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隔最近过得很是煎熬。

    新月教的一名“祭师”带着大量修士,刚到巴儿思汗城时,他还没什么感觉,只以为对方是来建立庙宇的。这些年新月教一直在做这件事,黑汗国原来的萨满神教、明教庙宇,就是这样消失的。

    孰料,不过是数日后,西域商行就被对方袭击,双方修士爆发大战,唐人死伤惨重不说,财物也都被收缴。而西域商行中出现了那么多强大修士,也等于告诉了新月教,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西域商行暴露,夜落隔想起自己的“斑斑劣迹”,自然是心惊胆战。

    当他得到消息,准备逃离巴儿思汗城的时候,城池已经被四面封锁,城门不仅有大量修士看守,城墙上还游弋着大修士,这让巴儿思汗绝望到了极点。

    新月教那些修士,对待异端的态度与手腕如何,夜落隔可是亲眼见过的,要不然他好好的明教信徒,怎么会转而供奉真神?

    夜落隔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在家里等了几天,竟然没有被新月教修士找上门。那位神通广大的祭师,对他好像没有半分兴趣,整天在城里抓人,就是不登他的门。

    夜落隔在巴儿思汗城也是权贵人物,派人出去打探一番,才知道西域商行的人,除了几个侥幸突围逃脱,其他人都战死了,大食来的祭师一个活口都没抓到。

    而且也没在商行里搜出什么有用的文书来,祭师除却得了些钱财,确认对方是大唐细作之外,并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几天没吃饭的夜落隔,马上就大吃大喝了一顿,连日来的疲惫恐惧消除后,美美睡了一天一夜。

    夜落隔不知道新月教祭师,是怎么怀疑巴儿思汗城中的西域商行有问题的,而且一来就雷霆行动,但只要对方不找上自己,那就万事大吉。

    过了几天,新月教修士撤除了城池的戒严,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秩序,夜落隔在确认生命安全暂时无虞后,情绪又陷入低沉,成天唉声叹气。

    西域商行每个月都会给他带来大量财富,现在商行没了,他的进项也就没了,富裕了多时的夜落隔重回“拮据”生活,感觉很不适应。

    作为巴儿思汗城的权贵,其实就算没商行的贿赂,他也绝对不是穷人,但家财万贯的人,面对家财百万贯的人,跟家无余财的人,面对家财万贯的人,又有多大区别?

    是日夜,夜落隔正在借酒浇愁,仆人管家忽然来报,说是有故人来访。

    夜落隔正愁没人陪着喝酒,既然是故人,那就能一起喝点,便叫管家将访客带来。

    当醉眼朦胧的夜落隔,摇晃着站起身,举着酒杯迎接访客的时候,看到对方的面容,他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掉落在地,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是你?怎么是你?”

    不尘笑得从容亲切:“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不欢迎我的到来吗?咱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认为你再次见到我,会高兴得拿出最好的美酒来招待,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夜落隔的醉意瞬间全消,连忙将伺候的仆人美姬撵走,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探头往外张望,确认了院子内外再无活人之后,这才拉着不尘坐下。

    他惶急道:“你怎么还敢回来?现在巴儿思汗城里到处都是新月教修士,他们全都是魔鬼,凶恶残忍至极,前段时间一直在各处抓捕可疑人物,这才刚刚解除了城池戒严。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现在回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来示意夜落隔一下,对方此刻哪还有喝酒的心情,他也不介意,自顾自品了一口,道一声好酒,这才不急不缓道:“我如果不回来,你还会有金币花吗?”

    夜落隔顿时眼前一亮,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不过转瞬他的脸色又垮了,“你们商行被一锅端了,人员死伤无数,财富全部损失,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想起当夜同袍相继战死的情景,不尘眼神一黯,嗓音也沉下来,“他们不会白死的,我会亲手为他们复仇!”

    夜落隔瞪大了眼睛,“你还要为他们复仇?难道你打算找新月教火拼吗?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再说了,这里是巴儿思汗城,不是你们都护府!”

    不尘斜眼看着夜落隔,似笑非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朋友遭遇了不幸,难道你不应该提供帮助?”

    夜落隔心里一惊,“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汗国的人,我的基业都在这里,不可能跟新月教对着干的!”

    不尘幽幽道:“明面上自然不用,暗地里可乎?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出力气的,这回的金币绝对丰厚。”

    夜落隔陷入迟疑。

    半响后,他还是认清了现实。

    新月教势力太过庞大,就算不尘能暗算祭师,一时得手 ,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好。而自己一旦参与其中,留下了蛛丝马迹,说不得日后就会被按图索骥挖出来,那可是灭族之祸!

