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客栈,叫了一辆马车,前往皇宫外的榜墙处。

    一路之上,车水马龙。

    黄莺仿佛一只欢快的鸟儿,唱着不知名的歌。

    顾惜今头枕双手,闭着眼睛,神色安闲,他已经决定,今天事了之后,就回天意山修练,短时间里,再不想感悟道心之事。

    毕竟若是成功,也就罢了,若是不成功,那将耽误太多太多的修练时间。

    ……

    盏茶时间之后,就到了皇宫外。

    近千学子,和闲杂人等,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好一场盛会,只不过榜单还没有从宫中出来,众人都在翘首以待着。

    “惜今哥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下大哥。”

    下了马车后,黄莺道了一句,就风风火火的钻进了人群里。

    顾惜今站到旁边的偏僻处,背负着双手,默然看了一眼黄莺的背影,就朝后走去,他刚才就已经以灵识看过,皇宫之中,老皇帝钦点的第一名,就是他顾惜今。

    现在陪黄莺走过这一路,他也该离开了。

    信步而行。

    即便没有施展法力和灵识,附近言谈之人的话语,还是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年年朝朝暮暮,又到了一届放榜之时。”

    路边不远处,两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侃侃而谈。

    一位肌肤微黑一些的,感慨着说道。

    “孔兄,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什么好感慨的,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交替不断。”

    另外一个长须男子冷然说道。

    面黑男子闻言,哈哈一笑道:“我不是为我自己感慨,我是为你感慨。”

    “我有什么好感慨的?”

    “听说这一次的士子中,出了不少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尤其其中一个叫顾惜今的后生,一手锦绣文章写的十分出彩,你这南明国第一大儒的名头,莫要给这后生抢了去。”

    “既往者为贤,开来者才为圣,这些后生小子的文章,不过依葫芦画瓢,还差的远呢。”

    长须老者不屑道:“不要说他们,就是你我,也不过是拾前人牙慧,谁能做到开一家之先河?”

    面黑男子哈哈再笑,没有与对方继续争辩下去。

    而那疾步离开的顾惜今,却在瞬间呆住了。

    ……

    长须老者的话,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轰在他的脑海里。

    是啊!

    他不过是拾前人牙慧,依葫芦画瓢,写了一点所谓的锦绣文章,就算得了个状元又怎样?

    难道就这样就能感悟凤立道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呆立了片刻之后,顾惜今眼中,越来越亮了起来,口中喃喃着。

    “我要立言立说,开一家之先河,创立人间新学派,成为那既往开来的人间圣贤,如此——方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应该干的事情,如此——我的凤立道心,才有成功的可能。”

    幸亏附近吵吵嚷嚷,否则这番话被人听到,不知要引来多少嘲笑。

    顾惜今口中喃喃,心中喃喃。

    竟越想越觉得心中敞亮起来,仿佛有人帮他推开了一扇门一样。

    顾惜今心神颤抖,没有注意到,身后方向里,已经炸开了锅一般,传来了极嘈杂的声音。

    有欢呼声,有失落声,还有更多的羡慕之声。

    “惜今哥哥,你是状元,你是状元——”

    那黄莺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找到了顾惜今,拽着他的胳臂,摇晃着,笑面如花,仿佛自己中了状元一般快活。

    顾惜今一震醒来,看着她的面庞,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我是状元,我顾惜今走到哪里,都是第一!”

    ……

    从这一天起,顾惜今在人间更久流连,学百家,行万里,体凡人之多艰,悟天心之无常,期待着创出流传后世的一家学说。

    而这条路,究竟能不能帮他感悟凤立道心,暂时谁也不知道。

    ……

    时间继续向前。

    南乘仙国的西边,是白国。

    而白国的修真界,也是动荡异常,龙锦衣和司空霸二人,就在这动荡的修真界里打拼。

    二人均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心方向,但如何才能感悟道心,仍是一件头疼之事。

    白国地面上,有一山名为落雁山,颇有几分灵气,山中是一处散修坊市所在,白国的不少往来散修,经过这里。

    这一日,龙锦衣和司空霸,在酒楼中饮酒。

    二人身上,明显多了不少伤疤,多了极多的杀伐之气。

    既然选择了散修之路,就注定要比方骏眉等人走的更加艰难,更加凶险。

    司空霸气质,更显得冷霸,而龙锦衣的身上,更多了某种深邃的冷,仿佛冰封的火焰,仿佛沉默的雕像。

    二人自各喝着自己的酒,谁也不说话,仿佛生下来就是如此一般。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两个人,会成为最好的知己。

