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特意弄来给你的,你用不着这么客气。”石头表现得很急切。

    “真不用。”

    “你拿着吧。”石头把盒子推到陆坤跟前。

    “不要。”陆坤给推回去。

    “跟我客气啥。”

    “我真不能要。”陆坤有点着急,干脆没好气道,“你今儿个到底有什么事儿啊,专门给我送礼来了?”

    石头是个怎样的人,陆坤心里还是有点谱的,八成是有什么事儿想请他帮忙。

    “没,没事。”石头摆摆手道。

    陆坤斜了他一眼,“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上赶着不是买卖。

    真要是有什么大事儿,哪还顾得上好不好意思说的。

    陆坤本想喝口茶,没成想茶杯早已经空了,干脆起身,扯了扯石头的衣服,“别在这儿待着了,进屋吃饭去,有什么事儿咱俩唠唠。”

    话音刚落,外边就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好几个左青龙右白虎的汉子,从一辆轿车上搬下来一箱箱茅台、五粮液、汾酒就要进别墅。

    “那是怎么回事儿?”陆坤打量着石头,这事八成跟他有关。

    “那什么、那‘高脚洪’跟我有点关系,前些年吧......”

    石头摸摸后脖子解释,刚要解释,就被陆坤跟打断了,“行吧,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

    不说他也知道了,石头多半是来给‘高脚洪’当说客。

    “东西留下,人我就不见了。”他可不想跟‘高脚洪’这种人有什么瓜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别走得太近了,往后平白惹上一身骚才是,“你让‘高脚洪’懂事点,再带坏我几个大舅哥,小心我拔了他的皮!”

    “放心,那老小子心太大,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那紫砂壶也是他让我转手送你的。”事到如今,石头也不隐瞒了,直接把事实托盘而出。

    “行,那赔礼我就照单全收了。”陆坤想了想还是收了,他倒是不差那点东西,但谁让他喜好烟酒茶呢,再让对方搬回去,那不是打了人家的脸吗?这事就这么翻篇得了。

    石头挥了挥手,让人给‘高脚洪’传话,省得他心思乱转,回头再闹出点什么乱子出来。

    ‘高脚洪’在别墅大门外听见石头让人带的话,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脸上乐开了花似的,朝着手底下的人催促道,“赶紧的,磨磨蹭蹭跟没吃饭似的,快搬进去,快搬进去。”

    “你们放这儿就行,我们自己搬。”小潘带人拦住他们,示意他们放在门口就行,别墅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

    小光头乐颠颠地从屋里出来,瞧见这么热闹,立马跑到跟前看,佣人们每搬一趟,小光头就跟着跑一趟,跟监工似的,小短腿迈得那叫一个利索。

    他跟着跑,他养来时常骑着玩的大白鹅也扑腾着翅膀跟着飞奔,急转弯的时候好几个趄趔差点栽倒,依旧对跑早前边的小主人锲而不舍,伸长脖子‘鹅鹅鹅’地叫喊着。。

    陆坤看着这一副场景,也不禁噗嗤乐了。

    水榭庄园这边同龄孩子没几个,小光头想找到玩伴不易,也就大白鹅受得了小光头这折腾劲儿。

    心情一好,陆坤倒是有些想见见‘高脚洪’了。

    “诶,不是说不见了么?”石头在边上道。

    陆坤摆摆手道,“算了,人家真心实意来道歉,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高脚洪’,陆坤面色缓了缓,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不要和我玩虚的兜圈子,在家里我是最烦这一套的。”

    高脚洪笑着道,“我没事,真的是没事儿。”

    “真的没事了?”陆坤有些不信,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那么大的礼,那紫砂壶再加上这三四十箱名酒,可老鼻子值钱了。

    “真的没有!陆总,之前我是不知道刘老弟跟您的关系,多有得罪了。对于您,我是一百个服。”高脚洪一脸诚挚,就差发毒誓了。

    他可是知道的,眼前这人真要是想整他,揉圆搓扁,那真的是一句话的事儿。

    俩人的地位差距,虽然谈不上十万八千里,但也是他难以企及的。

    “之前的事儿就算了,不过往后可没第二回。”陆坤点点头道。

    既然他可以请动石头出面说情,这个面子倒是要给的。他对这些捞偏门的人,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只希望彼此离得远远的,尽量不要有任何交集。

    “陆总,您放一百个心,绝不会有下一次。“高脚洪也顾不得手底下那些老兄弟们的惊讶,姿态更加谦卑了几分,“陆总,我是种田的农民出身,没什么文化,但我很少服人,我当年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后来稀里糊涂发了财,就盘下了春风娱乐歌舞厅。当然了跟您比起来,那真的是连您的一个小拇指都比不上......”

