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正值春分,白日里虽暖风旭日,一到了晚上也是有几分凉意的。是以骆嬷嬷细心,总备着几件厚实的披挂。

    她正要给裘晚棠披上,却被她伸手一挡,笑道:

    “嬷嬷,屋子里热,还是一会儿回院子的时候再披吧。”

    语落,她便透过屏风往里间瞅了瞅,问:

    “娘亲还在等我吗?”

    亮堂的烛光映衬着那扇金漆点翠鸢尾围屏,将柳氏朦胧的身影勾勒出来。知晓她问,里间就传来柳氏清越柔婉的嗓音:

    “可是棠娘来了,快些进来。”

    语气略带喜悦,裘晚棠听到她熟悉的问话,鼻尖便止不住的一酸。

    她的娘亲,还是这般荣华安康,还未曾随着国公府的败落和她的不孝,陷入无尽的痛苦忧愁之中。更没有留下一纸信笺后绝命于侒河,追爹爹而去。

    裘晚棠咬了咬牙,忍住酸涩,展开清浅的笑靥。

    “娘亲。”

    裘晚棠碎步迈入里屋,语带俏意,如从前天真可人的少时一样。她看柳氏侧歪在美人榻上,身着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半被着镜花绫披帛,云鬓高挽,钗环未卸,想来是一直都等着她。

    “让娘亲忧心了阳性反应全文阅读。”

    裘晚棠眼眶稍稍泛红,幸得现在天暗,在灯烛的掩饰下也看不清楚。

    柳氏不过三十出头,容貌极美,且气度雍容尊贵,裘晚棠便是有七分像了她。因她原本就出身侯门,父亲是先帝开国时的大功臣,助先帝得了天下后就封了嗣王之位,荣耀更是风光无限。

    所以柳氏才有这异乎寻常闺阁女子的气度,心思也较他人缜密。再加上那样芳菲妩媚的好相貌,国公爷除了一个通房,就无心纳妾了。

    如今她除了裘晚棠一个嫡长女外,还有一对嫡子双胞,今年不过七岁,正在外祖父府上习识。

    “你方才退了热,也不多歇几天?”

    柳氏瞧她依偎进自己怀里,模样带着几分娇懒,仍旧不放心的摸摸她的额头。

    裘晚棠难得撒娇一回,就赖在熏香的塌边不起,一径笑道:

    “这不是惦记着过了病气给娘亲,叫娘亲也与我一同病着。”

    柳氏便笑着伸手捏了她鼻尖一把,道:

    “小滑头,就没有念我好的时候。”

    裘晚棠讲了许多逗她,母女二人靠着说了一会儿话,柳氏就直起身来,睃她一眼:

    “你不顾病体便急着来,定是有什么要事,你且说给我听。”

    裘晚棠吐了吐舌,

    “棠娘就晓得瞒不过娘亲。”她讨好道,随后揉了揉肚子,带着祈求望向柳氏,“但是棠娘现下有些饿了。。。”

    柳氏好气又好笑的点点她:

    “你呀,便是上我这儿要吃的呢。”

    话虽如此,她又不忍心饿着她,只好吩咐了骆嬷嬷去小厨房做吃的。

    见骆嬷嬷走远,裘晚棠这才满意的从柳氏的怀里抬起头。

    “东西也去备了,你可愿说了了?”

    柳氏揉揉她的发,问道。

    裘晚棠颌首,

    “娘亲有命,棠娘岂敢不从。”

    她面色不变,当下就把裘菡词赠给她的胭脂盒子拿了出来:

    “娘亲,这是堂姐给棠娘的。”

    竟然是裘菡词送的。

    柳氏神情一肃,接过盒子,打开闻了闻。

    “的确是上好的粉质。”

    她用簪子挑出一点捻了捻,眉心却不禁紧蹙。

    “可就是因为它没有问题才让人怀疑,那对母女,并没有这般好心。”

    柳氏素来不喜王氏母女,不过是破落户,他们看在亲族的份上接济一下,她们反是蹬鼻子上脸了。本来这大房也是个庶出的,国公府都比着最好的对她们,这两位倒怎么都养不熟。

    柳氏一番思量,又仔细问了裘晚棠的衣裳和香粉,但都没什么冲撞的,她一时犹疑,也犯了难。

    “娘亲?”

    裘晚棠低唤道,几缕束不住的乌丝垂下来,悠悠的荡在柳氏眼前武极破界全文阅读。柳氏看着裘晚棠的发髻,忽然脑中一个激灵。

    “棠娘,你平日都用什么头油?”

    她沉下了面容,低道。

    裘晚棠一愣,吶呐的回她:

    “平日倒不用,只在赴宴和贵客来时。。。”

    柳氏顿时通透了,她氳上眼,平平笑道:

    “果真是两个心大的,这法子,不可谓不毒。”

    其实原本这宅院里的水就浑的很,柳氏从小便见多不怪,只这回她们不仅是要谋了自己女儿的亲事,更是要毁了她的容貌。

    “娘亲,难道这胭脂与棠娘用的头油。。?”

