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一怔,没想到公孙羡会这么说,她还是头一回听儿子对别人的评价这么高,筷子上夹得笋丝都吓掉了:“她真有这么厉害?”

    公孙羡漱了口,说道:“不然母亲以为祖母为何如此重视五妹妹?看大伯母的模样,母亲还看不出吗?即便不能与之交好,也莫要交恶。”大夫人薛氏,一向嗅觉敏锐。公孙羡知道自己的母亲心思不够敏锐,一直让她看着薛氏的言行。他顿了顿,又说道:“颖儿的死,与我也脱不开关系,不能全怪在五妹妹身上。”

    谭氏已经听儿子讲了前因后果,无非是公孙羡将公孙岚带回族中,有人觉得两人走的太近,怕三房与公孙岚联手,再搭上公孙婉真和穆家的关系,到时候三房一头势大。

    谭氏嗤笑道:“不知是谁在背后谋算,真是心狠手辣。不过,就算咱们三房真的有这种想法,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说你大姑母做不了主,就说穆家能不能接受五丫头还不一定,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关系而帮谁?”

    公孙羡轻笑道:“母亲还真别急着下定论。”

    谭氏又是一怔,问道:“这话怎么说?”

    “此时虽还未露出风声,但祖母对五妹妹的宽容,母亲应该察觉到了吧。”公孙羡若有所思,道:“穆家方面,虽然此次姑父与姑母置气扬言要取平妻,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到现在也没什么动作,你说,以穆家的权势,到底在观望什么?”

    谭氏皱眉摇头,表示不知,但公孙羡也没有细说,起身准备出府。

    谭氏叮嘱了几句,突然又说道:“你说这事,不会真是你大伯父……”

    “母亲不要胡乱猜测,此事未必是自家人所为。有外人故意挑拨也说不定。”

    谭氏忧心不已,但此时多说无益,便送了儿子出去。

    这厢公孙岚带着月息往北边的宅子过去,马车辘辘前行,偶尔能听到街市上议论不休的声音。竟然有好几处在大声谈论公孙岚当初在大安手段狠辣的将燕家祸害的家破人亡,此时回了公孙家族还不到一个月,就毒杀了自己的庶妹等等。

    公孙岚让马车停下,站在路边细细听了听。昨晚刚出的事,今早就被人绘声绘色的传遍了京都的街头巷尾,若说没人在背后捣鬼,连鬼都不会信。

    “你是说,那位公孙家流落在大安的小姐,几年前就杀人不眨眼?那时她才多大,十二三岁?”

    “事啊!听说大安最负盛名的第一美男子,燕暻……还是重臣之子,就因为得罪了她,最后死的无比凄惨,他还有个妹妹,就因为比这位长得美了几分,便被毁了容貌,最后活活被烧死了!”

    “这……骗人的吧,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做出此等灭绝人性之事?又或者什么原由在里头?”

    “就算大安的事情是以讹传讹,那昨晚的事情又怎么说?”那人眉飞色舞,仿佛亲身经历一般,绘声绘色的对周围的人讲述道:“听说这位被毒死的小姐,只是想要劝她收敛几分,莫让家族蒙羞,结果这位一气之下就把人给杀了!哎哟……”

    旁边那人长大嘴巴,十分吃惊,说道:“若很是如此,那还真是天亮丧尽那!”

    “听说在大安的时候,这位就被成为‘煞星’!这还是咱们知道的,说不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私底下什么做不出来!”

    “哎哟,这样一个女子,竟来了咱们靖国,也不知还会弄出什么风浪。”

    此时,有人出声制止道:“你们还是别瞎说的好。都不要命了?万一被那女魔头知道,到时候把你们都给毒死了!再怎么样,那也是公孙家的小姐!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谁敢出头?”

    讨论的声音一滞,接着有人摇头叹息道:“唉,什么世道!”

    “世道变喽!”

    众人津津乐道的言谈就此停住,公孙岚听在耳中,只觉得可笑至极,挥手让马车继续前行。月息却气的要命,道:“这些人也不怕下拔舌地狱!不如我去让他们尝点苦头!”

    “不必,没用的。谣言止于智者,无关武力强弱。若不能查明真相,咱们又能管住多少人的嘴?”

    月息气闷的叹了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将近午时,日头正是明亮燥热的时候,宅子里面的人却都有了几分喜色。月息一见到他们这副样子,便惊喜道:“暮冬姐姐怎么样?醒了吗?”

