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壤市第一看守所,一共有两个院子,被混子们称为大院和小院,大院子是看守所,小院子是拘留所,走完一套程序之后,我套着一个蓝色的马甲,直接就被带到了小院。

    拘留所长长的走廊和监室里,彻夜都亮着明灯,呆的时间长了,会晃得人心神不宁,经过几道门禁之后,我被带到了3号监室门口,狱警先是划了门卡,随后输入密码,又掏出了钥匙,经过一套繁琐的程序,监室的门被打开,狱警对着里面喊了一句“你们监新来一个”之后,就把我推了进去。

    随后,里面的情景映入了我的眼帘。

    监室里面有一排长长的,类似农村火炕一样的大通铺,睡在最里面位置的人,床沿紧贴着蹲式的便器,上面是一个水龙头,便器不远处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水桶,和一个塑料的水舀子,这是犯人们喝水的工具,对面的墙上是一个壁橱,里面放着犯人们的脸盆和牙具,脸盆和牙具都是塑料的,牙刷只有一个头,是通过指套套在手指上使用的,壁橱的边上,竟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壁挂电视。

    我进了门,发现这个监区的人,在凌晨的这个时间还没有睡觉,六七个犯人正或坐或靠的躺在床上,笑嘻嘻的看着热闹,地上还站着两三个犯人,正围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那个秃顶男人脚尖着地,额头顶在墙上,身体斜着呈四十五度角,双臂平伸,从男人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撑得很吃力,我在外面和田疯子吃饭的时候,听同桌的人说过,这叫做‘开飞机’,只是个入门的‘热身运动’。

    ‘嘭’

    一个犯人一脚扫在秃顶男人的小腿上,男人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平拍在了地上,随着他摔的鼻血长流,监室里也轰然暴发出一阵笑声,秃顶恐惧的看了一眼坐在铺上的一个壮汉,颤颤巍巍的又站了起来,整个人像一只弓着身子的虾米,看得出来,他这几天在里面也没少受‘照顾’。

    全国各地的看守所里面,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这种恃强凌弱的情况,屡见不鲜,也屡禁不止,并不是因为司法打击力度不够,而是因为能进到看守所里面的人,在外面也都不是什么善类,这么一群恶人聚集在小小的一个监室里面,自然就会有人无事生非,而且被关进这个地方之后,他们还要等着自己被法院下判决,面对未知的噩耗时,大多数人内心的压抑、不安、恐惧、愤怒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就会井喷式的爆发,而在这看守所个鬼地方,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心理可能是有些病态,可是在看守所这个牢笼一般的地方,很多犯人都存在精神迷失、心理失衡、行为变态、人格扭曲等等行为,从心理学上说,就是焦虑症。

    但是上述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发生在看守所里面的,拘留所很少会出现类似的暴力事件,因为看守所里面关押的,都是刑事犯罪的犯人,他们的刑期普遍较长,而且审判之后,也会根据刑期的长短,分别发配到天南海北的各大监狱,以后就很难再见到面了,但是拘留所则是不然,拘留所里面关押的人,只能说是违法,还尚且未到犯罪的程度,而且拘留所里面,羁押期限最长的也就是二十天,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当地的,等刑期一到,也就都放出去了,大家在一个城市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在里面欺负人,出去了也怕被对方报复,所以拘留所里面相对和平,而且整不好还能认识几个朋友。

    不过拘留所这点放,虽然相对看守所要和平不少,但也不能说欺负人的事,就一点不会发生,这里面受欺负最多了,都是一些嫖.娼的,小偷小摸一类的犯人,还有异地羁押的外地人。

    “行了!”铺上的一个壮汉挥了一下手,秃顶如获大赦,身子瘫下去坐在了墙角,壮汉再次笑笑:“你说你这个老傻逼,有手有脚的,你干啥不行,非得偷东西?”

    秃顶低着头,眼神向上瞟了一眼床上的壮汉,声音不大的说道:“大哥,我也是生活所迫,再说我当时被人抓住了,定的是盗窃未遂,要不然我也不能蹲拘留……”

    “哈哈哈哈~~”监室里又爆发了一阵笑声,我皱了下眉,却从心底感到了厌恶,一向性格懦弱、内向,还有点自卑的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这些人渣中的一员。

    “哎!你因为啥进来的啊?”盘腿坐在通铺上的壮汉瞄了我一眼,我也借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壮汉,他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古铜色的皮肤,长相有点像吕良伟,身上穿着一件跨栏背心,露出的肌肉看着就十分的结实。

    “聚众斗殴。”我不卑不亢的答了一句,站在原地没动,随后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秃顶男,暗自打定了主意,这帮人如果也这么欺负我,那我肯定就他妈还手了,但是又一琢磨,估计这个大壮汉一只手就能给我收拾了,所以一时间我也有点进退两难。

    “行,过来坐吧!”壮汉拍了拍床板,招呼我过去坐,我顿了一下,也没犹豫,迈步就走了过去。

    “没吃饭吧,来,吃点东西!”壮汉一探身,变戏法一样的就从床铺下面,拿出了一包奥利奥的饼干和一听雪碧,放在了我边上。

    “……”我看着壮汉的举动,顿时有点懵,因为我跟他并不认识,所以他的举动也让我挺意外的,在没清楚他的目的之前,床上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动。

    “哈哈!”壮汉看见我的动作之后,顿时被逗笑了:“操!你怕啥呀,就蹲个拘留,我能药死你咋的?”

