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师您听听,”徐云柯不嫌事儿大,“您说她追——去日本都说得委婉了。”一个“追”字被他强调了出来。

    “我也没否认……”祈热低声地回。

    这通电话之后,祈热又主动给国内打了个电话。

    那天是六月十号,陆时樾的三十岁生日。上次她回国,陆时樾恰好跑国外出差,两人没见着,是以在浅草寺单独求的御守,祈热没能亲自交给他。

    先前她决定来日本,陆时樾是早知道的,知道后又给她发了陆时迦在日本的具体住址,也告诉她,陆时迦先前跟人合伙创业,电话里咨询过他不少次。

    陆时樾并没有去问她和陆时迦现在怎么样,只是想起比较现实的问题,“迦迦这月就结束交换,有问过他的打算么?”

    祈热来之前就考虑过这个状况,“交换结束肯定回去,梅大的课总得回去上。而且……”

    祈热倒不是没有想过陆时迦会为了她留在日本,他现在虽然还是别扭,但心思明显写在脸上。只是她觉得没那个必要,暑假一放,再有四五个月,她也就回去了。

    而且到现在,可以明显感受到陆时迦的上进和野心,她相信他权衡之后会做出最适合的决定。

    相信归相信,学期即将结束,陆时樾正好又提到,祈热晚上给陆时迦打电话的时候,还是直接问了他,“回国手续在办了吗?哪天回去?”

    那边敲键盘的声音一停,祈热以为他要说话了,竖起耳朵听,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刚要开口,那边忽地把电话给挂了。

    祈热顿时一脸茫然,再把电话打过去,那边直接掐断不接,发消息也一句不回。

    原本她就打算第二天过去找他,柳佩君也早给她打过电话,要他们一起过端午节,这下她也不急,等第二天上午坐了地铁过去。

    手上提的几袋粽子是季来烟从国内寄来的,祈热分一袋给小区保安,再蹭坐一会儿保安亭。

    这才发消息给陆时迦,问他有没有时间回来吃粽子。若是他没时间,她就直接回去。

    或者,他跟昨天一样,压根不会回。

    可谁知,发出去之后,界面顶上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随后页面蹦出他发来的两个字:“上来。”

    祈热看着又笑了,跟保安打了声招呼,提着粽子上了楼。

    屋门是开着的,隔着几米远,祈热就看到穿了白色背心的人坐在沙发上,低头按着手机,身上那条五分裤是上回她过来穿过的,没穿鞋,赤脚踩在地毯上。

    祈热暗暗瞅了几眼,有些奇怪陆时迦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明明每天忙得没时间运动,身上摸着却还很紧实,力气也大得很,单手就能将她箍起来。

    这会儿远远看过去,却还是清瘦的少年模样,应该是刚洗了澡,发尾是湿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白色毛巾。

    祈热就停在门口悄悄看他,等他抬头发现。

    陆时迦其实早就用余光瞥见了,瞥见那对细瘦,穿着凉鞋,涂了指甲油的脚越来越近。也或者说,他本就是坐在这儿等她的,玩手机只是掩饰。

    他刻意等了一会儿,抬头看她时收了手机,随即起身,走出去两步,不看她的眼睛,去接她手里的粽子。

    祈热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还在气着,便抓紧了不松手,不让他得逞,陆时迦不配合,索性抽了手不打算管她,祈热便抓住他手腕,死命拽着。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阵子,陆时迦本就有火,这会儿脾气上来,没忍住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他一说话,祈热就想笑,只能憋着,“想看你多久不跟我说话。”

    陆时迦张了张嘴,别开头又看回去,继而反手抓紧她手腕,往里一拉,再伸手去往她身后,一推,将门给关上了。

    祈热默默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将面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气包子重合在一起。陆时迦千变万变,爱跟她生气这一点,始终都保留着。

    她也总有法子“治”他,抬起头看他,颇为自然地说:“粽子送到了,我走了。”

    她说着转身面向门,伸了手去拧把手,刚拉出一条缝,“嘭”的一声,又被从后头伸过来的手给拍上了。

    祈热没回头,嘴角止不住上扬,她指甲在把手上来回划着,默了默,问还站在身后的人,“你真打算留下来啊?”

    身后没动静。

    祈热无意识地拧了拧门把手,就见留按在门上的手又往前压了压,她继续忍着笑,没好气地说:“你留就留,干嘛生我气?你不说,我哪知道你要不要走。”

    陆时迦是真的生气,语气里带着恼怒,压着声音说:“你明明知道。”

    祈热这下回了头,看着他的眼睛,“谁说我知道?我为什么来东京,你不是也说不知道么?”

    陆时迦顿时噎住,索性抬手把粽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祈热顿了顿后跟过去,贴着他坐下,一张脸凑到他面前,“你到底知不知道?”

    陆时迦感受到她的气息,下意识往后靠,离她远一些。

    祈热便直起腰靠过去,双手撑到他肩膀两侧,像是说绕口令似的,“你要是知道,那我就知道……”接着问:“你知不知道?”