    暮春提公孙岚摘了帷帽,笑道:“还没醒,不过伤势终于稳定住了,虽还时常发热,但面色已经好多了,睡梦中时而梦呓出声,想必不多时就可以醒来了。”

    公孙岚道:“看来万生老头的药果真有奇效。”

    月息跟在她后面说道:“是啊,这么好的药师,小姐怎么就放他走了?!”、

    “他说自己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听他的意思,似乎还要回来找王爷。”公孙岚并没有仔细问杨戭,他与万生道人达成了什么交易或又什么别的打算在里面,只是,既然杨戭觉得没问题,想必就是没问题的。

    “可是苏谷苏曳他们为什么也匆匆忙忙的走了,奴婢听雷成说,小姐跟公孙羡离开之后,第二天她们兄妹就跟王爷辞行先一步离开了,也没说要去哪里……”

    公孙岚摇摇头,这她也不清楚,总觉得这对兄妹似乎隐瞒了不少事情。

    来到暮冬床榻前,她见对方的面色的确好了不少,恢复了几分生机。她掀开被子,见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便轻轻解开包扎的棉布条,重新上了药,又取了干净的新布条包扎好,对暮春和暮雨说道:“等暮冬醒来,你们两个便随我回府去。”

    暮春和暮雨对视一眼,笑着答应下来。暮春想了想,试探道:“小姐,那……阿潭怎么办,她从昨日一直跪到现在,水米未进……”

    公孙岚的神色突然变得莫测起来,她沉吟半晌,说道:“带她到偏厅,我有话要问她。”

    “是,奴婢这就去。”

    阿潭,公孙岚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身边最熟悉,从来没有多想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问题。面具人说的没错,这是切切实实的灯下黑,甚至面具人跟她说阿潭与她的母族有关时,她一度不相信。

    阿潭跪了十几个时辰,腿已经僵硬,进门的时候还有些踉跄:“阿潭给小姐请安。”

    公孙岚看着她,甚至不该从何处问起。若说她忠心,前世至死都没有开口告诉自己真相。若说她不忠,却是陪着自己吃了无数的苦头,最终失了性命。过了很久,手边的茶已经凉透,公孙岚才出声说道:“你是谁。”

    阿潭的眼圈霎时红了,她咬唇道:“阿潭是小姐的奴婢,生死都是。”

    公孙岚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问道:“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个字都不肯说。”

    “阿潭不敢多说,说了小姐就会没命。”

    “你是公孙家的人,还是穆家的人?”

    阿潭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说道:“阿潭是……公孙家的人,但公孙家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她见公孙岚露出疑惑的神色,又说:“当初大姑奶奶与宋家三爷未成亲便有了身孕,公孙家的人一致认为是宋三爷骗了大姑奶奶,但那时大姑奶奶一心想要跟着宋三爷成就眷侣,公孙家没办法,只好答应,还为此毁了与穆家的婚约。”

    公孙岚一怔,她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就算她现在已经回到族中,公孙老夫人也没有提起当年的事情。想必,公孙家的小姐与人私定终身还有了身孕,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宣扬出去的。

    阿潭说道:“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但具体有谁知道奴婢也不清楚。”

    “那,当初追到大安杀害宋展的,到底是公孙家的人,还是穆家的人?”

    “是……公孙家的人。”

    公孙岚心口发紧,即便早有猜测,但听到真相她还是不能坦然承受。至于公孙家为什么这么做,根本就不需要猜测,与穆家的婚约便是最大的理由。与穆家结成姻亲,对公孙家族有莫大的好处,即便不知道穆家是否还能接受公孙婉真,但公孙家最终赌赢了!“那么,当初将我母亲带回来的人是谁?”

    “是三老爷。”

    三老爷公孙敬修,公孙羡的父亲!看来,当初放过自己一条生路的人,就是公孙敬修了,公孙岚眯了眯眼睛,自己和三房的渊源的确不浅,难怪有人忌惮三房与自己联手。

    但她清楚的记得,当初令逸师太在庵堂后面看见的,是两伙人,第一伙人十分明确是要杀害公孙婉真她们母女俩,但后面有另一伙人赶到救了她们,带走了公孙婉真留下了她。第二伙人明显是公孙敬修了,那第一伙人是谁?

    一开始,公孙岚曾与杨戭一起猜测,兴许是皇帝为了限制宋家崛起,故意杀了最有前途的宋展,但后来他们发现皇帝根本就没有那么深谋远虑,所以否决了这个猜测。

    那么,那时候想杀公孙婉真的人是谁?她看向阿潭,疑惑道:“那你方才说的,你是公孙家的人,公孙家的人却不知道你的存在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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