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明桑手抚下巴,皱着漆墨的长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变化如此之大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山也会改变?还是它一直欺世盗名?”若樱心里也是疑窦丛生,她虽不算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但还未听过这等怪事。

    萧冠泓仰头望着雪山,似乎是在深思,但和别人想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他主要是想到桃枝事件,怕纳兰明桑又专美于前,琢磨着自己这次怎么也要拔个头筹。故而他踏着幽径上了雪山,摘了一束开得最绚丽灿烂的花下来,坦然的递给若樱。

    “谢谢!”若樱落落大方的接过花,心里暗笑不已,感觉这次吵架似乎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萧冠泓不再只用银子和华服美食砸她了。

    几个人皆有些诧异,这两人不是王不见王好多日子了么?前些天还一副要分手的架式,这会儿是什么意思?合好了?

    慕容喾眼中闪过的莫名情绪,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那束刺眼的鲜花上挪开。

    宇文腾身姿矫健,肩宽腿长,几下翻跃到山上,自那些树上摘了些果实下来。若樱撺掇他:“给白虎先吃,毒不死他我们再吃。”

    宇文腾啼笑皆非,拿着几个果子不知所措。他和纳兰名桑以前是各为其主,立场不同,所以一直处在敌对位置,见面必是剑拔弩张。但如今两国早不起干弋了,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噗哧!”慕容喾忍俊不禁,伸手取过一个果子在手,笑着对宇文腾道:“你别听她瞎指挥,这果子没毒。”言罢,他将果子送到唇边,优雅的吃了起来。

    宇文腾清冷的眼中含上了笑意,将果子分给大家尝尝。若樱看他们俩人相处自然,瞧得来这些时日,两人的友情可谓突飞猛涨。

    纳兰明桑对若樱的话大为不满,乘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手里的果子全偷来,悻悻地道:“我先试毒,等我没死你再吃。”

    说说笑笑间,几人决定翌日清早便开始登山,至于殿后的阿旺等人,就让南海老叟带上山。

    回到驻地,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夜空中月朗星稀。前面有几盏摇曳的灯火,走近一看,有人已早早地跑来迎接他们了。旁的姑且不提,倒是有两个人有些特别。一个是柳青娥,一个是若鸾。

    柳青娥原本是来迎接世子的,可一眼便看到了英俊硬朗,威仪不凡的宇文腾。她顿时僵在当场,心里不知做何感想,百味陈杂的无以言表,竟然呆呆的望着宇文腾一动不动。

    宇文腾何许人也,立刻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抬眸一望,见到是柳青娥,他微微蹙了蹙眉,似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里?尔后看到她和纳兰明桑的解语花站在一起,他便释然了。

    再说若鸾,她原是来迎接姐姐的,一眼却扫到慕容喾,心里顿时又酸又苦,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真想放声痛哭一场,但惯性使然,还是身不由己的小声叫道:“太子哥哥。”

    慕容喾见到她明显一怔,显而易见没料到她会来,将信将疑:“若鸾?你怎么来了?”

    这熟悉的呼唤让若鸾的眼泪立刻如决堤之水倾泄而下,她悲切地低下头:“太子哥哥……我跟着姐姐……”

    见慕容喾将不解的眼神投到自己身上,若樱无奈的解释:“带她出来长见识。”

    慕容喾沉默了一会儿,看来是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缓缓吐了两个字:“也好。”

    若鸾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恐太子不让自己跟,闻言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嘴边悄悄绽开一朵笑花。

    萧冠泓在一旁拉了拉若樱的手,低声道:“早知道让你这么辛苦,我就该让人送她回去。”若樱却偏头冲他莞尔一笑,不说话。

    ……

    一连爬了几天山,眼看就快到目的地了。幸好天公做美,只刮风不雨,行程倒也不慢。

    若樱觉得雪山既然变得不再冷冰冰,那这座山就应当人来人往才对,为什么还是了无人烟,显得有些幽静冷清呢?

    再说山上固然到处都是丛林密布,但各种奇花异草、飞瀑涌泉,以及飞禽走兽俱是应有尽有,便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大抵不过如此,当是世人追捧喜爱之地。

    但爬了半晌,她算是明白自己想岔了,这雪山就只是脸蛋身材生的具有名家风范,实际上就是个刁难人的货——高耸的山峰极陡,并且路很不好走,没有两把刷子还真的上不了山。这个可以忽略不提,但为毛奇花异草的旁边经常有毒物出没?

