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老头将目光对准了自家婆娘带过来的拖油瓶——
    “大郎,要不、要不你跟他们走吧?牛兄弟手下想必也要些帮手的吧?对对!大郎你去给牛兄弟做工去!”
    “杀千刀的老头子!老娘跟你拼了!”那婆娘一听到曾老头要拿她儿子去抵债,顿时小儿子也顾不上了,扑上来便是一阵撕咬谩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基本上把曾家祖宗十八代及其女眷都问候了一遍。
    王鲲风不高兴地张开两个手掌,从后面捂住了白春笙的耳朵。
    白春笙奇怪地转过头看着他。
    “那些都是些浑话,不要听。”王鲲风板着脸解释道。
    “我又不是三岁幼童!有什么听不得的?”白春笙不高兴地把他厚实的手掌拉下来,王鲲风的手掌很大,掌心的肉也多,暖暖的,东西抱着肯定特别暖和!
    呸!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定下神来,白春笙继续去看院子里的事态发展。曾家族老已经严厉呵斥了满嘴喷粪的婆子,不耐烦地看着曾家老头——
    “老弟,不是我们不帮你,只是这本是你们自己家务事,又牵扯到银钱,我看这牛家兄弟也不是不讲理的,你不肯拿出银钱来,又不肯把宅子抵给人家,大郎也不肯去给人家做工抵债,我也看不清楚你们到底想咋样了,这样,二郎我先带回去,孩子还小,受不得这些,你们把这事儿解决了,别让人在村子里吵吵嚷嚷的,这两天外面常有人来买桃子,若是被闹到了不肯来,族里其他人也是不答应的。”
    “就是!我们家里也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若真舍不得你们家大郎,我记得你们家不是还有几亩桃林吗?那也值十两银子了吧?”陶家大伯冷笑一声,临走还不忘埋一颗雷,到底是选择保住家里的桃树林,还是保住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儿子,想必,曾家这对人渣应该会好好闹一场吧?
    闹吧,闹翻了,茜娘就安全了。
    看到陶家大伯急匆匆离开了,想也知道必然是担心怠慢了他们,赶着过来帮他们摘桃子了,白春笙和王鲲风急忙从树上下来,王鲲风身轻如燕,一下子就从树干上跳下来了,连个踉跄都没有。
    白春笙方才爬树的时候有八卦刺激,还没觉得怎么着,现在往树下面一看,妈呀这桃树看着不矮啊,他是怎么爬上来的?还在上面蹲了半天?
    腿不由得就有些软。
    “快点下来,陶大伯快过来了。”
    “我……”白春笙有些怂,两只手紧紧抓着树干,黏了一手的桃胶,手弄脏了,整个人不由得更加紧张了。
    “没爬过树?”王鲲风有些好笑地看着树上腿都在发抖的河蚌妖,想来也是,河蚌化形之前,可不都是生活在水里的,哪有机会爬树?
    再说了,也没见过爱爬树的河蚌啊!
    “嗯!”白春笙声音都有些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河蚌的本能反应,他好像有点恐高……
    “算了,你闭上眼,放松手脚往下扑,我在下面接着你!”王鲲风张开了双臂。
    “不行……我太重了。”虽然王鲲风看起来高大健硕,但是白春笙还是很担心自己这么扑下去会把他砸伤。他前世看到过这样的新闻,说是有个跳楼的自己没死成,倒是把下面路过的路人给砸死了,王大郎对他这么好,他可不能把人家给砸死了啊。
    “放心吧,这么点高,快点,我能接住!”王鲲风催促道。
    这很可能是他和春笙的第一次拥抱啊!
    桃花坳真是个好地方,果然旺桃花!他以后应该多带春笙过来玩玩的,其实桃花盛开的时候,也可以过来玩玩嘛~听说山上还有一眼清泉,若是能与春笙共浴……
    王大郎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嗓子有点痒痒,本能地想叫唤两声。
    咳咳~猫妖都这样!本能~本能~要克制!
    “那、那我可下来了~”白春笙咬咬牙,这么高他肯定不敢自己下去,现在看来,除了相信王大郎,也没有第二个法子了。
    耳畔风声唰唰吹过,空气里都是桃子成熟的香味,白春笙闭上眼睛,听从王鲲风的安排,努力放松手脚,猛地往下扑去。
    桃树真的不高。
    只是一瞬间,白春笙便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一个温热的胸膛紧紧抱在怀里,黏满桃胶的双手,死死地扣在那胸膛上,睁开眼,恰好看到王鲲风那带着一点琥珀色的瞳仁。
    阳光下,那瞳仁恍若一块打磨精致圆润的上等玉石一般,流转着无尽光华。
    猫妖的眼睛,真好看!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猫妖的眼里,他这只河蚌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河蚌了!
