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件衣衫相比,这五六岁的小女孩看起来似乎也大了些,在一众大人吓人的目光中,她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牵着她手的妇人却已经是表情空白,下一瞬间,这件看起来明显过小的衣衫就仿佛变戏法一般,穿在了小女孩身上,连衣连裤戴着帽兜,看起来再合适不过,锦鲤亦衬得小女孩脸蛋红润,就是蒋叔致这样的惫懒人物也不得不承认,小女孩穿着这件敬水衫,好像贴身裁剪过一般,可爱极了。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摸着身上的新衣衫,笑着要对旁边的母亲说些什么,却看到母亲惨白的神色。
    再一眨眼,大厅上空所有的雾气突然聚集,凝结出一条半透明的红色河流,穿着敬水衫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身在河流之中,她惊慌地睁大了眼睛,口中不断吐出透明的气泡,手脚不断挣扎,可那件连衣连裤的敬水衫仿若千钧之重,她又哪里挣扎得动,她口中的气泡越来越少,可她的眼睛还是看向自己的母亲,好似在不断哀泣:母亲,母亲……
    在整个大厅的注视之下,小女孩渐渐地面目青紫,动弹不得,却兀自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向大厅中的某个方向,在一声绝望凄厉的尖嚎中,大厅中红色雾气渐渐消散……
    第461章 打穿秘境8
    在吞噬了一个孩子之后,那红色雾水犹如暂时吃饱而心满意足的诡异怪兽般,缓缓地收拢,便要渐渐散去,沈天云这一边,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那孩子可怜的下场中,对于眼前这诡异的场景感到心惊肉跳。
    柳夜阑却是凝视着雾气消失的方向,那里随着那个孩子的消失,红色渐渐褪去,竟流露出隐隐的蓝色流光,好像一片冰封的水光在其间荡漾浮动。
    这一幕,蒋叔致等人根本没有看见,柳夜阑与沈天云却不知为何,面色凝重,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刻,他们二人都知道,那蓝色深处,才是这个诡异溪涂镇最恐怖的真实所在。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只见那冰封的蓝色深处,水光隐约流转,那个面目青紫的孩子原本因为挣扎而扭曲的僵硬身体竟渐渐柔软,最后竟然慢慢蜷缩成球,那姿势,仿佛她小小的身体陷入安详的睡眠之中一般,本应令人觉得充满希望,却因为眼前这诡异的死亡而显得更加叫人觉得恐惧。
    随着那诡异的身影越来越小,柳夜阑与沈天云二人已经无法再看清那个孩子青紫的面孔,只能隐约看到那孩子的身影,可下一瞬间,二人面色同时大变,那个孩子身上将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的敬水衫竟渐渐浮现出来,最后变成一层薄膜将那个小孩儿包裹起来——这一幕只叫人想起那些还在胞宫中的胎儿,叫人情不自禁打一个寒噤。
    在对那蓝色的最后一瞥中,他们皆是清晰看到那最后一抹蓝色光海中,无数个小小的气泡隐约浮现,每个气泡中,都隐约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其中。
    最后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只叫沈天云柳夜阑心中寒意大起,他们仿佛在哪里见到过眼前这一切,知道那意味着孕育中的无限恐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确切记起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过。
    若是真在这世上见到过这样诡异的情形,他们绝无可能会轻易忘却!
    回过神的二人看向周遭,蒋叔致等人的神情只有恐惧之后的放松,全然没有他们二人感受到的更深恐惧,柳夜阑与沈天云的目光碰上,这一刻,他们确信,似乎只有他们二人看到了那诡异一幕。
    蒋叔致突然喜道:“啊!柳贤弟你快看!”
    柳夜阑看到眼前透明的墙壁犹如冰雪消融,渐渐收拢之时,却是瞳孔一缩,这一刹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那样清醒又那样恐怖的判断:“——沈兄!!!”
    这一刻的沈天云亦没有丝毫的迟疑犹豫,他举起手中辟邪神剑,蒋叔致等人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既危险又充满了期待,即使他们亦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那一古怪的透明门户,犹如一根麻花般扭曲,一头长长延伸到沈氏大堂,无限远处仿佛指向那蓝色消失之处,另一头却是延伸到他们脚下,仿佛连结着他们所在的这一方与沈氏大堂断绝开来的世界。
    沈天云手中举起的那把辟邪神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华,刺目耀眼,无法直视,到了这一刻,蒋叔致才真正相信,柳夜阑口中关于这把剑上慑天神下斩群魔的故事竟不全都是神话传说。
    这刺眼的光华犹如一把把利箭般穿透那透明壁障,竟连那一头的童青、应晴与沈氏老夫人等一众人都能看到这凭空突然出现的无尽光华与这头的柳夜阑沈天云等人。
    童青与应晴脸上俱是露出笑容来,然而,不待他们二人举步过来,二人便同时骇然变色,只见沈天云挥下辟邪神剑,面上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毅然决然,神剑上的万丈光芒竟朝着那古怪的透明门户直斩而下,仿若要斩断这个世界与那诡异蓝光之海的联系一般!
    下一瞬间,那诡异恐怖、浮现无数气泡的蓝色光海仿佛觉察到了这迫于眉睫的危机一般,气泡犹如沸腾般汹涌不休!无数张青紫狰狞的孩童面孔尖叫嘶嚎着自那蓝色海洋的尽头蜂拥而出!
    那原本已经平息消失的红色血雾浓稠凝结为实体,竟如毒蛇般直直朝沈天云而去!
    这一刹那,那原本只是旁观的窦氏老妇人惊叫出声:“住手!快住手!”
