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肆一句话未完反招她这一长篇大论,且论及财力,自己母妃一族又怎比她澹台家族,一时间面色微有难堪,只能撑笑言说别个题目,“灼妹身怀贵子,实不易如此劳苦奔波,替人耗神,你写与父王的书信……”

    “四哥这话说得!”风灼不等他说完又是一声嘲笑,媚眼斜觑,“我腹中贵子是他蔚族的贵子!我不为蔚族奔波,祈盼蔚室昌平,还能替谁人耗神?”又瞄了眼一旁偷笑的风篁,问说,“你昨晚睡在哪里?”

    风篁指了指她身后的瑶光殿,满腹委屈愤怒未息,“我是被蔚璃那丫头诓骗了……”

    “快住了罢!”风灼喝道,“也亏你说得出口!她诓骗了你你就不会将计就计献身给她!用手指指还是人家的寝殿,只怕是哄弄一晚连个床边也没挨到罢!呆瓜!”

    风篁被训得怔怔无言,玖儿、裳儿更是听得目瞪口呆,风肆也是又笑又叹又无可言说。

    正这时,宫娥们置好了屏榻桌几,风灼便一幅慵懒倚去榻上,又招宫娥一旁摇扇,又使裳儿烹茶置点,各样自顾不暇,根本不再理会怔怔矗立的他叔侄二人。

    风肆定了定心神,只怕她此样胡闹搅了自己军策国政,忙又重启心思,赔笑言说,“灼妹或许不知,如今天子式微,四境局势微妙,我风王族一举一动都将关系天下大势!你是女子,不知国政牵涉民生,更不知一纸兵策可定三军生死,你与父王的书信,若有言及邦国政治,可不好乱出主意,父王决策但有一念之差,于我召国而言都可能是千古恨事,你该知道……”

    风灼能容他如此侃侃其谈,完全是为着裳儿刚刚奉上来的几盘鲜果甚是喜人,她左右挑选,指着几只鲜桃吩咐说,“把那桃子切块了再拿来,当本妃是你们长公主的性子呢,多大的果子都能一口吞下!”

    裳儿忙着又将鲜桃撤下,交给小宫女去打理。风灼转头又盯上一只石榴大皱眉头,“这一定又是我那表兄献殷勤的罢!此物当季惟南国才有!他还不死心!?”

    “灼儿!”风肆大谈特谈国政之要,却发觉似乎未有半句能入风灼耳的,断喝一声,锁眉嗔责,“灼儿不可任性!”

    风灼淡漠地睨他一眼,“这两宫上下,如今也惟有王上可唤我一声灼儿以示宠溺,四哥这是乱叫甚么!?不知本宫如今已是妃位了!”不待风肆辩解,又哼笑续言,“你们男儿一个个张口闭口谈论天下,我就想这天下何其大,天下何其远,你们小不亲亲者,近不睦睦邻,整天想着那些远大无边的事又有何益?我呢——小小女子,才疏德浅,可也顾不得这么大个天下,我只想我的孩儿呢——将来能得个康平盛世给他略展治国之才便也知足了。”

    风肆本就有些气怔,闻听此言便是怔了半晌,才恍惚道,“治国之才?惟王者治国,灼……灼妃是说……你腹中所怀……是东越储君?”

    “我书信上便是这样与父王说的!”风灼有些不耐烦了,“甚么国政军务,说那些没边的岂不疏远父女情意!不过是与父王禀奏一声:他就要添上一位小外孙了!谁人若是敢觊觎他外孙的疆土,那母妃就死给他看,我就死给他看,他的小外孙就死给他看!”

    风肆好悬吐血,只觉一阵阵的天旋地转!也不是不知这位小妹的厉害,先不说她母妃出自富可敌国的澹台一族,单是她灼美人的撒娇取闹,再加上她那位母妃的妖娆魅惑,便足以拿下一座王宫!父王宠信她母女胜过宠信所有人!只是当初把她送来东越,原想着是为东越安下北溟这个绊脚石,可未料到一计未成,如今反受其害!

    立腹中子为国储,必是她蔚璃的狠计!她舍婚约夫婿而不用,反使风灼与他掣肘,是知道风篁权谋不抵甚用,还是有心惜护她自家夫婿!?风肆一想到自己盘谋的大计或将毁于一旦,不免有些气急败坏,“灼妹……灼妃未免言之过早,你又如何知道自己怀得定是位公子,若然是得了公主……”

    “得了公主便许给子青的长子做妻,如何?”风灼媚眼如丝,瞄着风篁浅浅一笑,“子青坐过来,替小姑姑斟杯茶。”

    风篁此间也有些醒悟蔚璃之计了,她说过原想押他为质子,可后来又改了主意,原来是立了姑姑的儿子做储君!相比小姑的胡搅蛮缠,自己与四叔的论道争义着实可笑之极!

    风肆又在一旁讥讽嘲笑,“没影儿的事,子青大婚未成……”后面的话还未说完,风灼一个霜色目光递来,立时止了所有呱噪,“那么——许给四哥的长子做妻如何?如果四哥一脉还能存世长久的话?!”

    她还真讲得出!风篁斟茶时不觉手上微颤,十分惊叹这位灼姑姑的狠辣手段!想到自己与四叔争论了多少回的国政军策与天下大势,被她这样三言两语便定了局面!难怪那蔚璃不理睬自己,她应该也知自己是个无用的!还不比得灼姑姑一半的手腕利落!此回再去看四叔面色,早已是灰灰如土,怏怏尽颓。

    风灼倚在坐榻上,摆弄着手腕上的翠镯,又慢慢言说,“前些天陪王上、姐姐一起读书,王上讲给姐姐一些兵策,我一旁听着觉得颇具道理,不如讲给四哥听听——说所谓‘兵家上策,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所谓王者仁计,是以不伐而得城中子民’。四哥回去呢也可以把这话说给父王听,所谓百年图天下,何不以风王族血脉图之!我的儿子也就是父王的外孙将来做东越的王,子青的儿子也就是父王的重孙将来做南召的王,再有几年,我儿的儿可以娶妻子青的女儿,子青的儿也可以娶妻蔚族公主,如此世代联姻,血脉相融岂非等同一家,这天下只要驱逐了夜族昔族,覆灭了天家玉氏,还不都是我们蔚族与风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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