    “行了,少拍马屁。”这种程度的马屁陆坤真要是想听,多的是人愿意拍,换着花样地拍。

    陆坤把双手拢在袖子里,神情认真了几分道,“送你三个字:正规化。捞偏门只能潇洒一时。也不怕告诉你,我本想着今儿个晚上就给‘高书记’打电话,让他把你们给扫清的。也就是石头亲自给你说情了,要不然...哼哼!”

    都到这个份上了,陆坤也不介意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石头,吓唬吓唬高脚洪,让这家伙知道今儿个这事儿得谢谁。

    ‘高脚洪’一脑门汗,还好及时找石头调解了,要不然估摸着自个儿即便活过了明天,后半辈子估计也只能在小黑屋里过了。毕竟自己身上那真的是不干净,禁不住查。

    想到这,倒是对石头越发感激,对陆坤越发恭敬了。

    “劳烦您指教。”回过神来的高脚洪眼瞅着陆坤和石头就要转身往屋里走,不禁连忙问了一句。

    陆坤脚步顿了顿,“你那歌舞厅弄得鱼龙混杂的,早晚要出事。”

    这年头国内的歌舞厅,压根就没几个‘干净’的,自身涉黑、提供涩情服务的,并不罕见,而大多是歌舞厅的管理都很宽泛,多是犯罪行为的高发地。

    没闹出人命官司,那自然是可以继续开下去,但若是闹出人命官司还被闹大的,分分钟要吃枪子。

    “你去日本、港台地区去考察考察,他们那里有一种量贩式的ktv,有点类似于超市、饭店、旅馆,形成连锁模式。”陆坤想了想道。

    这算是未来ktv、歌舞厅等线下娱乐的发展趋势,只是内地还远远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罢了。

    “量、量贩?”高脚洪眉头拧巴了一下,没想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心底却莫名地感觉这个词有点过于高大上,跟自己那提供技术活的歌舞厅有点不太搭,不禁小心翼翼道,“我们是会所,主要是给人找乐子的地方,虽然一楼有歌舞厅,但不是正经的卡拉ok。”

    陆坤也懒得多管,毕竟他懂得也不多,勉勉强强懂得量贩这词,应该是包含包厢费用、水果饮料、酒水等一体的模式,就跟移动套餐一样,话费里包括月租、流量、短信、语音等内容。

    陆坤摆摆手道,“你自己研究去吧,我没开过歌舞厅,懂得也不多。”

    “谢谢陆总指点,谢谢。”高脚洪面色一怔,嘴上把‘量贩’俩字念叨了好几遍,才钻进黑色轿车离开。

    陆坤跟石头说笑着进屋的时候,刘丽萍已经让厨房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哟,石头来了?”刘丽萍端着最后一盘红烧肉出来,见到石头也在,有些惊奇道。

    “嘿,找坤子喝酒来了。”石头呵呵笑道。

    陆坤在餐桌上扫视了一眼,扬了扬下巴,冲刘丽萍道,“让给我们俩炒盘花生米,这大鱼大肉的喝酒,没意思。”

    “成!“刘丽萍二话没说,冲厨房吩咐,让她们赶紧热出一盘花生米来。

    小光头迈着小短腿进来,两只小手扯着两袋零食,直接就扑到陆坤怀里了。

    “爸爸待会儿陪石头叔叔喝酒呢。”陆坤把小光头抱到沙发上,让他乖乖坐好。

    小光头刚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提着两大塑料袋的零食回屋里跟两个姐姐炫耀去了。

    陆坤让佣人收拾出一张小桌子,从饭桌上撤下来两盘菜,拿起子开了酒瓶,给自己和石头各倒了一杯。

    “走一个。”陆坤笑呵呵道。

    这天气乍暖还寒的,白天的气温倒是挺高的,但到了夜间,也能凉得穿薄衣的人瑟瑟发抖,喝酒暖暖身子,会让人舒服不少。

    石头仰脖子灌了半杯,哈出一口酒气,“嘿,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带老婆孩子去香港一趟了。”