    你看着那些珍贵的花花草草眼馋的不行,手还没伸出去摘,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就会窜出来招呼你!身手差点的不被咬死也会被毒死……宁王和若鸾两人俱是没武艺傍身之辈,可秉性都像个好奇宝宝,看见什么都要新奇一番,结果被毒蛇侍者招呼不下数十次,亏得宁王的近卫身手了得,每次皆能在千均一发之下救下他。

    至于若鸾,她之所以变得胆大妄为,也正是因为上山之后萧冠泓让自己的侍卫带着她,这些侍卫身手了得,自是不会让她遇险。

    慕容喾和他的两个师兄对这种情况已是屡见不鲜,见宁王和若鸾两人屡教不改,次次蛇口余生,惊除刺激之余尖叫声响彻云霄,几人无奈颇为无奈,只好拿了雪山老人的驱蛇粉给他们涂上。

    山上的飞禽走兽也怪,从山脚攀爬到这里,就没见到一只温顺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样样俱全是没错,可是只只都俱有攻击性,连只雪白的鸽子见了他们,都是二话不说就冲上来啄他们一口,弄的他们防不胜防,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最后若樱和纳兰明桑总结,这不是雪山,这就是座骗子山。

    当他们远远的看到凤凰山和麒麟山时,情不自禁的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伟大,远远望去,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这两座山跟真的凤凰和麒麟似的(他们其实也没见过真的,不过是从画上得知),当真是鬼斧神工,维妙维肖,栩栩如生。

    摸出地图细细的对照一番,果真是凤凰山的形状,而且有着实物对比,地图上赤凤身上隐隐的金粉便很明显了,将这些金色组成线条来看,应是通往封存之地的线路。

    次日,南海老叟带着人已找到他们。殿后的这几人,包括阿旺在内俱是身手不凡,所以能后来居上,只晚了一天就追上他们了。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若樱、萧冠泓、宇文腾、慕容喾、纳寺明桑等一行人准备妥当,便开始前往凤凰山。对于山中被封存的东西,毕竟只是听说过,大伙还是心里没底。

    稍后跟上的便是南海老叟,天耀麒和阿旺。诸人皆希望这件事能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至于宁王和若鸾再带着未免缚手缚脚,只会成为拖累,在慕空喾两位师兄的陪同下,将他二人带去雪山老人那里。各人的精卫尽数留在凤凰山下,等着接应主子和应付突发状况,因为定会有许多居心叵测的人听到消息赶来,有想到分一杯羹的,或是想夺宝的,不论什么人,皆格杀勿论,免得酿成祸患。

    远看觉得凤凰山并不高大,近前才知道这山真的不能令人小觑,很是宏伟高大,且无路可寻。慕容喾戳着自己的腮邦子道:“难怪我天天对着地图也没想起来,这山近看真的不太像,只觉得就是一座高山,远远望着倒并无二致。”

    “哈哈!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我老头子来过雪山几次,不也一样没想起来?”南海老叟抚须大笑。

    他们绕着山找了好几圈,终于在山底下找了一条羊肠小道,细细的仅容一人通过,诸人沿着这条狭窄的小路往上走。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两条岔道,一条继续往上,一条往下方而去。赶紧拿出地图,比对着金线又往下走。

    又走了差不多一时辰,同样出现一条岔道,一条往左,一条往右,他们如法炮制,比对着地图又往左下方走。

    行行复行行,细窄曲折的岔道像鲜花一般开放,一会左一会右,不知走了多久,几个人都快绕晕了。若樱抚额叹息:“你们可得保管好地图,要是掉了,往回走的时候可就惨了。”

    纳兰明桑不以为意:“你不就是个活地图,只要不让你丢了就行。”

    若樱冷哼一声,不搭理他那茬。但纳兰明桑突然又道:“真可怪,我似乎闻到点怪味儿……是什么味儿呢?”

