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你满意了?”诺丁汉昂昂下巴,示意着远处三人。玛莎提出这要求之前并没有告诉他,显然索菲原本就打算越过她儿子直接找莉亚要人,而且莉亚必定不能拒绝。事实上,就算告诉诺丁汉他也不会阻止,他只是比较好奇,“你打算怎么做?”杀了她?还是囚禁她在这儿一辈子?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索菲紧紧盯着他,坚定的回答。不管是杀还是囚,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

    诺丁汉挑挑眉毛,表情说不清是感慨还是苦笑,“妈妈,能够伤害我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恰恰,就是你。”一个侍女,一直在他侍卫的严密监视中,她根本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而他母亲,在心灵上,他却永远都没法设防。“你难道看不出她们有多相像吗?她跟贝尔,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

    索菲瞬间呆住、石化,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后退两步,却连脚都抬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问出一句:“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有些事情如果不刻意去想的时候永远不会意识到,而有些细节如果你仔细去观察就总能查到。

    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索菲嘴巴里苦涩,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昂着头,强迫自己跟儿子对视,可在心里她却清楚,自己在他面前永远都不可能再抬起头来。

    “是的,不重要,”诺丁汉回望着她,“因为你始终是我妈妈,而贝尔,她是我妹妹,永远都是。”

    莉亚刚从浴盆里出来,她裹着一条毛毯,快步跑到床边并钻进被窝里。真冷啊,冬天在诺丁这种地方洗澡,即便是在炉火旺到如她卧室这般的地步,也不是件特别享受的事情,尤其是对体质偏寒的女性来说。可让伯爵夫人坚持上五六天不洗澡,她又实在受不了,更何况她刚从山谷那么温暖的地方回来,出了一身的汗。

    她刚在床上躺好,一个火热的身躯就贴了上来。

    “既然总念叨着温泉,下午为什么不泡了再回来?”诺丁汉把她揽进怀里,嘴唇亲吻她的鼻尖,真凉。

    哦,还说呢,要不是你虎视眈眈的组团围观,我早就脱光衣服跳进去啦。莉亚发坏的把冰凉的两只手塞进他腋下,两脚贴在他大腿上。尽管夫妻做了大半年了,但让她在他眼前上演脱衣舞外加洗澡秀,她还真豁不出这份儿胆气。

    诺丁汉见他妻子不回答便也不再问,可她要是以为他跟她贴这么近只是为了帮她暖暖手暖暖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伯爵调整了下自己躺着的位置,让她两条腿滑到自己腰间,小腹紧贴着她的。

    莉亚立马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啊!”她惊呼一声,便往后缩。

    诺丁汉一把把她捞回来,压在身下。“干什么去?”

    “我,我还没喝药呢!”莉亚挣扎了片刻,终于感到身上一松,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她快步走到壁炉前,看到临睡前管家夫人端来温在那儿的那碗草药。既然知道是什么,他们也不再用安神汤做幌子。莉亚端起这一小碗黑乎乎泛着绿色的东西,仰面一口吞下。“唔,”她咂咂嘴,“这碗,味道有点怪,跟平常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放的有些凉了的缘故?

    “是吗?”诺丁汉侧躺在床上,冲她招招手。

    莉亚只好低着头慢慢挪了过去,在走到床前的时候被他抓住一下丢到床上,翻身压住。

    丈夫低着头使劲在她脖颈间嗅了嗅,“我觉得味道不怪。”

    “什么?”

    “跟往常一样,”说着伸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莉亚立马红了脸。

    云散雨歇之后,伯爵夫人整个儿趴在她丈夫身上,浑身懒懒的,还黏黏的。哦,那澡又白洗了,莉亚沮丧的想,可又没有力气再冲一遍。明早再说吧,她安慰自己,然后感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困得有些意识不清了。

    “莉亚?”她丈夫在叫她。

    “嗯?”伯爵夫人含混着回答,眼皮都没抬一下。

    诺丁汉盯着满面倦容的妻子低声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做妻子的完全没意识到丈夫在说什么,她马上就要去跟周公幽会了,却感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手不停地在她小腹上抚摸。哦够了你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就算你是永动机,我还是要休息充电的啊!她误会了她丈夫的意图,迷迷糊糊间抬起手把他的大掌拍掉,再摸上来,再拍,再摸,再拍……直到听见她丈夫胸腔里发出哼哼的闷笑声,莉亚放弃了挣扎,随便你吧,我反正是要睡觉了……