    #他们家春笙真好看#王鲲风傻呆呆地看着睁大眼睛仰起头看着他的河蚌妖,他本以为河里的水妖都如黑鱼精那般蠢笨,却没想到,这时间还有这般、这般俊美白皙如月华般的水妖,就好像月圆之夜倒映在清泉上的月光一般,美好的让人不忍心去触碰……
    “抱、抱歉,把你衣裳弄脏了,我、我回去赔你一件吧。”短暂的眩晕之后,发现自己沾满了桃胶的双手正黏在王鲲风深蓝色的衣衫上,许是因为经常在码头做活儿,王鲲风身上穿的是布庄里最便宜的那种土布制成的短打衣裳,土布的布幅不够宽,因此做衣裳的时候,尤其是成年男子的上衣,需要两块土布拼接在一起,王大娘手巧,那拼接的缝隙,被她用细密的针脚绣了几道水波纹上去,丝毫都看不出来,只是摸上去就能发现那两块布是拼接在一起的。
    “无妨,这是我娘自己纺纱织的土布,我自己上山采的染草染的布,并不值钱的。”王鲲风依依不舍地顺着白春笙挣扎的方向将人松开。
    “慈母手中线,这样的衣裳,千金也难买的。”白春笙叹息道,却并没有再说什么,盘算着回去之后去布庄子上扯几匹好一些的青绸,王鲲风身量高大,若是穿上青绸制成的衣衫,定然潇洒俊美。
    不过,看到王鲲风衣裳上沾染的那些透明状的胶质,白春笙眼前一亮:“桃胶!”
    “怎么了?”
    “鲲哥你看,这东西叫做桃胶,我曾经……曾经看到有富贵人家的厨子,用这种桃胶炖甜汤,咱们难得来一趟,不如多摘一些回去,我做一锅让大家都尝尝?”上辈子,白春笙的老妈非常迷信养生,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人安利了桃胶的各种滋补养颜功效,非要让他给自己在网上买桃胶回来,炖了还逼着他一起吃,其实桃胶的味道在他看来也一般,只不过,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家的味道了。
    “这东西也能吃?怎么吃?”王鲲风从身上拈了一点桃胶在指尖捻了捻,发现那胶质十分有韧劲儿,黏糊糊的,看着有些诡异。
    “这便是桃胶,不过这种桃胶刚从树里流出来,还不能吃,要变成一粒一粒的浅红色黄色透明的颗粒,从树上采摘下来后,晒干保存起来,吃的时候提前几个时辰泡发,可以炖成桃胶雪燕羹,也可以加入蜂蜜梨子炖成甜汤。这个季节正适合采收桃胶呢。”
    “陶家大伯应该过来了,咱们先过去吧,你要这桃胶有何难?回头我让他们摘桃子的时候顺手摘一些就是了,这东西没人要,想来也不值几个钱。”
    “哪里用得着花钱买?”白春笙对这种不珍惜铜板的行为非常唾弃,“我们不是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上?等下便让他们帮我们摘桃子好了,我们两个人摘一个时辰,摘下来的桃胶就够吃好些日子了,你当是吃饭呢?炖桃胶每次不需多放,一点点就够了。”
    “听你的!”想到摘桃胶的时候,说不定还有抱一抱的福利,王鲲风立刻赞同道。
    接下来俩人也不忙着摘桃子了,而是一路走一路找,看到桃树树干上有凝固了的桃胶,便摘下来兜在衣服下摆内,大约这桃胶在这里真的无人食用,没一会儿他们就摘了许多。
    “王管事,白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村里有些事耽搁了,你们摘的桃子呢?”陶家大伯笑眯眯地穿过桃林找到了他们。
    “哦,那桃子上面有桃毛,我家兄弟皮肤嫩,一碰便起了红疹子,还要麻烦大伯帮我们摘一些了。”王鲲风找了个借口,其实也不算借口,因为他发现白春笙的皮肤非常白嫩,几乎一蹭到那桃子便红了一块,看得他心惊胆战,更不敢让白春笙去摘桃子了。
    “这、王管事,你们摘这东西做什么?黏糊糊的,粘在衣衫上很难清洗。”看着俩人用衣服下摆兜了许多的桃胶,陶家大伯就跟看神经病似得看着他们,这东西他们每每上山摘桃子的时候都得躲着,粘到衣衫上很是难洗,这城里人也真是奇怪,竟还摘了玩?
    “哦,大伯有所不知,我这位兄弟厨艺乃是一绝,时常会想到一些新奇的食材,这不,他方才看到这桃树流下的东西,觉得可以拿回去试着做些吃食,我便替他摘了一些,还请大伯帮忙找个东西给我们装一下。”王鲲风解释道。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在乡下人看来,能在大户人家做厨子那都是上等人了,顿时看着白白嫩嫩的白春笙眼神中都带着些敬佩,同时也不由得在想,若这位白公子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厨子,一身的本事总会想找几个徒弟吧?也不知道他家那不争气的大孙子能不能入了这白公子的眼?若是能学得一手厨艺,镇上酒楼的大厨,那一个月可是五两银子的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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