    不知过了多久,龙锦衣陡然转头,看向窗外楼下长街的某个方向里,眼中精芒亮起。

    那个方向里,一个老者,缓缓走来。

    老者身高八尺多,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杆挺的笔直,仿佛一把乌黑剑锋一样,面相虽然苍老,却丝毫不显得伛偻。

    花白长发披散在两边肩上,容貌粗犷,面部线条,异常冷硬,予人饱经风霜的感觉。

    肌肤却莹白如玉,露在外面的肌肤,异常晶莹剃透,连皮肤下的血管都根根可见,泛着绚目的光泽,与粗犷的相貌截然相反。

    目光深邃冷漠,没有半点闪烁,静如死水,但目中神采,却异常摄人,散发出近乎妖邪般的魅力。

    身上气息,完全收敛,仿佛寻常老者,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好惹,仿佛最阴邪的那类老怪物一样。

    “这位前辈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

    “该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吧?”

    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那老者仿佛没有听到,冷着一张面孔,缓缓走来,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龙锦衣的面上,有异常耐人寻味的光芒亮起。

    龙锦衣的瞳孔,在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猛的凝了凝,随后就闭了闭,才再次睁开,恢复如常。

    对面座着的司空霸,已经十分明白他的动作习惯,这代表着龙锦衣对某个人起了杀心了。

    是谁?

    顺着龙锦衣的眼光看去,司空霸立刻看到了那老者,不过却不认得他是谁。

    “司空,你继续喝,我下去走两步。”

    龙锦衣陡然道了一句,就站了起来。

    “要我一起吗?”

    司空霸眼中,有杀气溢出。

    “不必!”

    龙锦衣有些冷硬的丢下这两个字,就朝楼梯走去。

    ……

    下到楼来,那老者竟然也正好到了楼下门口,二人一起,并肩走去。

    那一脸冷硬的风霜感觉,竟是如此的相似。

    “恭喜你,进阶凡蜕!”

    龙锦衣冷冷传音。

    老者竟然是个凡蜕修士?二人竟是认识的?

    听到龙锦衣的话,老者嘿嘿一笑,说道:“还要多谢你从无底光界里,带回来的忘尘仙液。”

    “那不就是你把我拐进绝地剑宫的目的吗?”

    龙锦衣面色更冷。

    原来这老者就是绝地剑宫的老宗主——任墨。

    也就是龙锦衣的心上人,任雅的祖父,当年龙锦衣就是被这个老鬼逼着拜进绝地剑宫里的。

    龙锦衣当年,竟然也得到了忘尘仙液,而且最后帮助任墨进阶凡蜕成功。

    听到龙锦衣的话,任墨笑的极深邃的点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应该恨不得我死在天劫之下吧,以你的直来直去的性子,又何必勉强自己来说这样虚伪的恭贺话语。”

    “你错了!”

    龙锦衣依然冷道:“我龙锦衣如果要杀一个人,那一定是要亲自动手,而不是假借天劫或者其他人的手。”

    任墨听的冷哼了一声。

    “老夫好象跟你没有那么大的仇吧,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师傅。你自己该很清楚,你能得到解除蹉跎道人中毒的解药,是我故意让雅儿拿给你的,而雅儿更是被你的冷酷之心逼到自杀而亡,我没找你算账,已经不错了。”

    “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动摇我杀你的决心!”

    龙锦衣目光复杂起来,但又坚定异常。

    任墨道:“你这个臭脾气,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说完,又话锋一转道:“那我就等着你争脱人祖誓言的约束,来杀我的那一天了。”

    “那就承你吉言了,我也会祈祷老天爷让你活上那么久的!”

    龙锦衣话语也如刀一般锋利。

    任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个人之间,当年必定有过一场勾心斗角,并且立下了条条誓言来。

    ……

    “小子,你可知道,我真的很欣赏你,我也从不希望,我们两个的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

    任墨幽幽说道:“老夫当年定要强收你为徒,除了要你帮我下无底光界找忘尘仙液,更因为你跟我很像。真希望当年第一个碰上你的,不是蹉跎,而是我。”

    龙锦衣沉默不语。

    任墨脚步一停,看向他再道:“我西去之前,特地找到你,是要将最后一样东西给你,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师傅。”

    说完之后,摸出一个储物袋子来。

    “无论你要送我什么,我杀你的决心,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龙锦衣凝视着对方,目光如剑。

    任墨闻言,深不可测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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