    她就是吃准了他身体的诚实,拒绝不了她,便有些肆无忌惮,腿一抬直接搭到了他腿上。见他不自在地别开头,她坏心思一起,连脚上凉鞋也不脱,一翻身,两脚一跨直接坐到他腿上。

    人往他身前靠,直接亲了过去。

    陆时迦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只眼睛眨了眨。

    祈热捧着他脸亲他一下,问他:“说一句知道就那么难?嗯?”她声音刻意变软变柔。

    眼睫扫在脸上,陆时迦咽了咽喉咙。

    “你知道的,对吧?”祈热又换个问法,只亲刚才那一下,故意又不亲了。

    她手从他脸上流连到他肩头,然后是手臂,腰。

    一偏头,又去亲他,再要退开,已经来不及。后腰被他手掌按住,两只手随后慢慢揉按着上移,到她身前,最后捧住她脸。

    陆时迦一边想她脸怎么会那么小,一边想他指尖碰到的头发为什么能那么软而密,想不过两秒,便被她舌头转移了注意力。

    他以为自己吻技已经超过她,那一晚也印证了他的想法,现在被她一吸含,才发现她有所保留,于是他又像他们的初吻那般,全军覆没。

    吻了一会儿,祈热睁开眼,指腹蹭到他眼底,贴着他唇问:“黑眼圈怎么这么重?通宵了?”

    她不过是随意一猜,竟猜中了。

    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又问:“忙工作?”

    陆时迦还是点头。

    祈热气着抱怨,“你都不跟我说你的工作。”

    陆时迦原本就打算放了假要带她去工作室看看,现在她一提,他又说:“很枯燥。”

    祈热扬了扬眉,“那你留下来干嘛?”

    陆时迦这会儿扶着她腰,忍不住用力掐了掐她,好像这就是答案。

    祈热没忍住笑了起来,嘴上倒继续问他正经事儿,“不会耽误学业?”

    他听着无甚耐心,“本来就要实习。”

    “那你暑假也不回去了?”

    她一问,陆时迦心跟着一提,话里终于有了情绪,急切地问:“你要回去?”

    祈热没事人般点头,“嗯,花老师给我找了份活儿。”

    确切的说,是她让花自酌帮忙留意,花自酌人缘不算好,但接触的都是些大牛,要找活儿不算难。只是问她,怎么突然想赚快钱了,她回:穷。

    这回是要去给来参加医疗器械展会的法国老板当翻译,还得兼职当一个星期导游,老板出手阔绰,半个月给出的酬劳就顶她三个月工资,她没理由不去。

    只是,她刚要跟身前的人详细解释,搭在她腰上的两只手就将她一提,再轻轻往旁一压,她人便被摔到了沙发角落。

    祈热就知道他会生气,所以才会那么主动吻他,哪知道还是一样。

    她爬起来,随后下了沙发,跟着他一路进了厨房,“我忙完了就回来,学校没开学,你还得收留我!”

    陆时迦知道自己矛盾,一面不愿意原谅她,一面又按照习惯,将她的一切都跟自己联系起来,偏还总因为她的一言一行生气。

    他将锅里装上水,又将一提粽子放进去。

    身后的人还在继续说:“你要是还让我睡沙发,我是不会回来的!”

    她这么振振有词,陆时迦都差点以为,她真的是去去就来,结果却事与愿违,祈热又一次说话不算话。

    不过这次责任不在祈热,而是柳佩君。

    柳佩君早在六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在祈热的建议下敲定了室内装修设计师,知道祈热回来,特意把跟设计师见面的时间延后,等她从北京展会回来,再一起跟设计师商量。

    因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敲下来方案,祈热偶尔闲得慌,季来烟见她没什么事儿,说有朋友开驾校,她要是想学,可以过去学一段时间。

    祈热满口不在乎,说自己坐上车就没了方向,不想学遭罪。

    柳佩君除了帮陆时迦装修房子,也没什么其他事,便说带她练。祈热还是拒绝,几个大人又一起劝她,她是自个儿突然想到,以后不能只让陆时迦一个人开车,便装作被他们劝服,答应了下来。

    是以这段在家的日子,祈热几乎每日与柳佩君一起同进同出。装修的事儿柳佩君没有再隐瞒陆时迦,陆时迦听了不乐意,祈热便私下给他打电话,直言告诉他:“我回来就想住新房子。”

    底气十足,好像他的房子,也是她的。

    陆时迦不知道祈热上次回国那趟,是专门去他家里跟两位家长表明态度,但也明显可以看出来,她和他爸似乎已经没了龃龉,她现在这么做,也有缓和他们父子关系的倾向。

    但是这件事,陆时迦一时半会儿做不到原谅。

    不过还是松了口,说:“钱我会还他。”

    不等祈热再说话,又冷着声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祈热故意和他唱反调,“都没地方住,我回去干嘛?”

    陆时迦果断掐了电话。

    祈热对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跑出去继续练车。

    没成想,第二天一早,日本又发地震。这已经是近几日内,日本的第三次地震。

    祈热起得早,知道消息时,柳佩君已经和陆时迦通过电话。手机里也躺着陆时迦这么久以来主动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别过来了。”

    祈热也急得不行,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就问他:“你当初干嘛非要去日本?!”

    陆时迦愣了几秒,淡淡说:“已经没事了。”

    祈热急得说不出话,那边陆时迦第二句话带了些安抚意味,“没事了。”

    祈热不知怎么地,一时很是感慨,忽地说:“去年五月,我想了无数次要给你打电话……”

    说完就后悔了,她最讨厌往回看,于是又故意说:“后来想想,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那边听着,竟然笑了。

    祈热愈发来气,“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柳阿姨因为担心你,都没办法睡个安稳觉?”

    陆时迦顿了顿,说:“知道。”

    “知道……”祈热学他的语气重复一句,又说:“你干脆回来吧。”

    陆时迦回答得含糊,“再说吧。”

    祈热气愤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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