    想通了这一点,夜落隔再看不尘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怪异。

    不能让对方落在祭师手里,否则自己就有可能暴露。

    只要不尘踏出这扇门,就有可能落入祭师手里。

    唯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夜落隔眸底掠过一抹寒光。

    他笑着站起身,装作一副和善的样子,对不尘道:“这件事我们需要好好商议,先不急,你说得对,我应该拿出最好的美酒来招待朋友。”

    说着,他做势就要出门,去吩咐仆人上酒。

    而他的真实用意,自然是在这个过程中,让家中修士高手隐蔽过来,将不尘雷霆围杀!

    他跟不尘修为实力差不多,自己没有必胜不尘的把握。

    他虽然喜欢金币,但还没到愿意为之送死的地步。

    “我亲爱的朋友,我劝你最好不好动,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享受我送给你的那些金币了。”

    刚刚走了两步,夜落隔的身体就陡然僵住,手脚冰冷,一动也不敢动。

    他听见了不尘不无讥诮的话。

    但他停下来,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柄剑,已经横在了他的咽喉前。

    剑锋,划破了他的皮肤。所以,他能清晰感受到这柄剑的锋利程度,能够体会这柄剑上蕴藏的恐怖修为之力!

    出手的不是不尘,他还坐在桌前,自酌自饮,神态悠闲而自得。

    这间房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三个人,而夜落隔之前从未察觉!这说明对方的修为实力,强了他太多太多。

    “你,你想干什么?”夜落隔不敢动,连唾沫都不敢咽,生怕咽喉一蠕动,就让剑锋给割破,这让他额头上汗如雨下。

    南宫第一瞥了不尘一眼,见对方风度如此飘逸脱俗,不由得很是眼红很是嫉妒,平日里他才是最喜欢摆姿势的那个,现在被不尘抢了风头,感受可想而知。

    不过这回过来就是帮助不尘的,他也就懒得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下了不尘的举止神态,决定下次有机会,自己也要试一试。

    不尘看也不看夜落隔,淡淡道:“听我号令,你就能活命,还能得到满意的报酬。如果大唐重建碎叶镇,你就能享受功臣可以享受的一切。”

    夜落隔眼珠子转了转,连忙答应:“好,我都听你的!”

    不尘端着两个酒杯,起身来到夜落隔面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微笑让人如沐春风,“我亲爱的朋友,你果然还是那么睿智,用你们的话说,这是走向光明与永生的道路。

    “不过,夜落隔,你要清楚,我手里掌握着你出卖各种军政机要给我的证据,还有为我们绘制山川舆图,贿赂结交其它巴儿思汗城权贵,提供通行便利的凭证。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这些东西,某一天忽然出现在新月教那名祭师的桌上吧?”

    听了这话,夜落隔顿时恐惧到了极点,“你,你们竟然是去绘制舆图?!”

    他颤抖着接过不尘手里的酒杯,酒杯里的酒洒出来了不少。

    “我亲爱的朋友,这是我为你斟的酒,你洒出来这么多,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友谊吗?”不尘眼神依然笑着,但笑得阴沉。

    “不,不,我愿意!”夜落隔再也顾不得其它,仰头将这杯酒一口气喝干。

    他已经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这个动作,让他咽喉处血肉模糊。

    “司首,你可以收回你的宝剑了,我们的朋友,不需要我们用剑指着,他就会为我们提供帮助的。”

    不尘笑着对怔怔看着他,好似发现新世界的南宫第一说道,心里有些不理解,南宫司首为何一副思维凝滞的样子,对方就没意识到早就可以收剑了?

    南宫第一回过神,哦了一声,收回剑的时候,有些尴尬,他方才沉迷在不尘表现出的风仪里,学得全神贯注,以至于没太注意手上的动作。

    “这厮不愧是全真观的神棍,装神弄鬼唬人的本事,还真是一流啊!”

    南宫第一内心感叹,觉得自己恐怕很难望其项背。不过他也明白过来,不尘等人这些年能在黑汗国、大食国中,开创出那么好的局面,的确是有真本事、大能耐的。

    不再被剑指着的夜落隔,好歹稍微松了口气,他毕恭毕敬的问不尘:“我最珍贵的朋友,你要夜落隔如何帮助你?”

    “很简单,我们设一个圈套,将巴儿思汗城的新月教祭师钓出来。而你,则要充当那个诱饵。”不尘笑得阴险邪恶,还有些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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