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仪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冬日里难得这么好天气,晒得全身都暖洋洋的。陈嫔过来看她,还带了几个蜜橘过来。

    冬天瓜果菜蔬难得,这几只蜜橘也贡品,陈嫔得了这么几个不舍得吃。

    王昭仪看她那副宝贝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贡品是金贵,但是以陈嫔现在的身份,也不算什么了。

    这橘子王昭仪当然也得了,不过天气冷,她身子也不好,不敢吃,还放在那里呢。

    “你要喜欢吃这橘子,我那些你也拿去吧。”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嫔就坐在她旁边剥橘子:“我把皮都给你留下,放在屋子里香喷喷的,比什么熏香好闻多了。”

    王昭仪说:“那我还得谢谢你?”

    “嗨呀,咱们之间不用客气。”陈嫔剥出橘子瓣儿:“你真不吃啊?”

    王昭仪微微摇头。

    陈嫔也不跟她客气,连吃了两个橘子。

    看见她这么好胃口,王昭仪也有些羡慕。

    “你也少吃些,毕竟是凉的东西,当心伤了胃。”

    “不会!”陈嫔比划着说:“我昨天还吃了两根儿萝卜呢,肚子一点儿都不凉。”

    两根,萝卜。

    王昭仪都不知道说她什么了。

    宫里哪个主子会抱着萝卜啃啊?陈嫔虽然位分升了,可是她自己一点儿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没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有多了不起,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在她看来,宫人也好,妃子也好,没什么大差别,就算当了妃子,也不过是一天吃三顿,晚上躺下也就占那么大块地方睡觉。难道位分升了,过去能吃的东西就不能继续吃了,过去常说的话就不能继续说了?

    萝卜这东西不稀罕,冬天里头普通人家除了菜干,咸菜这些,也就只能吃到白菜、萝卜这些菜蔬了,主要是这两样东西挖个菜窖就能存很长时间。以前王昭仪就时常能闻见陈嫔身上一股萝卜味儿。

    只是没想到她现在还是没改了过去的脾气。

    也是,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以前王昭仪挺瞧不上她的,明明身份已经不同了,还改不了一身贫贱习气。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陈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挺好,又没有妨害到别人。经过这么一病,王昭仪忽然发现,陈嫔……应该是她这辈子最熟悉、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了。

    她的家人早就都不在了,跟了皇上之后,其实皇上对女色也不上心,她没伺候过皇上几次,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这么些年来,她和陈嫔吵吵扰扰,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比起其他人来,陈嫔其实才象是个家人。

    “对了,我的宫人刚才看见潘才人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

    王昭仪问:“她去哪儿了?”

    这些日子潘、邓二人都不怎么出门,天气冷是一方面,主要是她们毕竟是新人,没站稳脚跟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更稳当些。

    她们还来给王昭仪见过礼,王昭仪对她俩不亲近也不太疏远,请她们坐下用了茶,一人送了一份儿见面礼,说让她们若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说话。

    陈嫔既然这么说,想必潘才人肯定做了什么事。

    “她去宜兰殿了。”陈嫔说:“娘娘体恤,平日里也不让人天天去请安,她突然一个人跑去,指不定是打什么歪主意呢。”

    王昭仪不象陈嫔一样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不过她也觉得陈嫔说的有理。

    很快陈嫔的猜测就印证了,过了午内宫监就打发了人来,说是潘才人和邓才人都是新人,于宫规不熟悉,所以特意让人来教导她们规矩。

    陈嫔就对王昭仪说:“她一准儿得罪皇后娘娘了。娘娘那么好的人,倘若是小过错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不知道她到底干什么事了。”

    内宫监来的人虽然没说潘才人犯了什么过错,用的理由乍一听也很正常。

    可问题是,潘邓二人并不算新人。

    她俩可是在宫里待了好些年的,陈嫔打听过,这两个人都是一年进宫的,在御前伺候也有两三年,要说她们不懂宫规?那她们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但内宫监的人既然说是来教宫规的,那必定潘才人有违犯宫规的地方了。

    陈嫔特意到银露轩去绕了一趟,回来说:“就是冲着潘才人来的。邓才人那儿有一位尚宫,邓才人就在屋里捧着宫规看上半个时辰,那位尚宫就说今日教导已毕。可潘才人那儿就不一样了,那位尚宫捧着宫规念一句,潘才人也要跟着念一句,听说已经这么站了小半天了,那位尚宫也没有松懈的意思。”

    这样区别对待显然不是为了教规矩来的。

    虽然说站着诵读宫规不算什么严厉的惩罚,但是这么一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潘才人不得脸,内宫监的人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她留。

    宫里人最会见风使舵,以后潘才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王昭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会,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陈嫔捏弄着手里的一块儿橘皮:“那八成是闵公公了,他收拾人花样儿可多了。”

    “左右不关咱们的事,以后远着她些就是了。”

    陈嫔说:“我知道,你以为我傻啊,我理会她作甚。”

    邓才人这里受影响不大,但潘才人那儿就不一样了。

    邓才人拘着自己屋里的人不让她们去潘才人那儿瞎打听,更不要自作主张多说什么做什么。

    可是潘才人在那边哭,哭声都传到这边来了。

    本来住的就近,有点动静两边都听得见。

    邓才人的宫女起身替她掖被子,轻声问:“主子冷不冷?要不奴婢再添点儿炭吧。”

    邓才人小声说:“不用了。”

    宫女轻声说:“那边儿的在哭呢。”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挫磨。

    “没事,就当没听见。”

    邓才人明白,潘才人现在就哭这才哪到哪?她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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