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议论间,忽听远处有人高声呼唤,“阿璃……阿璃……”二人举目寻望,见一行人纷踏而来,前面一位引路者身披银甲,腰挎长剑,威风凛凛;随其身后是白衣一盏,玉树琼姿,风度翩翩;而白衣身旁那一袭红衣摇曳,则是妩媚无方,潇洒飘逸。再向后跟了俊颜修身二位持剑小童。

    蔚璃见如此一众不觉又惊又奇,待得他们行至眼前,先行质问那银甲小将,“青濯,你好大胆!谁准你们出城?”

    青濯万般委屈,“回禀长公主,末将已然以死相谏,奈何殿下执意出城,我又有何计……”

    这边未待说完,澹台羽麟已冲到前来,围了蔚璃连转几圈,声声呼叹,“几天不见,阿璃又瘦了……怎瘦了这许多?我送去的美食可有合你口味……”一叠声的各样殷勤问候,又无限怜惜地将蔚璃从头查看到脚。

    另一边元鹤元鲤也走上前与蔚璃见礼。一时间众人寒暄说笑并无人在意呆立一旁牵马驻足的夜玄。反是玉恒流目轻瞥一眼,未视夜玄,倒为那白马所惊,不由得欣然赞叹,“此马良驹也!”说着移步上前,轻抚马背,大有爱不释手之意。那白马似乎也爱他白衣素净,俯首帖耳与之甚为亲密。

    夜玄本无谓众人冷落,此刻却为凌霄君盛赞白马大为得意,一时简行君臣之礼,复又言道,“此是我送予阿璃长公主的礼物。”

    凌霄君面色微动,显然又受一惊,转头去看蔚璃。

    蔚璃为这一众喧喧嚷嚷正手足无措,尚且无暇顾及玉恒瞩目。而另一边羽麟听闻此人便是西琅夜玄,不由得恨意陡升,上前来冷言奚落,“原来阁下便是那遭遇破壁之礼遇的西琅夜玄公子。失敬失敬。我还只当是阿璃几时兴起,竟带了位侍马郎出门。”

    夜玄坦然一笑,并不为他冷嘲热讽所扰,安若答言,“能侍奉阿璃长公主左右,夜玄之幸也!做一侍马郎又有何妨?”

    羽麟未料他有将计就计之策,不由气怔,大喝一声,“放肆!尔小小庶出公子还想怎样!”

    凌霄君再看不过,沉声唤道,“羽麟,你也不过世家少主,还能贵过守境王族?还不给玄公子行礼赔罪?”

    澹台羽麟立时瞪大了眼,可又不敢在此君面前造次,只好草率一礼,与夜玄各样虚与委蛇。

    凌霄君趁此闲暇才得与蔚璃两下静望,稍问安康。依旧的言笑温和,暖若春风,所言也不过日常起居,宫中琐事,倒似二人分别已有数载,而惟她衣食冷暖为天下之重,一时间述之不尽,而四围之民皆属无用之物。

    羽麟那边与夜玄敷衍了事,转回头又见他二人卿卿我我,也是又叹又奇。流目间又见夜玄一旁瞠目注视,似乎面有愠怒,倒又觉此事有趣,不觉移步近前挑眉问道,“玄公子可知白露马贵在何处?……哦,你该知道此是白露马罢?”

    夜玄凝眉看他,不屑予答,只等他下文。

    羽麟还当他是孤陋寡闻,傲然道,“此襄原白露,马无杂色,性情温良,故多为皇族王室所藏,专供礼典仪仗之用。因其存世稀少,颇为难得,几有价值连城之誉。我只是在想啊——玄公子不过庶出之子,封爵未成,还只是个领军的武将罢了,你那点军饷禄银可够你府上吃喝?又哪得闲钱置办此等宝马?莫不是克扣将士军饷而换此良驹?”

    蔚璃一旁闻听,就知这澹台羽麟唯恐天下不乱,他唆使南召借兵,暗使风灼入越等种种作为还不曾与他细算,他倒又跑来这里挑拨是非,一时实气不过,上前拦在夜玄身前,冷言质问,“全天下惟你澹台家金银满堂,旁人都是家徒四壁!不过一匹骏马而已,千金百金又有何奇!赤心一片岂不胜过你万般算计!”

    羽麟不曾料想蔚璃竟为他人助威,袒护的还是险就害她损命的蛮人夜玄,一时又惊又恼,又是委屈又是心慌,转目向玉恒求助。

    玉恒却只淡然一笑,缓意道来,“璃儿说得极是。你纵然金银满堂,也无须来嘲笑我等贫乏之家。如我等家徒四壁,纵是送个荆钗石簪已是倾尽全力了。”

    澹台羽麟全然不明他在讲些甚么,蔚璃却是顿时醒悟,恍忆起他今时赠送的那枚玉簪,忙向着身上寻找,慌得又去理鬓,又去翻袖,寻了半晌竟不知去向。

    倒把羽麟和夜玄都看呆了,异口同声问道,“丢了甚么?”二人言出皆诧异相顾,又都彼此不服,同声续道,“我赔给你!”

    蔚璃慌得无法,抬头正看见玉恒含笑凝视,方才还是一双暖目春光,此间早已转作幽幽寒意。她知道若然丢了这玉簪以后倒也不必再相见了,不由急得手脚冰冷。夜玄忙一旁提点,“可是忘在方才睡觉的平石上?”

    蔚璃恍然,正要奔去寻找,却听玉恒沉喝一声,“罢了。”面色愈发难看,使目色给元鹤令其奔去寻找。

    果然,元鹤去不多时便手捧玉簪回来,小心回道,“原是跌落石岩下了,好在不曾损毁。”

    蔚璃心急意慌地忙着去接,却听玉恒又言,“所赠非所爱,又何苦添人累赘。元鹤且先收了罢。”

    元鹤左右顾看他二人,分外为难,可主上命令总不能违,只好先将发簪捧在手中,退身归后。

    蔚璃始知这一回当真惹恼了他,也责怪自己如何不小心偏偏丢了他送的东西,想想必是方才慌着躲避夜玄于忙乱中遗失,有心向他释言一二,可看他面色阴沉着实心下惶惶,只怕他在众人面前使她难堪,便也不敢向前多言。

    玉恒自见了夜玄牵了白露马便已是心乱一重,又见她这般轻率丢弃自己倾心所赠反来夸口旁人贵物,不免又生几分妒意与恼恨,本还想她会与自己言说一二以解当下处境,可偏偏她又自守阵地丝毫无示好之意,如此愈添他心思凌乱,倒也暂且抛却了往日惜护之情,只哼笑一声,“璃儿枕石漱流这等逍遥,原是得了护花使者,也无暇再与我等庸人闲话。”说时回手拉起羽麟,“走罢,佳人有约,我等还是去泛舟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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