    便是沈老夫人亦面色惨白,抱着怀中的小女孩儿身形却摇摇欲坠:“触怒水神……天云、天云你不要命了!”
    大厅中无数的溪涂镇人皆是一脸的绝望惨然,他们不明白,这归宗沈氏的沈天云为什么甘愿触怒水神去做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他也是溪涂镇上的人,他难道不知道这一切的后果会有多么恐怖吗?!
    可握着剑的沈天云浑如不觉,这一刻,就是与沈天云感情甚笃的应晴也从来没有在自己夫君的面孔上见到这样的神情,仿佛破釜沉舟,又好像是为了了结一个长久以来的夙愿,那样不顾一切,不可阻挡。
    恐怕就是她站在沈天云的面前,也未必能挡下吧,更何况一个犹如陌路的老妇人。
    事情如应晴感应到的那般,这大厅中所有人的咒骂、尖叫、哭泣、绝望都未能令他手中视线有丝毫动摇,就是在那汹涌恐怖的红雾面前,他手中长剑亦未出现半分偏差,一往无前。
    那血色浓雾与辟邪神剑相交撞击出恐怖的动静,连同那一片的地面都犹如废墟般被浓雾腐蚀出无数的坑坑洼洼,又被神剑光华犹如切豆腐般切出无数整齐裂纹,更遑论周遭溪涂镇人,他们尖叫着纷纷后退,丝毫不敢与那交战的两股非人间力量有半分接触。
    在这些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柳夜阑静立原地的身形那样突出,仿佛是四下奔突水流中的一块石头般,他的视线没有看向战局,却是看向那红雾深处不知名的蓝色光海,仿佛看到了所有人并未看到的一切。
    这样的柳夜阑只叫童青与蒋叔致不约而同焦虑异常,蒋叔致大声喊道:“柳贤弟,快避开!快躲开些!!!”
    可柳夜阑犹如聋了瞎了一般,就那样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自己却不躲不避。
    与沈天云的第一轮交锋结果,是沈天云这肉体凡躯倒退数步,那红色浓雾却也未见得讨到了什么好处,竟被生生削去了一截。
    这样恐怖的辟邪神剑,这样恐怖的红色诡雾,双方超越了凡人所知晓一切的极限之能叫在场所有人只觉得害怕异常,只想远远逃开。
    沈天云后退数步之后,冷冷看向那截血雾,目光更加冰寒,竟是二话不说,举着光芒更炽的辟邪剑猱身而上:遇邪破障,神光自现,这么多年来,他踏遍大江南北,遍寻三山五岳,甚至在军中一待数年磨砺自己一身武艺,所为的不就是今日吗?为的不就是能和这盘踞在溪涂镇的邪物来这样一场光明正大的对决吗?!他又何需犹豫迟疑!
    仿佛感知到主人的决心,哪怕只是握持在凡人之手,辟邪神剑光华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杀意,那红雾发出无数嘶吼,好似无数孩童尖叫聚集而成般,犹如野兽似的叫人莫名心悸,二者再次翻滚、汹涌着交织一处,杀得难分难解,这沈氏老宅传承百年,终究是凡物,又哪里经得住这样恐怖的非凡力量,不过片刻,竟是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大厅内所有人皆是尖叫着朝大门奔逃而去,此时先前阻隔开两方世界的阵法早已经消失不见,溪涂镇众人才得以成功逃离。
    可柳夜阑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任由无数人撞着他的肩膀从他两侧飞奔逃出,他却是依旧定定看向那红雾深处。
    童青与他站的不是一处方向,竟是面色惨白的拖着病体更要去拉柳夜阑,可蒋叔致如何肯叫他在此时犯这种傻事,童青此时的状态,怕是救不了柳夜阑,连他自己都要搭进去!
    蒋叔致只朝童青身后的随从吼道:“拉他出去!”
    这些人多是县衙一同前来的,或是蒋府的仆从,自然没有二话,无论童青如何挣扎,架起他就朝外面奔去。
    蒋叔致一咬牙,却是要自己去拉那犹如中了邪一般的柳夜阑。
    可此时的柳夜阑就在沈天云与那诡异红雾交锋的战场之旁,蒋叔致身后跟着的随从又怎么敢放任他接近那恐怖力量,自然是苦苦拉着他不肯放人,蒋叔致急出满身大汗,童青被强拖出去的眼神他是看着的,那眼神,仿佛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性命之物一般,十分瘆人,若是柳夜阑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不敢去想要如何面对自家表弟。
    与此同时,场中与柳夜阑一般没有立时离开的还有一人,应晴。
    可她与柳夜阑那犹如中邪的模样不同,她尚且知道借着那些坚实的梁柱小心躲藏,保护好自己,她没有离开,只是因为牵挂着沈天云的情况,场中那些逃跑的人无非是怕被这恐怖的力量殃及,可沈天云……却是正正直面那样恐怖的邪物啊!
    但她再如何机敏,也终究一介弱质女流,这样的力量面前,再如何躲藏也终究难免中了一击,她几乎是同时发出低低一声痛哼。
    一直与那红雾战得难分难解的沈天云突然身形一顿,那红雾亦是一滞,下一瞬间,沈天云毫不犹豫回身去护,那红雾却更早一步,犹如嗅到什么猎物的毒蛇一般直直朝应晴飞扑而去!那速度,根本不是沈天云一介凡人可堪匹敌!
    这一瞬间,沈天云脑海一片空白,如果真有什么不堪挽回之事发生,他还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吗?过去的一切真的那么重要,比晴儿的安危还要重要?
    这一瞬间,同样大脑空白的还有一个人,蒋叔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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