    “没有,我不饿,谢谢你啊,哥!”我看出壮汉没有恶意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你别怕,我不欺负你!”壮汉呲牙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随后指着地上的秃顶男:“,主要是这个b养的太气人了,他偷钱的那个老太太我见过,都八十多了,无依无靠的,每天就靠自己缝点鞋垫在公园那卖,赚个糊口钱,你说这种钱,这老b养的也他妈下得去手,还是人么!”

    “嗯!不是人!”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就答应了。

    “可不么!你说这是个什么东西!操!”壮汉骂了一句以后,又把饼干和雪碧塞到了我怀里:“没事,你吃吧!连办手续带体检折腾半天,能不饿么!”

    “哥,谢谢你啊!”

    “你才多大岁数啊,就管我叫哥?叫叔!”壮汉掏出一支烟,明目张胆的就在监控底下抽上了:“我叫骆洪苍,以后你就叫我苍叔!这号我说的算,你放心呆着吧!”

    “我还是叫你苍哥吧,你长的年轻,叫叔都把你叫老了!”我呲牙一笑,感觉骆洪苍这个人还挺和气的,于是就把他给我的雪碧打开了。

    “行,那我管你叫侄子,你管我叫哥,咱俩各论各的!”苍哥也不计较,随后聊家常似的跟我聊道:“哎!大侄子,你在外面跟谁混的啊?”

    “田疯子!”我喝了一口雪碧,就把田疯子的名号报了出去。

    “什么b玩应?”苍哥听完我的话,明显的一愣:“你他妈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不是啊……”

    “那你跟疯子混jb毛啊?”

    “田疯子就是个外号,他也是个混子!”我耐心的跟苍哥解释了一下。

    苍哥听我说完以后,又扭头看向了身边的一个青年:“哎,小片,市里有这么个人吗?”

    “有!”那个叫小片的青年点了点头,语气恭敬的道:“田疯子就是一个小混子,混的挺臭,名声也不咋地,苍哥你肯定不认识!因为田疯子那种人,接触不到你这个层面!”

    “哦!”苍哥点了下头,几口把烟抽没了之后,把烟头随意的往地上一扔,就把手里剩下的半包中华和火柴扔给了我:“这烟你拿着抽吧,我睡觉了!”苍哥说完之后,又扫了一眼地上的秃顶男:“今天晚上你值夜昂!”

    “哎!”秃顶男很懂事的就答应了一声。

    “苍哥,谢谢你啊!”我看着扔在我面前的半包烟,心头一暖。

    “没事!你抽烟的时候躲着点监控昂!”苍哥交代了一声,很快就躺在头铺的地方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我一边听着苍哥的呼噜声,一边吃着饼干,忽然间就感觉,蹲拘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了。

    那个叫小片的青年闲着无聊,就坐起来跟我开始聊天:“哎,哥们,你跟田疯子混的啊?”

    “嗯!”我矜持的点了下头,把手里的中华递给了小片:“哥,抽烟!”

    “不用,我那有!咱们这个监室里面,所有人都有烟抽,苍哥给的!”小片呲牙一笑:“我看苍哥挺喜欢你的,你会来点事,以后在社会上,苍哥只要稍微照顾照顾你,你就算一步登天了!”

    “苍哥喜欢我?”我顿时一愣:“他同.性.恋啊?”

    “操,你想哪去了!”小片顿时无语:“你既然是聚众斗殴进来的,那社会上的事,你就一点不懂吗?”

    “苍哥是社会人啊?”我抿嘴笑了。

    “哎呀我去!”小片无语的拍了下脑门:“大哥!你在社会上混了了这么久,没听说过骆洪苍?老骆,没听过?”

    “没有!”我果断摇头:“我接触的人少,就听过张帆和张康,哦,对了,还有一个王海刚!”

    在安壤这个地方,你问市长叫什么名字,那不见得人人都知道,但你要是问起势力最大、混的最好的混子,那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告诉你,非张帆、张康哥俩莫属。

    “张帆和张康都是触顶的社会大哥,而且他们早都洗白不混了,但是你说的那个王海刚,跟苍哥比起来,肯定是差远了!”小片看着我,神神秘秘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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