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沈舒给她开的大门,她拽住夏小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你奶知道了!”

    夏小芹扫一眼坐在堂屋的夏老太太,轻轻地拍了拍沈舒的手,示意她别慌。

    夏老太太坐在铺着棉絮的大凳子上,怀里还抱着已经睡着的夏小福。

    眼见夏小芹进屋,夏老太太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她盯着夏小芹问:“你去哪儿了!”

    夏小芹很干脆的说:“我去商都买火车票了,已经买好了,五天后的卧铺票!”

    “看来村里传的都是真的!你们真的借下了一大笔钱,要用那些钱给修学治腿!”

    夏小芹眯了眯眼睛,这事儿她只跟村支书夏显宏说过,怎么又传到夏老太太耳朵里了?

    沈舒是绝对不会告诉夏老太太的,肯定是马小梅在搞事!

    幸好她说的是借钱,没有暴露玉佩的事情!

    “奶,你不能只想钱的事情,你要这么想,我哥的腿好了之后,肯定能考上大学,等他大学毕业,就是吃皇粮的人,到那时候还愁还不上钱吗?等我哥有出息了,最孝顺的不还是奶奶您吗?”

    夏修学就在夏老太太的眼前长大,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二孙子有多优秀!

    孙子瘫痪,夏老太太暗地里也抹过不少眼泪,也怨过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

    “钱真的借好了?”

    “借好了!是我爸在县城的几个朋友一起拼凑的,一共1300块钱。”

    夏小芹隐瞒下了实际金额,医院的电报上说要准备3000左右,没见过世面的夏老太太这辈子都没见过万元户,在心里肯定要给3000打个折扣,认为绝对花不了这么多!

    医院嘛,不就是坑人钱的地方吗?

    夏小芹的猜测是对的,夏老太太一听有1300块钱,立马把精神提足了,变得“慈眉善目”起来:“1300块钱,那得有很厚一沓吧?钱呢?你可别乱放,拿出来,奶帮你放着!”

    “奶,这可不是小数目,那几位叔叔还没凑齐,等他们凑齐了会直接帮我汇到京城去。”

    “啥?汇过去?那万一你到了京城,人家不汇了怎么办?”

    “那人家还怕咱们借了钱,不是给我哥治腿呢!”夏小芹给夏老太太掰扯道,“那几位叔叔是念着和我爸的情分,不想让我哥就这么颓废了,才愿意凑钱借我们的,等我哥有出息了,肯定会报答他们啊,人家可精明着呢,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

    夏老太太狐疑的性子不改:“我是觉得,不看到钱不能去京城。”

    夏小芹不跟夏老太太再纠缠这个问题,她话头一转,道:“1300块钱还不够,大伯和姑妈他们可以再借我们点儿吗?”

    夏老太太听得差点儿从凳子上站起来,她双眼一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们哪有钱借给你们!要借也该找修学的那几个舅舅和小姨借!修学他娘死了之后,那边的人就要跟我们断关系,真是一点儿良心也没有,修学怎么着也是他们候家的外孙,就这么不要了?”

    “奶!”夏修学的声音从西屋传出来,一下子扼住了不停“叭叭”的夏老太太。

    夏小福被吵的睡不安稳,小拳头在空中晃了几下。

    夏老太太赶紧晃着夏小福开始哄,把他哄睡熟后,才小声嘀咕道:“姓候的就没有好人!”

    一旁久没有说话的沈舒已经在夏家生活了十八年,夏家人从不在她面前提夏修学生母的事情,但是村里传的闲话她听了不少。

    沈舒将夏小福从夏老太太怀里接过来,扭头又对夏小芹说:“跑了一天,赶紧去睡吧。”

    “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夏老太太喊住夏小芹,问,“你和你哥去京城治腿,豆腐的生意怎么办?城里的豆腐肯定不能断啊,你大伯说他能帮忙做豆腐,等你们从京城回来,再把生意还给你们。”

    沈舒的神情立即变得冰冷起来,她以为夏老太太守着小芹到现在,是想拿到给夏修学治腿的钱,小芹没有把钱拿回来,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没想到,绕了一圈,夏老太太谋算的是这个!