    “咋了?”陆坤挑了挑眉,内心估摸着石头可能是带高小慧和梁卓然母子俩去香港旅游见世面。

    “还能是咋了?”石头笑笑,“我媳妇又怀上了呗!我得把她和孩子的户口转成港籍,省得将来麻烦。“

    陆坤差点惊掉下巴,高小慧不是去年才生下梁卓然嘛,怎么这么快又怀上了?石头这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抿了抿杯中酒,陆坤道,“转了籍贯也好,对孩子将来好处不小。”

    不谈虚无缥缈的公正自由,单从法治、养老、医疗、教育等就不是目前的内地可比的,制约香港发展前景的,唯有土地二字。往后正是土地二字,酝酿出了剧烈的社会矛盾。

    然而这个因素对富人阶层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反而是完善的法律制度,对富人的保护力度让富人更放心。

    转了香港籍也不算坏事,向往美好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利,这跟爱不爱国没有一点关系,反正香港没几年就要回归了。

    “什么时候出发?”陆坤继续问道。

    石头嘴角扯了扯,拿起筷子夹了两粒花生米嚼碎之后送酒,砸吧了一下才道,“就这几天了,估摸着得去好几个月。”

    “去这么久?”陆坤低头倒酒,斟满两杯,举杯相碰。

    石头也爽快,一饮而尽,“嘿嘿,我攒了点钱,打算去香港买房子,顺便给孩子买份基金。”

    “这倒不错。”陆坤有些意外石头能少有的考虑得那么周全,“那工程队的事儿,你就放心交给竹竿了?“

    这可不是出去十天半个月,没人钳制,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回头可不好处理。

    石头这人心肠太直,陆坤倒是想提醒提醒他。

    人心善变,能在这个变革时代,禁受住种种诱惑,保持初心的,如恒河沙数。

    石头举着杯子的手愣了愣,旋即笑道,“你不帮我看着?”

    “我自个儿的事情都一大堆。”陆坤没好气道,他可不想过于插手石头的事业,他这人虽说外表温和,但内心依旧时常阴翳,极端狠辣的想法总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石头笑呵呵道,“骗谁呢?我还不知道你啊,天天躲懒。”

    “你以为光是生意场上的事儿?”陆坤没好气地掰着手指头给他算道,“后天省里的五一劳动大会我得参加吧,估计得忙活两天,然后我三舅哥小两口结婚,又得耽搁一两日功夫,五月中旬的时候,省里有个农村工作会议,我又得参加,月末的时候,还得去安桂电子学院做演讲,下个月月初,省里的杰出企业家代表大会、纳税先锋会不能缺席......”

    这些事儿千头万绪的,可不比生意长上的事儿少,关键还没法推辞。

    在国内做生意,想要完全不涉政,几乎寸步难行。

    石头笑笑,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鱼缸,瞧见里边原本的黄沙鳖不见了,变成一只乌龟,不禁敲敲鱼缸道,“你养这玩意干啥?又不能吃。”

    “你不懂。”陆坤摆摆手道。

    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无不和风水学有着密切的关系。

    做生意的人尤其注意平时的谈吐和休养,不敢说错话破坏风水。

    这年头大量港商进入大陆投资兴业,他们‘迷信’的行事准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大陆商人,其中尤以广东福建一带的商人为最。

    生意人大多把龟当做是招财进宝的吉祥物。

    龟本身是安静祥和的物种,有助于生意人心平气和,陶冶情操,和龟相处久了,整个人也会变得宁静从容,遇事沉稳不慌张。

    生意人讲究财运亨通,龟的寿命之所以长,正是因为他们有富贵之相,做生意的人希望沾沾龟的富贵之气。

    “嘿,还我不懂。”石头本来只是想转个话题,没想到反而招了鄙视,正想反驳呢,瞧见小光头已经吃好,跐溜地从椅子下来,冲向这儿,不禁抱起小光头,然后伸手敲敲龟壳道,“赶明喊你爹在鱼缸里多放点虾和小鱼苗,让它有吃的。”

    眼瞅着小光头听了‘教唆’,陆坤只好笑着应道,“成,明天就去买,顺便再买几条锦鳞回来,要不然其他鱼缸空着也是空着。”

    其实这只老龟也是别人送的,具体活了多久,陆坤也没问,但龟脖子的褶皱,的确是十分明显,就连龟壳都快要裂开了。

    家里自从小光头把鱼缸里的鱼一波波地养死之后,就再也没正经地买过饵料了,平常都是闲得没事儿干了,才扔进去几粒玉米,或是把吃不完的馒头包子撕成条儿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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