……”
    王琷道:“可是先前妖族使用妖器之事已经让情形十万火急了,我听骆将军说过,如果不是主力炮击阵及时激发,恐怕大阵都会告破……彼时我也只是误打误撞,但想来,骆将军于阵法一道学究天人,恐怕比我判断更准确……”
    天一沉默。
    王琷只道:“天一大哥,我只是待在乡下地方的小修士,不论修为见识都远不如你,但是,这阵法祖上流传至今,是我们王氏最重要的珍宝,先前能看到它在前线发挥威能,我们王氏上下都别提有多高兴了!”
    然后他诚恳地道:“您能不能再去同那些长老们好好说说,这个阵法真的不错,晓林洞都花了这么多灵石买下它,天一大哥你千辛万苦把它带到这里,请长老们好好看一看这阵法。”
    说着,王琷向天一递过一块水镜玉简。
    天一激发一看,赫然是当日前线大战几番逆转的水镜投影,想必是前线大阵录下,由骆明交给王琷的。
    仿佛再次回到那几番危殆的战局中,天一心中百转千回,血液仿佛亦随那战局而沸腾,一时间,他心中豪情万丈又有些自我鄙夷,天一啊天一,你还不如个小修士!
    这门派中蝇营狗苟之事还少吗?战事方起之时,他明明知道那时的战局有多么不确定、有多么大的风险,为什么还要第一批请命去往?不就是因为不想被后方这些乱七八糟的从事所摆布吗?!
    怎么现在却越活越回去了?
    大长老的想法是大长老的想法,他天一身为碧血界的斩梧盟军统帅,亦应有自己的立场,将前线出现的情形通过力所能及的所有渠道向门中禀报,再将主力炮击阵的重要性不厌其烦地陈述好,至于海尘大师之事……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天一心中一动,说不得,如果能将大阵之事向海尘大师分说明白……也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然而,酒桌上各怀心思的两人都不知道,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或者说,这个机会被推到眼前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天一心意刚动,收下这玉简之时,门派中的传讯已经到了他眼前:“掌门急召,速至天星洞!”
    天一神情一怔,随即毫不犹豫一推酒杯:“王兄弟,我先告辞!”
    王琷见他神情便知是有大事,心中失望,还不明确天一是否被自己说动,却也只能目送天一身形消失。
    晓林洞的掌门闭关数十载,只在两族大战方起之时中断过闭关,却已经许久未曾这般急召过什么人了,所以天一才会这般焦急。
    待他赶到之时,却见台上四位大长老包括卢森在内悉数在座,一众执法长老、执事长老除了少数几人之外,竟然也在这短短时间内全部赶到,可是,辈分低一些的修士、与他同辈的……除了他天一之外,竟然再无一人,天一不由瞳孔一缩,这么大的阵仗中竟夹着他一个人……
    可不及他心中推测今日到底是为何事,隐隐威压自上方传来,天一立时收起全部心神,头也不敢抬地随着众多晓林洞中的大佬们一齐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掌门!”
    这许多人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天摇地动的人物,可此时却都垂头凝神,面上的恭敬如出一辙,哪里又看得出来谁曾经在前线呼风唤雨,谁在后方叱咤风云?
    但这恭敬面孔之下,多少种心思、多少般念头涌动,便不是面上能够看得出来的了。
    一道磅礴浩荡却柔和的力道将他们托起:“起来罢。”
    众人这才敢起身。
    “卢森,你将门中近况禀来。”那道声音突然道。
    卢森心中一凛,掌门中断闭关召集众人,为何先向他发问?
    但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台下修为最低的天一诸人,心中万千想法涌动,面上却是纹丝不动:“是,门中一切调度如常,先时按盟中需求,为配合此轮前线全面进攻,已于属地中采办灵石若干、各式法器……调度至前线诸界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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