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答白苏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老冥主的名字,却把自己在半步多的经历挑着重点和她说了通。

    白苏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甚至懒懒地打了个哈气,揶揄我说,“你竟然自己一人去了半步多。难怪卫飏在受刑时心里都不踏实,毕竟摊上你这么个不安分的主,他怕每时每刻都得提心吊胆,一刻不得安宁。”

    白苏摇头,一边嘲讽我,一边同情卫飏。

    “可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再说鬼胎也支持我去半步多。”我知道自己有些任性,心里已经接受了白苏的责怪,不过还在嘴硬,并且把鬼胎搬了出来,将这锅结结实实地扔给他。

    鬼胎竟然没有反驳,安静地受下。

    白苏被我的话逗乐,弓着身子哈哈大笑,“什么叫鬼胎也支持你去半步多?依着我说,你和他都是不知轻重的二五仔,卫飏摊上你们两,真是不幸呀。”

    我不想再被白苏揶揄,赶忙话题一转,让她严肃认真地分析一波。

    “你放心,我已经向卫飏承诺,终身都不会踏入半步多一步。不过我奇怪择善和居德慵怎么混在一起了,还有梁姣,也不知道我那把火有没有把她燃烧殆尽?”

    我以手托腮,将身子靠在墙上思考。

    白苏抬眼,终于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模样,“择善在半步多我不奇怪。我在地府和人间都安排了许多鬼差对他追捕,他为躲避灾祸,只能身处在诸如半步多之类人鬼混居的三不管区域。只我奇怪的是,居德慵竟和择善同流合污,我记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居德慵眼里一向容不得魑魅魍魉,更不屑和他们合作。我之前和他接触,他言语中竟是对厉鬼的鄙视,并且一再说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和厉鬼合作。虽然我不喜欢居德慵,不过得摸着良心地说一句,他选择跟着择善,一定有非做不可的原因。

    可惜我没法撬开他的嘴,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具体是为了什么。

    “或许,你可以去找祁鹄。”白苏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他就算不能完全知道事情的原委,也多少知道些线索,可以顺藤摸瓜。”

    我知道可以去找祁鹄。

    只我想到祁鹄的那场酒醉,还有他酒醉时向我的表白倾诉……便尴尬不敢和祁鹄打照面,更想躲他躲得远远的。

    白苏那时也在场,只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让我见一见祁鹄。

    我为难地看了白苏一眼,知道自己躲不过,也非常关心事情的最终走向,只能清浅地应了声,“好……好吧。”

    我这么从善如流,白苏也挺高兴。

    她以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看着我,“那就拜托你了,希望你能给我带回来好消息。”

    果然不用她出面,所以便可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她交代完,借口平定半步多还有战事,须得她时刻盯着。我目送白苏渐行渐远,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犹豫地叫住她。

    白苏将头转了过来,甚感不耐烦地瞪了我眼。

    “卫飏也会去半步多吗?他身上还有伤,能……”我说不下去,心疼卫飏是一回事情,可倘若让白苏假公济私,又和地府一贯的规矩不符。

    只我虽然欲言又止,不过白苏敏感,已从我犹豫的语气和模样中提取了关键词。

    她清了清嗓子,好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这么担心卫飏,我倒挺意外的。不过他远比你有分寸,半步多的情况虽然复杂,不过没有什么危险。择善和居德慵早已闻风而逃,剩下的不过处理些虾兵蟹将。你的卫飏虽然伤着,不过这些虾米他一个手指头就能收拾。”

    白苏言语随便让我放心,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气。

    我得了她的保证,才把悬在半空的担心落了下来。

    之后目送白苏离开,我又在外面呆到下课,期间倒没有闲着,一直在心里想着组织语言,等会见到祁鹄要和他说些什么。

    我以前可以和他轻松地相处,可在他向我表白之后,心里便纠结为难,每每想到他都会感觉艰涩为难。

    可惜白苏已经要求,我也没辙,只能拨通祁鹄的电话,将他约在了学校大礼堂后面的草坪上。这里地方偏僻,除了周一有讲座的晚上会热闹一些,平时鲜有人光临。

    祁鹄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久,到底还是应下了我的邀请,说他晚些的时候过来。

    我坐在长椅上等他,过了一会听到个喑哑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我茫然抬头,正好对上祁鹄那双忧虑的眼睛。

    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也消瘦了好多,黑眼圈深沉得厉害,再配上一张惨白若纸的脸,看来居德慵的事给祁鹄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直至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指着刚空出来的地方让祁鹄坐下。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椅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木讷地坐在我身旁……

    我之前认识的那个温润纯粹的祁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我张了张嘴,越发觉得自己残忍,我在这时提到居德慵,不就是往祁鹄的伤口上撒盐吗?

    我犹豫踟蹰,不知该怎么开口。不过一直沉寂的祁鹄,他苦涩地笑了笑,兀自开口。“小忧,你找我过来,应该是问居德慵的事吧。”

    他已经改了称呼,不再叫他师傅。

    我没觉得庆幸,反而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一片一片……

    到底,硬着头皮点头。

    “我到底,还是逃不过。”祁鹄自嘲地笑了笑,疲惫地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朵,“那日我把师傅安葬在棺材里,奇怪只有一缕亡魂的气息。我感觉奇怪,却有些说不上来,于是跟着那抹残魂到了半步多。”

    他虽模样艰难,不过话语连贯,大抵已经在心里措辞过很多次。

    “我在半步多,见了模样完全清醒的师傅,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只厉鬼,他们有说有笑。”祁鹄声音微颤,痛苦地将头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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