    夏小芹这会儿想将夏老太太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被豆腐渣塞满了!

    “奶,你觉得我会把豆腐的秘方教给大伯吗?”

    “他是你大伯,你爸的亲兄弟,你们都是一家人,怎么不能教给他!再说,等你回来,他还把生意还给你,你怕什么!”

    “大伯是奶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妈妈哥哥和弟弟,没有夏国良,更没有马小梅!”

    夏老太太气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个傻妮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是你的家人吗!你个不孝顺的东西!看我不打你!”

    夏老太太扑上来想揍夏小芹,腿脚麻利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受伤了。夏小芹见她连装病都忘了,心变得更冷。

    夏小芹一掌把夏老太太推得后退几步,重新跌回凳子上,夏老太太想再站起来,但被夏小芹那双冰冷的眸子一扫,只敢瑟瑟的挪了挪屁股。

    夏小芹走到夏老太太的近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夏老太太道:“你要是想搬到大伯那儿,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现在就能给你收拾东西!”

    “你这是赶我出去?当初说好了,谁拿秘方,谁就给我养老送终!你爸都不敢说让我搬出去!”

    “奶,我爸死了,他不能给你送终了。现在拿着秘方的是我,你可以选择在偏屋住着,我一样给你养老送终,也可以选择去找你另外一个儿子。”

    夏小芹压着夏老太太继续说道:“当然,秘方我是不会给大伯的,毕竟是你自己选择去大伯那儿的,自愿放弃我给你养老送终。还有,我会把千叶豆腐的做法教给我妈,千叶豆腐是我自创的,不是秘方上的东西,不算泄露秘方,奶,你没意见吧?”

    夏小芹的气势是不容置疑的,夏老太太完全被压制着,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夏老太太深知大儿媳妇马小梅是什么样的人,自私自利,心眼没有针尖大又抠门至极,跟着老大生活?夏老太太可不敢想自己会过什么日子!

    马小梅可不是好对付的,还是沈舒好欺负!

    另外,千叶豆腐确实是夏小芹自创的,夏老太太听老头子说过,秘方上只有黄金豆腐和玉豆腐。

    夏小芹这么聪明,还能自创豆腐,以后肯定能挣不少钱吧?那她是不是能跟着过好日子?

    夏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却一点不糊涂,反而精明着呢!

    夏小芹看夏老太太不说话,就知道她有选择了,夏小芹后退两步,指了指偏屋:“天色不早了,奶你的身体不好,就别熬夜了。”

    夏老太太喏喏的动了动嘴,眼珠子转了几个圈,最终点了点头,驼着背离开了堂屋。

    沈舒有种错觉,感觉夏老太太离开堂屋的时候,腰好像弯的更狠了。

    偏屋的门闩上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极小,似乎生怕被人误会了关门人的情绪。

    沈舒蹙了蹙眉,面带愁容的说:“小芹,你好像吓着你奶了,她再怎么着也是长辈。”

    “妈,我如果不彻底杜绝奶的杂念,等我和哥去京城了,大伯肯定还要作妖!”

    沈舒却不这么想,她被夏老太太欺压惯了,能对马小梅发火,是因为犯错的是马小梅的儿子和女儿,马小梅又和她是平辈妯娌,但是夏老太太不同,她是丈夫的母亲,是她的长辈,沈舒心里再有气也要对她好声好语的。

    夏小芹知道沈舒的性子不是能一时扭转过来的,她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的说:“妈,坐了一天车,我好累,先去休息了。”

    沈舒疼女儿,闻言赶紧让她去睡觉,不再耽搁她的时间。

    满腹心事的夏修学一夜未眠,夏小芹起床做豆腐的时候,他又去帮忙烧锅,忙完半夜,天微微亮时才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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