    诺丁汉掌心在他妻子光裸平坦的小腹上来回抚摸,望着她渐已深沉的睡颜,说出她没机会听到的话:“春天的时候,我们应该有个孩子。”

    ☆、第 40 章

    诺丁郡地理位置偏北,寒冬便显得比南方更长一些。但不论多长终究是会过去,当地上又生新草、树上再冒嫩枝的时候,诺丁人就欢喜的意识到,春天来了。

    莉亚还记得家乡的俗话:一年之计在于春。尽管诺丁汉的财宝库已不需要她添砖加瓦,尽管猜到她丈夫的心意她再没有往日的惶惑不安,但不管怎么说,身为一个领主夫人,她总还是想当得称职的。这将是她下半辈子生活的地方,她的第二故乡。

    伯爵夫人再次做起规划,她亲自带人到仓库,把手上的物资进行清点,然后分区域统筹。

    夜色镇她的土地上依旧种植棉花,农夫们有经验,而她对棉花的需求暂时也不需要再扩大。棉布柔软、吸汗,冬天穿棉衣比捂着厚重的毛皮轻便,不过这始终比不上粮食,不能当饭吃的,推广起来就困难。莉亚也不打算织布后再往外销售,反正她丈夫不差这点儿钱,更不差她花钱,等秋天收获后,留下自己用的再往各个男爵家送点便足够。领主夫人嘛,好歹也得来点儿笼络人心的手段。

    土豆在她的计划内,基本可以遍布整个诺丁堡附近,不但可以自己食用,还能抵缴领主的租赋。莉亚专门让山姆训练了十几个机灵的农夫,到山脚下各个村镇推广传授种植方法。自打亲自试吃过后,园丁已彻底打消了对“邪恶小土豆”的偏激看法,积极愉快的相应伯爵夫人的号召。至于也曾经尝过此种美味的伍德家诸人,莉亚也派两个记性好的、办事可靠的侍卫亲自送到伍德堡去,不过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外传。好东西自家分享便罢,那些不知何时会成为敌营的区域还是算了吧,她并不是上帝派来异世界拯救全人类的,阿门。

    除了伍德家,诺丁汉的心腹威尔也求到了伯爵夫人跟前,替他的父亲高夫男爵和他的姐姐布雷恩男爵夫人向莉亚请求,把这种据说高产而吃着也美味的食物也传播到他们的领地去。莉亚在心里立马赞一句,不愧是伯爵最看重的侍从,果然有眼光。哦不不,听说今年要为他举行骑士册封仪式,也就是说人家很快就是真正的男爵继承人了。恩恩,且不说别的,就是看在她的侍童乔比斯的份上,莉亚也会为他们家准备一份。不过威尔每次见到她总要低头弯腰目不斜视的态度,让伯爵夫人很是头疼——我说这位男亲,不就是刚来时候认错了人拉着你的手表演了半天夫妻情深么,我都不觉得丢脸了,你还羞涩个毛线啊!

    把粮食作物分配完毕,莉亚开始研究起施肥的问题。好在当初有山姆拦着百般劝阻,要不然伯爵夫人险些闯下大祸。按照她原本的想法,施肥不就是把马粪驴粪人粪跟其他动物的排泄物扔到田里就好了,有肥料滋养,自然能长得苗高果壮。可她根本没想过这世上没有洗洁精没有消毒液,连浓度靠谱的酒精都没有,这些排泄物不但肮脏臭气熏天,最重要是含有各种细菌病菌,一旦污染了农作物吃进人肚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莉亚意识到这一点,急忙招来了她的泰坦奴隶。这三个人在家乡时便务农为生,只是因为被理查德的军队抓走当了奴隶,为求生活条件稍好些,才凭借特殊技能成为杂耍艺人,或会抛个火棍,或会踩个木球。国王送给他堂妹奴隶本是为图一乐,但莉亚却发觉这三人的用处远比逗人发笑要大得多。那个叫哈伦的高个子就告诉伯爵夫人,他在家乡时就干过堆肥的活,其实操作起来很简单,只需要辟出专门的地方就行了,而他家乡的作物长得又好产量又高,并且吃下去绝对无害。