    萧冠泓闻言,轻轻嗅了嗅,又轻头左右看了看,冷静地道:“我们一直搞错了,进入封存之地的通道似乎不在山上,而是在凤凰山之下。”

    诸人起初还有些不信,待走了一段路后,张目四望,发觉他们的确是在一处山谷的半山腰之中。山谷呈长条形,四周是直插向天空的悬崖峭壁。

    可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一段路后,南海老叟骤然伸手指着前方,声音严肃地道:“不对!这条道好似已脱离凤凰山了,前面有座桥,这是要去哪里?通向何处?”

    已能听到水流“哗啦啦”的声响,原来山谷底下有条宽大的河流,水流湍急的河面上竟然架有一座铁索桥,由于日晒雨淋,桥面铺设的木板早已腐朽破败,几条铁索被山谷里的风吹的晃晃荡荡,且已锈蚀不堪,看起来似下一刻就要掉到水里。

    这时山谷里完全黑了下来,头上的那片天空无星也无月,阿旺索性点了个火把。萧冠泓拿出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个挂在自己腰带上,一个垂挂在若樱的腰间。

    若樱运目看了片刻,咋舌不已:“啧啧!我看到桥上面有木屑掉下去,那些木板完全靠不住。”

    萧冠泓忙将她拉在身前揽紧,向慕容喾道:“雪山只有你最熟,凤凰山周围还有哪几座山?”

    慕容喾望着那座桥凝神细想,只一会儿就道:“靠得最近的有鸡公山和麒麟山,还有玉蜂山,这会黑灯吓火,拿罗盘来,测个方向,我便会知道是通往哪能座山了。”

    纳兰明桑从阿旺的背包里找出罗盘,用手轻抚上面的灰尘,却发现罗盘的指针乱转。他难得的怔忡住,讶异地道:“难不成这谷里有鬼?指针都造反了,还是阿旺你带了个坏罗盘?”

    阿旺一把夺过罗盘,半信半疑:“许是你人品不好!”话落他自己打量,指针还是一通乱转。

    听到有鬼,若樱顿觉得寒毛直竖。萧冠泓知道她的心结,立即揽紧她,对众人道:“鬼不可怕,就怕是人为的,大伙还是小心多加戒备。”

    天耀麒一直未怎么说话,此时开口道:“慕太子,麒麟山你去的多么?”

    慕容喾心头地一动,目光亮亮的望着天耀麒:“耀师傅怀疑对面是麒麟山?”

    对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天耀麒叹息道:“学医的那两位先祖,不忘天耀国,索性给为自己的后世子孙取名,一个曰天耀麒,一个为天耀麟,我先祖这派就剩我一个,天耀麒当之无愧的落到我头上,而另一派你们也知道,便是生得像阿旺那个人叫天耀麟。”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阿旺一眼,继续道:“阿旺曾与被抓的七个人呆过几天,他们正是如此称他们的族长的……我想,为什么这么巧?这里有座凤凰山便有座麒麟山呢?”

    阿旺沉默的抓紧火把。

    若樱纤指触樱唇,不解地道:“雄性称麒,雌性称麟,这两个人不会是一男一女吧?”

    萧冠泓俊眉一挑:“对面十有八九是麒麟山,我先过桥去探探路,如果平安无事,大家再过去。”

    若樱予以反对:“我先过去,你们在这边等着。”

    纳兰明桑深深叹口气:“都别和我争,我的武器是银鞭,饶是桥突然断了,我也能抓点东西自救,然后你们再救我上来。”话落,他唰地抽出腰间的虎尾鞭,猛地向空中甩了一鞭,华丽的银色鞭影闪过,“劈啪”的破空呼啸声鸣响。

    紧跟着他提鞭在手,龙形虎步的向铁索桥走去。

    他的理由充分,口气也毋庸置疑,诸人便不好跟他抢。

    几个人在桥头站定,对着正要踏上铁索的纳兰明桑道:“万事小心,如有不对立刻撤回,我们替你护法。”

    纳兰明桑漫不经心的笑笑,向他们随意的挥了挥手指,霎时便腾身掠出,中途在那晃晃荡荡的铁链上足尖轻点,微一借力,转瞬间便落在对面的黑暗中。

    南海老叟捻须颌首:“此子功夫精纯,怕是走的刚猛一路,倒是个人物。”

    “纳兰明桑?怎么样?”若樱将手围成个圈放在嘴边向对面喊话。

    良久,纳兰明桑清越的嗓音响起:“过来吧!我在这里守着。”

    他们一行人都身手不凡,很快就过了桥到了对面。阿旺举着火把四处照了照,仔细端详了一圈,问道:“太子,是不是麒麟山?”