    裘晚棠没说下去,然而柳氏已很明白了。她拿帕子拭了拭手,低垂的眉目不见波澜:

    “胭脂确是好胭脂,只这材料里还加了花汁提香。你那房子的窗朝西北开,风正好能把海棠花的花粉吹进来,又加上你的头油向来是用的茶膏,这三种若是混到一起,及至明日,你的脸定是红肿不堪。不到一月,定会溃烂的不成样子。”

    柳氏说到后来,手下用力,将帕子揪乱了,

    “我本以为,她们不过是贪些钱财,那也罢了,

    国公府不少她们那一份。但我从未想过,她们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柳氏叹了一口气,目光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而裘晚棠瞧着那摔在地上的胭脂盒,只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燃起。她前世要不是因为病在床上,怕就是要给毁了容吧,王氏母女,竟从不留余地的吗?

    裘晚棠却忘了,裘菡词说的好听些是国公府的表姑娘,在京都的贵妇圈里,照样是对她们不屑一顾的。她们又生性虚荣,总图着攀高枝,如不去抢了裘晚棠的亲事,又哪去得个更好的呢?是以当知道她已退了热,明日就要叫左丞夫人相看了,这才下了狠手。

    “娘亲莫气,”裘晚棠替柳氏按着肩,柔声宽慰,“爹爹顾着义道,也不能将她们赶了出去,只她们既然这般狠毒,我们回报过去就是了。”

    她黛眉微扬,墨玉般的美眸似有流光辍彩,叫人瞥不开眼。

    “棠娘预备如何做?”

    柳氏握住她的手问。

    裘晚棠淡淡弯唇,颇为云淡风轻道:

    “娘亲不是有一件做给棠娘的春霓吗?那裙摆那般繁复精致,真是漂亮的紧,既然堂姐要见左丞夫人,怎么也得打扮一番,不能丢了国公府的面子。”

    柳氏先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毕竟看的多了,只消琢磨一次,就懂了裘晚棠的意思。

    她拍了拍手下的柔腻十指,恢复了温婉的笑容:

    “还是棠娘想的周道,那件春霓,搭上一双镶了东珠缠丝的绣履,最是好看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般是隔日更新(*︶*)但如果哪天体力不支,就会隔一日半(喂),所以大家多多谅解~多收藏多留爪~没评论没动力哟~

    第一卷 6左丞夫人

    翌日晨,天际刚刚泛起了熹微的白芷色,裘晚棠就自发的起了身,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墨酝从衣柜里挑了件月牙白的素雪绢云千水裙,用双手捧着送到裘晚棠眼前,问道:

    “姑娘,这一件可好?是今年流行的样式,姑娘上回还喜爱的不得了呢。”

    那裙身细纱滚边,银线云纹秀丽堆层,确实十分招眼。可裘晚棠却想到了别的,记忆中的几月前,她便是穿着这条裙子,被岳宁然所救。自打那以后,她独爱素净的颜色,往常那些鲜艳的都被她拿去压了箱底。

    现在想想,她到底还是个凡人,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出个烟火不沾的模样呢?再说她当初将自己装扮的那般脱俗出尘,不过是听说他颇为欣赏这类的美人罢了。

    这样想着,她就摇了摇头道:

    “太淡了些,去换别的。”

    墨酝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就要去换。但是一旁正为裘晚棠挽发的墨渊却拦住了她:

    “你这个健忘的,姑娘的柜子里尽是这些衣裳,你去哪找?”

    墨渊无奈的嗔她,“你过来与姑娘净面,我去寻就是了。”

    墨酝明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热了脸。

    墨渊福身朝裘晚棠告退,便小步走向西苑。

    骆嬷嬷眯着眼瞧了一会儿几人的互动,不动声色的笑道:

    “墨渊倒是个心细的。”

    裘晚棠接过骆嬷嬷递来的嫩柳枝,拨弄了几下混着干花碎屑的青盐,笑道:

    “是啊,我身边离不了她。”

    说完,她就垂下头漱口。几人各忙各的,暂且无话不提。

    及至裘晚棠拿帕子净好面,墨渊才赶了回来。她手里捧着一套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色泽如姝艳飞霞,织绣精妙,几殆鬼工。

    裘晚棠不由讶然:

    “我何时有这件衣裳?怎一点也不记得。”

    墨渊将衣裳平铺在床上,抿唇低笑:

    “姑娘,这是前不久左丞夫人送来的,姑娘自然不晓得。”

    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揶揄的味道,打趣的裘晚棠粉腮微红。

    她竟是忘了,这衣服与一只簪子,是左丞夫人在她及笄那日用来订下她的。。。。

    “你作死了,敢这样逗我全职斗神全文阅读。”裘晚棠羞的搔她腰间的嫩肉,墨渊止不住笑着求饶,顺带牵连上了墨酝。三人嬉闹片刻,方叫骆嬷嬷喊了停。

    “再这样下去,左丞夫人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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