    莉亚听他说完后,又分别找另外两个奴隶,得到的信息也差不多。她还专门找了艾尔伯特求证,虽然老仆从没在泰坦当过农民,但这种堆肥的地方他倒是见过的,基本错不了。于是她找管家商量,反复斟酌后在山脚下护城河西边远离骑士大道的地方,圈定了这么一处堆肥地点。不管于庄稼有用没用,于城市环境倒是能改善不少。以往奥丁人处理垃圾污物,要么堆在门口路边,要么直接从窗口泼出去。诺丁城还好些,贵族老爷们来来往往,碰着脾气暴躁的踩着“地雷”,是要发脾气抽鞭子的,城中居民们便多少收敛点儿,积攒了一道往护城河里倒,但民风如此,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既如此,不若干脆辟出个职业来,领主掏钱,雇三五青年早晚各收一次垃圾,拿大木桶挨家挨户装了,推着朝山下走去。虽说工作挺艰辛,有时还兼职清扫街道,但伯爵夫人给的价钱很高,依然有不少青壮年踊跃报名,于是又多设立五个名额,分成两班轮流倒。就这一职业,莉亚连名儿都想好,直接照搬我大天朝,就叫“倒夜香”。而伯爵大人听了他妻子的计划后多问了一句:“早晚各一次为什么只叫倒‘夜’香?”,被他妻子狠狠瞪了两眼,有“倒”就行嘛,管它是“夜”还是“日”?就你较真儿,吐艳!!!

    从此以后,在诺丁城就有了“倒夜香”这一职业,而不久后经伯爵夫人试验可行后,堆肥施肥也渐渐在诺丁郡推广开来。

    民以食为天,这个“天”的计划暂时告一段落,令一个“天”却又开始不安稳了。国王也勉强算个天,是封臣们的天,是领民们的天。而国王头顶上也有天,那就是他的信仰——教会,好吧,还要算上他的特殊癖好——酷爱打仗。

    理查德再次受到教宗的召唤,甫一开春便整顿人马,准备再次开拔前往泰坦大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奥丁国的小鬼便是贵族们,以及再往下数的骑士、农奴们,凑马、凑装备、凑人,样样少不了。

    但这次备战却变相的帮魔鬼林解了围,国王召唤,摄政王也不能装聋子,更何况他捞钱的机会又来了,一接到消息就匆匆自格欧费伯爵的领地撤了兵。他一走,老格欧费的人马便不够瞧了,盗贼们鸟脱樊笼是迟早的事儿。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莉亚坐在床边盯着她丈夫问。上次在后山、在墓窖的暗示,她早就想明白了,虽然她只是第四继承人,但显然,诺丁汉想要的不是第四而已。他们之间并没有挑明,可是彼此心照不宣。莉亚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可她丈夫既然做出了决定,她就没法独善其身,再继续装什么都不懂就显得太可笑了。“摄政王的军队一撤,盗贼们就有机会出来劫掠,他们不必再求助于你,你也就没法……”彻底收服他们,莉亚咽下了后面的话,她知道诺丁汉明白她的意思。兰伯特显然是她丈夫的一颗棋子,意在挑起格欧费跟魔鬼林之争,诺丁汉想要坐收的渔翁之利,肯定不是钱,也不会是地,那就一定是人,魔鬼林的盗贼们。可现在……

    “现在才刚刚开始,”诺丁汉边说边把一片烤苹果塞进嘴里,他坐在窗前的木椅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在窗台上。这是整个城堡里窗户最矮的一个房间,是当初他父亲为了他母亲的习惯而改建的,但后来却……他撇撇嘴,把无用的回忆抛之脑后,继续向他妻子解释道:“老格欧费的儿子回来了,格欧费领地的继承人。当初你堂兄出征,格欧费伯爵鼎力相助,派儿子带走了领内最骁勇善战的骑士,这也是他被围在家里打的原因之一。但小格欧费不是废物,他是理查德东征军队中战绩非常显赫的一位,所以才被你堂兄授意,在大军西撤时殿后,最后一批回国。”现在刚刚到家。

    “那他不是又要出征了?国王再次吹响了集结号呢。”

    诺丁汉摇摇头,“不会的,国王会给老格欧费这个面子,就算国王不给,莱顿公爵也会向国王求来。他虽然是王位第一继承人,可摄政王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登基加冕的困难可想而知,他还需要他外祖父适时的支持。”莱顿公爵亚瑟,就是莉亚的堂侄子、尤菲米亚的亲哥哥,格欧费伯爵的亲外孙。

    伯爵夫人想了想,觉得也是,她丈夫都能全郡只出一个骑兵,想来格欧费伯爵要把全郡精兵留下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儿。“所以,盗贼的日子依旧不好过咯?”