    慕容喾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我虽常在这两座山上练功,奈何我从未来过这里,委实不好判断,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留心点。”

    萧冠泓却问纳兰明桑:“那股怪味似乎更淡了?你怎么看?”

    纳兰明桑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是对面凤凰山发出的怪味。”

    山风朔朔,不知从哪发出野兽的嘶吼鸣叫声,这座山的山路较宽,可以几个并排而行,众人拿出地图瞧了瞧,慢慢顺着山路前行。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清晰的刀斧铁器相交声。

    “不好!”一直不曾开腔的宇文腾脸色遽变,立即纵身向后跃去:“有人将铁索桥砍断了!”

    众人全都皱起眉头,个个神色严峻,一齐向铁索桥掠去。

    “哈哈!”他们还未到便听到有人猖狂的大笑:“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自来,弟兄们,活捉那个漂亮女人。其它的不留活口。”

    萧冠泓大恼,突然长啸一声,身影转瞬飞转到了他们身前,冷冷喝道:“何方狂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爷这便送你们上西天。”

    南海老叟随后而至,看着那个发话的头领,惊讶地道:“哎呀!阿旺,你的复制人来鸟,正所谓说人人到,说鬼鬼到。”

    铁索桥已被砍断,一大群明火执仗,手拿兵器的人站在桥边。

    那个长的像阿旺的人对南海老叟的话极为不满,立刻呸了一声:“个死老头子别胡说八道,我乃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天耀麟是也,绝不是什么复制人。”接着他大手一挥,果断地道:“弟兄们,给我射,将他们统统射成马蜂窝,留下那女的,然后咱们便可以去取宝了。”

    众人这时才看清,他身后的山坳处全是弓箭手,人数还不少,粗略一看,居然有百来十人。这些人一接到命令,立刻开始张弓搭箭。

    众人严阵以待。

    蓦地,宇文腾飞快的将外衣一撕,露出那一身寒光闪闪的鳞甲,跟着闪电般的将脑后的软盔套在头上,整个人便只有一张脸儿露在外面。他沉着地道:“擒贼先擒王,你们小心,我去捉那个头领。”话音未落,他人已飘出在几丈开外。

    与此同时,“嗖嗖”声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箭雨向他们射来,不过这些人显然是听进了头领的话,皆有意识的避开了若樱。

    几个人一边挥舞着兵器抵挡如蝗的箭矢,一边还议论,看起来游刃有余。

    若樱望着宇文腾面对箭雨丝毫无惧,而那些箭矢射到他身上便纷纷掉落下来,浑然是毫无杀伤力,便感叹地道:“大开眼界,这便是那件牛皮哄哄的青龙鳞甲吧?果真刀枪不入,造型奇特。”

    慕容喾将一把墨玉枪舞的虎虎生风,水泼不进,他还不服气,抽空把那个乌龟壳扔给若樱:“我这也是一件造型奇怪的防具,同样刀枪不入,水火不浸,你挂背上和戴头上都可。”

    若樱气坏了,手一挥将乌龟壳甩给阿旺:“阿旺,你没兵器,给你当盾牌使。”

    阿旺不挑,笑纳之。

    萧冠泓在一旁微微一笑:“腾王的武功是什么套路?好大的威力!士别三日,当真是刮目相看啊!我和他是发小,从来没看他使出这套拳法,他武功精进的这么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天耀麒仅凭一双肉掌挥开箭矢,檀自揣测道:“应是青龙拳吧!纳兰世子的应是虎爪功,太子的便是墨玉枪法。”

    “虎爪功?”萧冠泓似若有所思,不露声色的瞥了纳兰明桑一眼,淡淡地道:“由始至终没看到世子用过虎爪功,只见他常用银鞭。”

    双方耗了半天,对方的箭居然还在射,若樱真心佩服他们背的箭多,出其不意的双臂一展,身子瞬间腾空掠了出去。萧冠泓情急:“若若,回来。”

    “没事,他们又不会杀我,我去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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