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年关将至,宫里的赏赐也是一批接着一批,个个在皇帝心头挂上了名号的家族,收东西都收到手软。

    皇帝赏赐一批,皇后赏赐一批,宫里久不问世事的太后娘娘又赏赐了一批。

    沈家王家乃至霍家都是收到赏赐的主力人员。

    前面那两家字是不用说年年都落不下,一直都是陛下的心头好,万分敬重的人家。

    霍家是今年挤上来的,甚至胜过了几个是国公家庭。主要是因为阎生最近封了从三品大将军,一跃挤进了朝中主流。

    霍夫人最近出去交际那都腰杆儿挺得笔直,从捧着旁人说话变成了受追捧的人,可以说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霍家毫无疑问是新进优越家庭,突飞猛进肯定惹来不少人家酸言酸语,长安的风气一直都是重文轻武,但架不住那是实打实的官职。

    前面说了两句三言三语,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还是人家霍夫人好命,招了个夫婿如此争气,顺风顺水的过了多年临到了还获了三品诰命夫人的官衔,即便是碰到了那些国公夫人也不逊色,不行礼不问安,平起平坐。

    越是年关将近,交际就越多,霍夫人忙着家事,还要出去各种交际走动,结识上层交际圈儿。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外头捧着账本儿的管事们等着年终清点。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招了招手,心里想着,真是甜蜜的负担呀。

    管事们报了一下年终照例清点的东西,庄子上的粮食税收等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上午,霍夫人一本一本的账本翻着,只要不是贪污的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末了等着事情结束,霍夫人道:“去预约一下锦缎庄,叫他们上门来,给两位小姐再裁一些衣服。”

    王婆在旁听着,说:“一个月前不是刚做了一批衣服吗?”

    霍夫人身子往旁边的软枕上靠了靠,鼻尖嗅着安神香的阵阵香气,淡淡地说:“瞧着今年的意思,宫里办宴会应该会召见,还得更体面一些。”

    往些年宫里下帖子召见夫人小姐,霍家并不在受邀行列之内,今年随着丈夫水涨船高,待遇怕是要节节攀升。

    王婆子笑了笑:“要是入宫的话,肯定能遇见南安王妃。”

    说儿女亲事没有一锤子敲定的,都是慢慢的切磋磨合着来,探一探彼此的口风,拿一拿姿态。

    南安王这个冬天已经来做客两次,第三次见面基本上就能敲定婚事。

    “再做两双鞋吧,他们这些人家,骨子里不是富,是贵,最喜欢盯着细节看。我那天还瞧见南安王太妃的鞋上镶嵌着两颗珍珠,粉色的,有两个手指头那么宽。”霍夫人要是有这么漂亮的粉珍珠,肯定会打成首饰,结果人家竟是装点在了鞋上,穿不了几次脏了根本不好刷洗,而且极容易磕磕碰碰,竟是当着一次性的来用。

    王婆子也跟着唏嘘:“到底是皇族,还是王家女儿出身。”

    霍夫人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她将脚上的绣花鞋拖了下去,侧卧在榻上,王婆子立即去抱了一双薄薄的小辈盖在了她的腿上。

    主仆二人多年关系甚好,没了外人在,就连主仆之别都没那么明显。

    霍夫人跟着她说心里话:“要不是南安王妃的身子骨不好,我还真不敢打她家儿子的主意。”

    “夫人也忒自谦了,咱们家小姐就是年轻气盛,这磨搓些日子,早就不是从前那般心气胜,火气足,如今稳重的很呢。又懂事,又漂亮,一家女百家求。奴婢说的不中听一些,这南安王不就仗着着陛下疼爱弟弟留下来的孩子嘛。南安太妃不是王家嫡系,这些年都不远不近,在中间两边为难,又谁都不敢得罪,她这病十有八九都是愁出来的。咱们家老爷是武将,不比文人世家,但如今这个形势,谁长实权谁厉害。这王导王敦两兄弟谁更厉害还不好说呢。”

    王婆子这一番话说出来,字字句句偏向着自家,听的霍夫人心里这是一个舒服。

    霍夫人:“我就指望着她能安静顺遂的过日子。”

    “那肯定是没问题,南安太妃不也眼巴巴的瞅着咱们家的吗?少爷早早的成亲,少夫人挺着肚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个好开头。小姐马上也要嫁人,夫人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王婆子脸上都是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宛若一朵盛开的菊花。

    霍夫人先是温柔地笑了笑,随即想起了什么,一双眼睛流露出了一丝烦闷:“我除了这两个孩子,还有旁的要操心。”

    王婆子试探性的说:“蘅芜苑那个?”