    “不好过是不好过,但格欧费的队伍规模可比不上摄政王,”约翰召集了附近几家伯爵领内的骑士,不管出力多少,好歹看着唬人。而格欧费领内,满打满算顶多五十骑士,再凑上几百农民,也比不上摄政王近千人数。更何况已近春忙时节,难道真的光打仗不种粮食不填饱肚子了?就算格欧费能花大价钱招募到若干雇佣兵,数量也有限。“所以,”诺丁汉揉着自己下巴,笑望着自己的妻子,“咱们,要好好帮这位邻居一把。”

    三天以后,伍德男爵接到领主的信使,于是整顿旗下骑士,出兵协助格欧费伯爵围剿魔鬼林。他们并不深入,仅是凭借轻骑的迅速穿梭森林之中,令盗贼们打吧追不上,不打又不胜其烦,想放任不管专注另一头的敌人,却又不敢,活活把首领老亨特气个半死。

    一个月后,盗贼们终于撑不住。整整一个冬季的消耗已令他们几尽粮绝,如今又被堵着不能外出劫掠,纵然不至于饿死,可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碰上格欧费的骑兵也只有做死的份儿啊。亨特很清楚,诺丁汉想要什么,他衡量再三,决定还是妥协。即便彻底归顺了诺丁汉,这魔鬼林依旧是他的地盘,对他来说不差什么。可他派了个人儿去伍德堡送信,没了消息,再派个人儿,依旧一去不复返……

    老亨特开始感到害怕了,或许是这些年两家的默契让他过得太过顺遂,以至于差点忘了那个黑发男人有多恐怖,忘了当初差点被赶尽杀绝的惨况。他今年都四十六了,那个男人还正值青壮年,他手下纵有八个儿子和一群亡命之徒,可也抵不过对方整整一个郡的骑士跟步兵。他担心,万一诺丁汉这回跟他来真的,万一下次他不再是骚扰而是大举进军,万一他亲自出征……

    盗贼首领叫来他的长子嘱咐妥当,然后披上斗篷戴上兜帽,拿起跟随他多年的长弓骑马冲出了树林。

    “夫人,您的信,”露比把从管家手里接过来的羊皮卷封交到女主人手里。住在王城里的母亲给女儿写信已成了惯例,即便寒冷的冬季也未曾间断,只是苦了信使们,不过价钱加倍,他们也甘愿。而诺丁堡的人却习以为常,不再把这当件大事对待、专门去通知他们的领主夫人,他们现在只是把信使引到管家面前,由管家交由夫人或者夫人的贴身侍女便算完事儿。

    可领主夫人本身却渐渐重视了起来,想想看,菲奥娜每次在信中的反复念叨絮叨,说些她听起来完全无聊可又是发生在贵族们中间的繁琐小事,或许是繁琐,可未必是小事。莉亚发觉,她恐怕是小瞧了她的这位母亲。这样看来,她好像不仅仅是以五千金币价格卖了女儿,而是跟诺丁汉做了笔交易,交易的标的物是莉亚,但又不仅仅是她。那么,菲奥娜写来的信,恐怕也不仅仅是信,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了。

    莉亚把信封打开,仔细的阅读内容,很多,但是一条一条,列的很详细,一点儿不乱。菲奥娜在心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她表姐夏洛特的婚事。莉亚已经知道,她与南方的雅克伯爵订了婚,而在这封信中她还知晓,婚期定在今年夏天。作为姑妈,多说两句侄女的婚事本也很正常,可菲奥娜信中反复提及的却不是夏洛特,而是这位雅克伯爵的一些趣闻,以及,他跟前任莱顿公爵生前是如何的交好。前任莱顿公爵,杰弗里·杜布瓦,莉亚的二堂兄。

    伯爵夫人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她打开门迅速来到走廊上,朝她丈夫的书房走去。她知道以往她母亲的来信扔到卧室里,诺丁汉必然也是能看到的,又或许她母亲寄来的本就不止给她的一封信。但这不同,这跟她亲自参与进来不同。她发现了什么、悟出了什么,然后跟她的丈夫商量,他们一起策划、一起谋算未来。虽然诺丁汉当初做这个决定从未征求她的意见,可她已经站在他身边了,并且注定要跟他一起走下去,她就要参与进来,掌握自己的未来……

