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瞻刚喝了一口热乎的鸡汤,耳畔就响起了一道哭腔,抽抽嗒嗒的还带着鼻音:“二公子,我手好疼,夹不了菜…”

    他眉心跳了跳,头转过去,身侧的万青衣衫凌乱,鬓发松散披落在肩,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对红通通的兔子眼。

    万青正用这对兔子眼盈盈的望着他:“二公子,你能不能帮我夹一筷子油菜?”

    张瞻呆呆的望着,又往左右瞧了瞧,是万青的新府邸,半旧不新的黄木家具,空旷的连一个装饰都花瓶都没有。

    他觉得不太对劲,好像还少了些什么:“你的丫鬟呢?铮儿呢?”

    万青似乎也被问呆了,泪珠子挂在黑长的睫毛上:“铮儿刚才不是被夏婆子抱去安置了吗?”

    张瞻表情还有些迟疑,万青催促般的又道了句:“二公子,油菜…”

    让你的丫鬟夹!这句话堵在喉咙口里吐不出来,张瞻缓缓的伸手执起筷子,夹了几根油菜

    然后递到了万青的嘴边

    看着万青启唇将翠绿的油菜咬进嘴里

    唇瓣是殷红的,贝齿是洁白的。

    张瞻看着看着,觉得喉咙干的厉害。

    万青咀嚼了几下,咽下食物,感激的道:“多谢二公子。”

    张瞻蹙了眉,平时里没觉得,怎么今日听他的声音怎么觉得细柔的厉害,不似男人那般粗旷嘹亮…

    “……二公子,二公子…”

    他猛地回神:“嗯?”

    万青似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能帮我夹块排骨吗?”

    张瞻顺从的夹了块糖醋排骨

    万青启唇咬排骨的时候,下唇瓣沾了点糖醋汁

    “……”

    张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尝到了排骨汁的味道,酸酸甜甜,不,很甜。他忍不住沉溺的吮了一下

    半阖的眼眸对上万青震惊的视线时,他连忙松开了万青的下唇瓣,惊慌失措的退回一步,手肘碰到了桌子上的碗碗筷筷,发出了一系列清脆的声响

    “不!”床榻上的少年猛地张开双眼,心跳剧烈的让他都有些失聪

    “公子!怎么了?奴可否进来。”外榻的方圆一跃而起,他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回应,取了一支蜡烛,迈进内室

    昏暗的轮廓里可以看出,二公子正拥被半坐,方圆稍稍放了心:“少爷是做噩梦了吗?”

    二公子的声音有些嘶哑:“…什么时辰了?”

    方圆估算了一下:“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天便亮了吧。”

    二公子掀开被子,一边下床,一边道:“点灯,备笔墨,我要练字。”

    方圆忙应:“是。”

    晨曦的光一点点的破云而出,安静的院子里开始有了脚步声,穿戴整齐的婆子看到廊下的方圆,压低声音问了句:“二公子起了吗?”

    方圆吊着眼珠子不答。

    婆子只好散开,四个婆子,两个婆子入小厨房,还有两个婆子在院子里洒扫

    半个时辰后,二公子才转着手腕,领着小厮方圆往书院赶,路过外院的时候,瞧见管家大声的指挥着小厮抬用粉绸绑着的礼箱,丫鬟怀里也抱着彩绸

    方圆笑着问了句:“福哥又在忙什么呢?”

    管家对着脚步匆匆的二公子弯弯腰,方道:“大人吩咐了,在大公子赴任之前,替他姨娘办好贵妾宴。”

    闻言,二公子脚步一顿,而后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消失在侧门口

    管家忙追着方圆小声的吩咐:“你劝着些二公子,让他今日早些回府才好,免得惹大人生气。”

    方圆支吾了一声。

    清远书院闻名天下,不仅仅是因为有御赐匾额,或是屡出状元,也是因为它收藏了天下名书野史,光藏书阁就足有叁层阁楼。

    张瞻领了牌子,在藏书阁里摸索了一个下午,看到了一本战国策

    “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得十余鱼而泣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也?对曰,臣无敢不安也。王曰,然则何为涕出?曰,臣为王之所得鱼也。王曰,何谓也?对曰,臣之始得鱼也,臣甚喜;后得又益大,臣直欲弃臣前之所得矣;今以臣之凶恶,而为王拂枕席;今臣爵志人君,走人于庭,辟人于途;四海之内,美人亦甚多矣,闻臣之得幸王也,必褰裳而趋王,臣亦犹曩臣之前所得鱼也,臣亦将弃矣;臣安能无涕出乎?魏王曰,诶:有是心也,何不相告也?于是布令四境之内,曰,有敢言美人者族."

