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大朝会上,白不厌上奏买卖人口一案,涉及甚广。

    走失的官家子弟是由人贩子陈大、俞九龄等十七人团伙所为,他们拐骗了大量幼童,长相好的卖到江南一带,蠢笨的杀掉食用,并将骨头炼成丸售卖。

    自这些人贩子往后深挖,找到了买主春盛,他是个太监,已经五十多岁,痴迷于邪魅之术,会先用用川乌、草乌、人脑等物,配成迷药,将女孩迷晕,然后用银管吸取女孩的“精髓”。

    在春盛处查到五十几名少女尸骨,皆已丧命,其中就包括官家走失的孩子。

    一时之间震惊朝野。

    迷药的配方和配药并不常见,需要人专门调制,于是找到了现任太医院的孙太医,又发现此人经常去显国公府,赵家治病,故而赵家被拖下水。

    根据一个晚上的侦讯,孙太医已经承认,他是借着看病的缘由去给送钱,于是背后那张大网似乎浮出水,给罪恶撑起保护伞的人家露了头。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真是丧心病狂。”

    “狗日的赵家,为了些钱,居然这么草菅人命。”

    “据说赵家拿了钱,也是给沈家送去。”

    此等议论声在街头巷尾茶馆儿当中热议的沸沸扬扬。就在之前众人口中还在说着王家大少爷大义灭亲的故事,如今已经调转口风。

    不仅仅是市井之间,就连女子在后宅当中都有所耳闻。

    霍夫人特意把人都请到正院,嘱咐道:“正是非常时期,你们可千万要小心些,跟外头的人把关系都断一断,谁要是让霍府蒙羞,我第一个容不下,只当霍府没这个人。”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盯着霍姨母,在她看来,阎良花初来乍到还掀不起什么风,反倒是霍姨母绝非安分之人。

    霍姨母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天呢,我可是听他们说了,那帮人好生残忍,居然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的骨髓……”说着用帕子掩嘴,觉得恶心。

    霍清渺她们也多有耳闻,一个个皆是脸色不好。

    柳氏是将要做娘亲的,更听不得这种话,眼角都微红:“只盼着他们都能受到惩罚。”

    霍晏道:“嫂嫂放心,一定会严惩的,我朝律法规定,如果被拐卖的人是不同意的,那么这种情况就属于略卖。如果被略卖的人是儿童,并且没有满十岁,那么就算他们是自愿卖身的,也都按略卖人罪进行处罚。”

    霍清渺好奇问了一句:“会判的多重?”

    霍晏不是学刑法的,自然不知,支吾了一下。

    “凡窝隐川贩,果有指引、困拐、递卖情事,但窝隐、护送、分赃者、不论赃数,不分首从,俱发边卫充军。知情窝留、未经分赃者,无论人数多寡,为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为从,仗一百,徒三年。”阎良花端起茶盏,小小的品了一口:“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贩卖,事情的性质太过于恶劣,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恶心地步。肯定要凌迟处死几个。”

    霍清渺震惊:“你还懂刑法?”

    阎良花心想,让王子异嘲笑了一通,我当然要补一补课。

    她特意买了两本有关书籍,熬了两天的苦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特意背了背。

    霍夫人有些复杂的看着阎良花,从她的角度来说,不希望阎良花很优秀,尤其是在自己女儿没那么优秀的时候。她道:“若是有空还是应该多看看女则女戒。”

    “是。”阎良花回忆了一下,屋里还真有这两本书,不过被她用来垫桌脚了。

    霍姨母有些忧心:“听说沈家都牵扯进去了,会不会他们把手伸向咱们霍家?”

    “哪里是沈家,是赵家,沾边的亲戚而已。”霍夫人不悦道:“不要动摇军心,咱们霍家行得正坐得端,牵连不上。”

    目前这个情形对于赵家很不友好,对于沈家也有些影响——赵家是沈家大媳妇的娘家,也是个不轻不重的国公府。

    赵氏已经病倒,国公府等着大理寺来处理。

    谁也没想到白不厌这么有本事,拿到了幕后人的信件账本,赵家想脱身都难。

    然而垂死挣扎还是要有的,国公喊冤,只说是底下人不懂事儿,收了银钱,并不晓得他们那帮人做的什么买卖。

    赵家一直都是沈家的拥护者,从前也出过两个人物,身上背着勋爵的功勋,本来是稳稳的一棵大树,没曾想有人钻到地底下断了他的根。

    王家这边扑的厉害,大有死咬不松口,一定要将赵家踢出局的意思。

    王丞相也曾放出过话,说,赵家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受贿赂,贪图钱财,没想到真的被挖出来,火烧到身上。