    “乔治!”莉亚推开书房的房门,在适应室内的光线后愣了一下。“啊哦,”她笑了笑,提着裙子走了进去。书房正中间站着艾尔伯特,显然刚才老仆从正在跟他的主人对话。莉亚绕到艾尔面前,等他行过礼后,方才咯咯笑道:“开门一刹那,我还以为见到我舅舅了。”

    伯爵夫人的舅舅,红堡伯爵雷丁·里德,他也长着这样一头红发,自然卷曲,长至脖颈。或许是红堡伯爵太爱算计金钱,连女儿的婚事都要明码标价反复称量,以至于他华发早生,不到五十的人从后面看活像是六十多岁,背景看起来确实跟艾尔伯特有七分相像。

    老仆从深鞠一躬,恭敬道:“这让我受宠若惊,夫人!”

    ☆、第 41 章

    约翰坐在王宫的凉亭里,坐在大理石桌旁,吃着他的早餐。唔,或许叫午餐更合适一些,因为太阳已高挂正中了,而他昨晚睡得显然有些晚。他在金制餐盘里卷起一块浇了肉汁的烤圆葱塞进嘴里,就见到他的心腹、他的搭档、也算是他的临时监护人,同时朝他张开了嘴:“你不该挑衅他,起码不该这个时候。”

    哦,约翰忍住轻哼在心里想,真是个讨厌的老头儿。尽管大主教帮他处理朝政,帮他笼络贵族们,还帮他擦了很多次屁股,可他还是忍不住讨厌他,打心眼儿里讨厌他,因为他们骨子里不是一路人。

    摄政王贪财,这没错,他还好色,众人皆知,他也不是有谋略、有远见、有城府的家伙。如果没有大主教的辅佐,约翰八成只会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王子、一个普通王室,可有了大主教后,他却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哦不不,国王大部分不在国内,在奥丁,约翰就是最高统治者。

    可他还是看不透主教大人,捉摸不透他辅佐自己的用意所在。国王确实委托了大主教照顾好他的弟弟,可任谁也都看得出约翰跟亚瑟之间必有一争。大主教,作为格欧费伯爵的亲弟弟,本不是应该站在自己的侄外孙亚瑟一边的吗?

    约翰想不透,便就不再去想,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多费脑筋的人,差不多算得上一根筋。在他脑子里,基本只有两种想法,一是我想要什么,二是我不想要什么。现在他还想要大主教替他出谋划策,所以对于这老头总是跟他说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也勉强能忍一忍,何况他算得上是被这老头看着长大的。至于有一天他不再想要的时候……约翰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并不长情,并且行事残忍。

    但不长情是一回事,得不到抓耳挠腮死不甘心又是另外一回事。眼下他还有件更想要的东西,一件玩具,一件本该躺在他身下、代替其他无数个玩具的小东西。而现实是,当他晚上在其他女人身上大骑特骑的时候,他就会联想到另一个男人也骑在她身上,这真是……

    “该死,”约翰盯着主教大人,阴测测的说:“他该死,这是个好机会。”一个死了丈夫的贵妇,就会像尤菲米亚一样……

    “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你的判断,殿下,”主教说:“你该知道这个时候你的目光不应该盯在北方,而是应该盯在你的隔壁,莱顿公爵的领土上。而你却借机挑衅本不该是你敌人的人,他偏偏又不是个好脾气有耐性的家伙,殿下,您在喂狮子,并且随时可能被反咬一口。”

    “这有什么?”约翰不在乎的说:“我不过就是下令他必须出一百个骑士跟随国王东征,这本来就是他的义务,他作为国王封臣的义务。”

    “可诺丁汉以往从来都是不出人的,不管是您还是您的哥哥早就默许了他这种行为。”

    “哦,那就告诉他,今年没这种好事儿啦,逼他派出领地上所有骑士,还有五百农民充作步兵,否则就……”

    “否则怎么样?起兵征讨他?”主教尽量掩饰住自己脸上的不屑表情,但在心里却还是暗骂一句,不自量力。“殿下,我以为您想要的是王位,不是某个红头发的女人!”