    由是观之,近习之人,其挚谄也固矣,其自纂繁也完矣。今由千里之外,欲进美人,所效者庸必得幸乎?假之得幸,庸必为我所用乎?而近习之人,相与怨我,见有祸,未见有福:见有怨,未见有德,非用知之术也。

    注解里有一排小字,龙阳君此人,像女子一样婉转媚人。

    张瞻盯着那一排字,眼前浮现万青鬓发松散,水眸盈盈的模样

    嗯,与此句神似。

    出了藏书阁,空中飘起了小雨,绵绵细细,方圆撑了一把油伞,手里攥着一把在候他

    二公子挑眉:“哪来的伞?”

    方圆嘻嘻一笑:“在个穷学子手里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

    二公子独自走在雨里,细雨打在他的身上,瞬间湿了衣衫和头发:“狮子大开口。”

    方圆追着给他打伞:“不开到这个价,人家不卖,咱们回府吧。买都买了,您勉强用一回吧。”

    二公子似想到了什么,夺了方圆手里的油伞,

    方圆愣愣的追了几步:“公子你撑伞,公子,咱们不回府吗?今日…”

    二公子跑的迅速,方圆只好追在后面

    很快就到万青的纸坊门口,二公子的锦靴和长衫摆已经湿了大半,沾染上点点泥土,略显狼狈

    下雨了,刘青青吩咐提前收工,匠人都是男人,直接淋着雨回家了,至于她自己嘛,胸口缠的厚,淋个雨没什么,但云真是个有曲线的女孩子,不能淋雨

    所以主仆两打算等雨小一点再回府,闲着也闲着,一起欣赏小雨淅淅沥沥的美景

    张二公子就这样撑着一把油伞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隔着茫茫细雨,几缕湿发贴在他的面颊上,二公子的一张脸,当真是俊的不像话

    她眨了眨眼:“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二公子的视线直接而又坦荡的落在她身上:“我来接你回府。”

    他是为自己而来。刘青青缩了缩瞳孔,恍惚忆起故人撑着一把伞绝决离开的背影。

    她呆望着他,说不出话。

    二公子略有得意:“是不是很感动啊?好了,咱们快回去吧,铮儿估计还在等我们。”

    我们。区区数月。张瞻已经和她成为了我们,她沉默的钻入他的伞下,两人并肩而站,她的肩比他的矮了一截

    伞不大,护一个人有余,两个人就有些难堪了,雨丝一直打在万青的左半边身子上,二公子蹙蹙眉,伸出胳膊,将万青往伞下捋了捋。

    身后是方圆与云真同撑一把伞。

    雨已经下了一小会了,地上积累了些泥水,缓行一道后,突然起了东风,伞差点都飞了,细雨也被风吹的狂打在刘青青身上,顷刻连她的半张脸上都沾了些雨水

    二公子突然从右边挪到刘青青的左边,横着身子,东风吹来的雨水全部都打在了他的背脊上。

    “二公子!”她惊呼一声,这人身份毕竟尊贵,她忍不住抬眸去看二公子的眼睛

    他也正垂眸望着她:“哪个男人似你这般瘦弱?估计都能被风吹走,届时,铮儿又得哭!”

    虽然二公子的话不好听,口吻也不好,可刘青青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许是女子从来都会因微小的事情被打动,被感动。

    一向粗粗咧咧,顾已不顾人的二公子竟对她这般细心体贴,她不由的一笑:“二公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二公子一脸莫名:“记得,你抱着铮儿哭哭啼啼的。”

    她失笑:“不是的,第一次是在知州府,我喝醉了,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你当时踢了我两脚。”

    二公子大惊失色,第一个反应是否认:“怎么可能!”

    她还在笑,觉得有趣:“当时你还脱了衣服,估计是我吐到你身上了。”

    这么一说,二公子有印象了,他不再说话。

    刘青青笑的眉眼都快弯了,谁能想到当日对她如此粗暴的二公子,今日居然为她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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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船而钓章”复制百度。

    本章刘青青,万青混乱出现,其实是万青出现的时候,是二公子视角。

    有二公子,何暨才能在十年后遇发妻

    不然,他得等二十年后,何铮考上功名,父子同朝为官时,才能遇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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