    沈家想要帮忙脱罪,又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现在正商量着对策,整个长安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哗啦一声,东西都砸到了地上。皇帝伸手一指,沈霖扑通一声跪下。

    皇帝没好气儿道:“你跪什么?赵优。”

    上了年纪的国公家主赵优跪了下去,愤愤的说:“请陛下给臣做主呀,此事原就不关臣的事儿,无非就是收了些银两,但从未给过庇护。分明是他们王家的人想要对臣动手,伪造出种种证据,攀咬不放。”

    皇帝并不想要对沈家的亲信动手,因为那也是自己能用的人。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卿一定要查出真凶,为自己被拐卖的幼子报仇。他恨其不争:“什么钱都敢收!”

    “求陛下开恩呢。”赵优委屈,官官相护,收点钱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想想到了自己这就闹出了如此大的乱子。

    皇帝冷声道:“事情闹得这样大,你让朕包庇你吗?”

    赵优心底一凉,连忙说道:“臣愿意以钱补罪,提交大量罚款上交国库。”

    花钱消灾也是常有的事儿,但也得分什么事。

    皇帝不耐烦的挥手:“下去吧,回来大理寺别乱说话。”

    赵优被陛下提进宫答话,退下之后还得被关押在大理寺。这本身就是给勋贵们准备的牢笼,他可以说是正正好好落在了仇敌手中。

    赵优走的时候忧心忡忡,本就驼背,背脊更加弯,他已经头发斑白,年近六十,万万没想到老年突生变故遭的这么一场大罪,更让人忧心的是,陛下临走时嘱咐的那句话,什么叫做别乱说话?

    殿内,皇帝和沈尚书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盯着点儿,可别让赵优攀咬上你。”

    “是。”沈尚书试探性的问:“陛下准备怎么判?”

    皇帝眉宇一沉,压着眼睛:“让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三司会审吧。”

    沈尚书看出来了,陛下没有要保赵优的意思。赵优这些年,借着儿女亲事和沈家来往亲密,提供过大量钱财支持,毕竟想在长安立足,钱是必不可少的其中之一。

    他有些舍不得臂膀,婉转的说:“这一次查出此事的好像就是御史台的侍御史,白月光,小小年纪查案迅猛,不愧是长公主的儿子。”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唇边微微抖动,释放着不悦:“他们母子……”

    沈尚书记得皇帝当初十分宠爱长公主这个妹妹,直到后者嫁给白家家主后,这才收到了冷落,长公主更是多年未曾回长安。

    看来即便是流淌着皇家血脉,也并不得到皇帝的喜爱。

    沈尚书的心底便涌出了别的主意,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的起因在白不厌身上。

    有一句俗话说的好,解决不了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掉。

    他去了吏部,赵优被剥夺了官职,但其长子还在吏部当差,有关于人事调动,官员升迁来往记录都在吏部存档,直接就调了出来。

    这一查白不厌的履历,发现居然没有丝毫问题。堪称是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丝毫收受贿赂的可能性都没有。因为他过得太干净,在衙门内居住,家中只有四个仆役,无妻无妾无爱好。

    沈霖想了想,回到家中将此事跟三儿子沈浮如说了一遍,并交代了一个任务。

    “我不相信像这种年轻人是个苦行僧,你们都是年轻人,能得到的消息应该更多,去查一查他有没有什么软处。”

    沈浮如眉心微蹙,继而拱手:“父亲,大嫂娘家是否真的参与了买卖儿童的事情?”

    沈霖摆了摆手:“你不该问这问题。他自然不会派亲眷参加,无非就是收受了一些贿赂。”

    也就是这些贿赂,让江南那帮买卖儿童的商人扯着大旗,屹立不倒多年,拆散无数家庭。

    他当然没有亲手作恶,他只是帮了点小忙而已。

    沈浮如的心底一沉再沉,沉默着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大哥,沈家大郎正焦头烂额:“三弟,陈平之家的夫人经常生病,听说有御医诊治,不知能不能请回来给你大嫂看一看?”

    沈浮如心底有些难受,嫂子对他不错。

    亲人和正义本来就很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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