    约翰讪讪地说:“想要女人有什么错?我又不是你们这种教会的人。而且,等我登上王位,全奥丁的女人都该是我的。”

    “您说的对极了,但前提是,等您登上王位!”主教瞪着眼睛紧紧盯着他,“所以,您就应该忍耐到那个时候。”接着他又补充一句:“而且,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约翰不由得低头思考,好吧,也许对于一件玩具的执着不应该让自己放弃所有唾手可得的玩具。“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的旨意已经下达了啊,信使说不定早就抵达诺丁堡了?”难道让他再派出一队信使说先前的旨意都是开玩笑?那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将错就错吧,”主教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昏招能变好棋也说不定,诺丁汉的封臣跟在国王身边,说不定还能让我们的计划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摄政王瞪大了眼,说这么半天,不等于全是放屁?既然认同我的决定了,还绕这么大个圈子教训我?!他把涂满蜜汁的鸡腿往盘子里一扔,闷闷地想,该死的老头,太讨厌了,等我登上王位,等我登上王位……

    “你就这么无视他?”莉亚坐在马车上,从窗户里探出头去问她的丈夫:“把摄政王的使者撇在城堡好吗?”好歹也给个回话啊,我不同意或者咱再商量商量。

    “他跟我要领地上所有的骑士,”诺丁汉说,用一种嘲讽甚至是怜悯的语气——怜悯对方的智商。“他会得到的,不过要等我巡视伍德堡归来。”西北方正在围剿魔鬼林,还是摄政王起得头,用这个借口很好。

    莉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决定答应他?”这么容易就妥协,可不像是她丈夫的风格。而且,骑士们都东征去了,他们的城堡他们的领地要如何保证安全?!

    诺丁汉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抬手指指前方,“摄政王要的人,都在那儿呐。”

    魔鬼林?!!莉亚盯着不远处,再回头瞧瞧她丈夫,这叫什么来着,滥竽充数,还是李代桃僵?“可是,老亨特会答应你?还有,你怎么让摄政王相信他们都是骑士呢?”就算盗贼们肯出这一百个人头,他们也得会骑马打仗才行啊。这年头阶层的区别,重点依旧在钱上,要是有钱打套盔甲骑匹好马挣点军功再到王城里买个爵位,谁还会躲进森林里落草为寇啊。什么出身,一上马立马见真章。

    诺丁汉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妻子,他示意她把马车门打开,然后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到马上来,狠夹马腹直朝前方跑去。“他答不答应,你很快就会知道啦。”

    老亨特亲自出了魔鬼林,来向伯爵大人表达归顺的诚意,他先到了伍德堡送信,又打算继续向东,但伍德男爵拦住了他,不管有什么默契,让盗贼首领大喇喇的在自家领地里来回游荡总不是件好事儿,更何况正值国王招兵之际,信使们来往频繁,传到王城里终归不妙。

    收到伍德男爵送来的口信,诺丁汉决定亲自西行一趟,正好撇下摄政王那讨厌的使者,而且他想达成的目的,还是要到森林深处才能取得效果。

    但他们会见亨特的地点依旧是在伍德堡。

    “大人,魔鬼林听候您的差遣,”老亨特虽然是盗贼出身,可贵族老爷那一套他并非一概不知,他左手扶在右胸前,躬身行起礼来倒也似模似样。

    诺丁汉只是点了点头。

    紧接着首领把身子稍稍侧向伯爵旁边,“夫人,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您的美貌果然如传说中一样,能叫整个奥丁的鲜花都失去颜色。”盗贼恭维赞美的本事不亚于吟游诗人,他依旧半躬着身,昂首望着年轻的伯爵夫人,这是种恭敬的礼貌,可惜脸上实在没表达出多少恭敬的表情。

    莉亚昂了昂下巴,“一个杜布瓦。”

    “什么?”盗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一个杜布瓦,”伯爵夫人又轻声重复一遍。

    老亨特瞟了伯爵大人一样,尽管速度快得惊人只有匆匆一瞬,但莉亚还是看见了。于是她接着看到面前躬着的背脊更弯了,那双狡黠眼神下的表情也变得恳切了许多。“是的,一个杜布瓦。您高贵的血统和显赫的出身,将会令魔鬼林蓬荜生辉,”盗贼顿了顿,接着问:“您,会一起去,是吗夫人?”

    莉亚挽着她丈夫的臂膀,点头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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