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入口的东西。

    而且昨天朱氏入口的东西里头,其他都是宫里的,只有这个是她自己从外头带来的。

    四皇子霍然转身:“大皇子妃昨天随身的东西都在哪里?”

    毛德连忙回话:“跟昨天伺候的人一起都扣着呢,殿下的意思是?”

    “让人挨个验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蹊跷。”四皇子轻声说:“查出什么来,就如实回禀给父皇母后吧。”

    这件事他本不该插手,甚至应该避得越远越好。

    到现在四皇子也没想通父皇为什么点了他来跟着这件事,难道父皇还觉得他们兄弟间感情太和睦了?

    从他坠马……也不是,还远在那之前,他们兄弟之间就早就已经不和睦了。皇兄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见谁都笑眯眯的,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真正想什么。二哥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我才应该是太子”的面孔。三哥……不提也罢,但现在想想,还就三哥还是过去的样子。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害怕,他似乎,也不再是过去的模样了。

    他们都变了,变成了皇子。

    以前听戏词儿上说,天家无骨肉,他只当是戏。

    四皇子捧着茶盏,看着偏殿地下铺的毯子。

    曹皇后平时一向节俭朴素,眼下是过年,地下换了一张新毯子,外方内圆,最外面是一圈花卉图样,枝叶延绵首尾相连,中间圆圈是一圈儿海水,一圈儿祥云,最里面又是一朵硕大的富贵花,配色鲜艳,织工细密,看着格外喜庆。高几上摆着一盆石榴花,乍一看象真的,仔细看原来不是,都是绢布做的,若不凑上去细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消息报回来的很快,比预料的快。

    朱氏随身带的胭脂里头掺了不该掺的东西。

    真是毒杀。

    虽然心里早就料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刘琰还是手脚冰凉,呆坐在那儿一动也动不了。

    大嫂是被人杀死的。

    就这么悄没声息的,把毒放在她的胭脂盒里。她自己把毒药涂在嘴唇上,自己习惯的舔了这带甜味儿的胭脂,然后横死。

    “公主,公主?”

    桂圆有些慌。

    刘琰抬头看她一眼,想说没事,但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桂圆更慌了,转头向四皇子请求:“殿下,传个太医吧,我们公主象是吓着了。”

    传什么太医?不用传太医。她没事。

    刘琰心里明白,可是一时间嘴就是张不开,手也抬不起来。

    忽然耳边嗡一声响,这声响不大,却震得人身子一抖。

    刘琰象是从梦中惊醒一样,冲口而出:“我没事。”

    这一声又尖又响,象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定一定神,她赶紧说:“我没事,不用叫太医。”

    这一句声音就小多了。

    桂圆还是放心不下:“公主,叫太医来看一看也好安心。”

    刘琰想起刚才那声响,转过头就看见陆轶站在身侧。

    “刚才那一下,是你?”

    陆轶微微颔首:“一点儿小把戏,公主没什么事,就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恍惚了,回去最好早些歇息,若有安神汤,服一碗也好。”

    “你们怎么回来的?”

    刚才在锦秀阁他们就分开了,陆轶跟着王点检和内宫监的人一道走了,而四皇子过来宜兰殿,刘琰硬要跟来的。

    “是,刚好查验出这胭脂不妥,就来向殿下禀报了。”

    那只胭脂盒也带来了,不过这就不用跟公主说了。

    刚才公主就险些被吓出个好歹来。

    四皇子客客气气的跟面前的太医说:“郭太医,替公主看看。”

    小哥都这么说了,刘琰只能老老实实把手伸出来。

    四皇子的目光先是投注在妹妹身上,又转头去看几案上摆的那石榴花盆景。但他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刚才让人去查看胭脂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了。

    如果最后查明,朱氏不是被人所害,那她身边伺候的人仍然难逃一个“伺候不力”,罪责嘛,也许是杖责,也许是发卖,也有可能是别的。

    但是现在朱氏确实是为人所害,那这件事可能牵连更广,她的丫鬟,仆妇,大皇子府中至少一半的人得受到刑求拷掠,这其中一定有人无辜被牵连,刑求之下,人什么话都会说,

    然而他也救不了这些人。

    下手的人一定是能够靠近朱氏的胭脂盒的人,这人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大皇子府里。

    四皇子忽然想起毛德上午向他禀告的一件事,当时他没怎么在意。

    四皇子又看了一眼妹妹——她不喜欢太医,现在郭太医给她诊脉,她苦着一张脸,谁好端端的喜欢看太医呢?太医们有病没病的都得开点药出来,不然好象显得他们白忙了一趟,没本事一样。

    四皇子出了偏殿,冷风迎面一吹,人比刚才更清醒。

    毛德赶紧着把斗篷给他披上。

    “毛德。”

    毛德赶紧应着:“是,殿下。”

    “你说,大哥他在这个时候,会去哪儿啊?”

    毛德怔了下:“这个,奴婢可不知道。”不过毛德比旁人伺候四皇子时间长,对他的了解也比别人要多。知道即使说错话,四皇子也不会怪他,所以系好了斗篷,又小声说:“大皇子殿下这会儿不管去哪儿都有理儿,只要说一个心情郁结难以自抑,哪怕去喝个烂醉呢……不过奴婢想着,其他人不见得能体谅大皇子殿下的丧妻之痛,指不定要说他凉薄、无义,发妻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这会儿还只顾逍遥快活。”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精乖,话都让你说了。”

    毛德赶紧赔笑。

    要说这事儿真是晦气!晦气到家了!大过年的,多喜庆的日子,他还做了新袍子,刚上身,结果就出了这死人的事儿,新袍子颜色鲜亮自然是不能穿了,只能脱下来压了箱底,到了明年这时候那袍子颜色也搁旧了。

    袍子的事倒是小事,关键是这过年的喜气被死人一冲,真是荡然无存。

    最可气的是,皇上为什么指了他家殿下查这事儿?多倒霉啊!这事儿查出来也不算功劳,真正晦气。

    四皇子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似是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大哥会去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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