    “这人是老爷的心头好,我也不敢得罪。”霍夫人冷笑一声,言不由衷。

    王婆子一摆手,暧昧的笑了笑:“您呀,真是说笑话呢。光是老爷的心头好有什么用,您瞧瞧人回来这么长时间,有一个登门问过亲事的吗?咱们家这个大小姐高不成低不就,老爷想把人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那也得有人买呀。”

    霍夫人道:“你也别说,老爷早就相中了人选,只是一直没提起来罢了。”

    “谁家的?”

    “太仆寺卿的外孙子,姓赵,父母先后离世,守孝四年,今儿个二十,还有一年的孝。为人也算敦厚老实,就是家中没个倚仗。”

    王婆子一听这话,眼神闪烁了一下,笑得更厉害:“夫人,那二夫人上蹿下跳打的一个心思。谁还不知道,看样子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霍夫人想到自己那个庶妹,不屑地撇了撇嘴:“她那个儿子,不成气候,我算是看出来了,阎娘是个有脑子的,但凡稍微聪明一点都不会选这么一个男人。”

    王婆子怂恿道:“那要是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蘅芜苑那位可这辈子都毁了。”

    霍夫人揉着自己眉心:“不成不成,不能多生事端,老爷如今在战场上不可为其他事情分身,况且他前脚走,后脚蘅芜苑就出事儿,这不是摆明说我这个当嫡母的算计人吗?”

    王婆子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

    霍夫人如今是不想当慈母,也得端着慈母的架子,上一次老爷发了大火,儿子女儿都得了一通训斥,再不敢去挑战男人心底的底线。

    虽然如今老爷身在战场,但她不清楚府里里哪些人是眼线。

    她吩咐道:“宫里面新赏赐下的那一批东西当中有桂花头油,你去给两位小姐送去。”

    “那少夫人那儿呢,如今怀着孩子。少爷昨个又带回来了同僚赠送的婢女,听说少夫人昨天晚上睡得都不安,灯点了半宿。”

    “这年纪小的媳妇儿就是心眼儿小,你去挑件比较好看的首饰送过去吧,告诉她,府内的姨娘但凡有僭越,直接拖出去打死。”

    霍夫人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儿媳妇,人不大心思多,性格犹豫,各方各面都要顾及,断然不会做出丈夫刚领侍妾回家,后脚寻个理由就将人打死,那种毒妇的行为。这么说就是让人心里安稳一些,明白家里谁都越不过去她。

    王婆子夸奖道:“旁人家的婆婆若是儿媳有孕,准会塞两个通房过去,哪像您这样还帮着儿媳妇操心考虑,真是太疼人了。”

    霍夫人:“快去吧。”

    “是。”王婆子得了命令,脚步轻快灵巧地去了内库,挑选了一对耳坠,暖玉为芯,搭配金子雕刻出的金萼紫荆花蕾图案耳坠,阳光下光晕流转,十分精致漂亮。

    她登记在册,然后便送到了东院。作为夫人身边的得力助手,兼夫人奶娘,她的出现让其余婢女殷切不已,一路都有人簇拥着进了正房。

    柳氏挺着肚子,见了她含笑:“王婆婆来啦。”

    王婆子用手挡了一下帘子,脚步麻利的走了进去,满脸堆笑道:“这不是来给少夫人送东西嘛,夫人亲自挑选的耳坠,说您戴上了肯定衬得肌肤洁白。”

    柳氏打开盒子瞧了瞧,很是喜欢的,抚摸了两下:“让婆母惦记了。”

    王婆子看着她眼下的青紫痕迹,笑着说:“夫人那,最惦记着少夫人了,要不是今儿个忙了一天,又有些头疼,准要亲自过来探望。”

    柳氏垂下头去,纤细的脖颈宛若天鹅:“都是一些小事,哪里敢劳烦婆母操心,我就是一时没睡好,今儿个早上青姨娘还来给我请安了呢,是个挺温顺敦厚的人。”

    “那就好!咱们霍家虽然不是什么簪缨世家,那也是有规矩礼数的人家,要真有那些不懂事儿的,夫人头一个容不下。礼义尊卑,任何时候都不可逾越。”

    “婆母说的是。”柳氏露出了个轻轻的笑容,婆婆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这自古以来,正妻就是看不上小妾。

    当然,也有那些个年轻时候受小妾欺负,等着终于翻身做主当了婆婆,就拼命的给自己儿子塞小妾,也不知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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