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嘴里面念叨着今天的日子,又掐指一算。停下动作从柜子里拿出他经常喝的药酒,含了一口继而悉数喷在我的胳膊上。

    说来也巧,这口酒喷下去之后,针尖的地方开始冒起了小血珠,胎记也恢复了正常。

    师父把针拔出来,小血珠慢慢扩散,把胎记的红色印记全面覆盖。

    “记住,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要提醒为师给你施针!”

    我哭丧着脸,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过生日都有好吃的,我过生日却要扎针!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可是我不敢说,师父说过,小孩子家家过什么生日。

    自小山娘醒了之后,家里着实安静了好几天。

    以前,经常有人找上门来,让师父给卜卦、看病,或者是去看看阴宅阳宅,自从被批斗了之后,却再也没人来!。

    可是,最近几天师父依然很忙。他白天补觉,收拾零散的物件。到了晚上,他用黑布把窗户遮的严严实实,然后点起昏暗的煤油灯,开始挖地洞。

    我没事的时候就站在里面给他掌灯,困了就先去睡觉。这洞挖出来比我高一些,大概半个炕大小,等完成的时候,师父就把一些木箱子往里面捣腾。

    我随手翻开一个木箱子,里面都是线装的古书,黑色的封皮,里面泛黄的书页都快碎了。我一翻开,都是不带标点符号的繁体字,看得我头晕眼花,连忙给合上了。

    师父回头看了我一眼,从洞里面猫着腰爬了出来。

    他拿着煤油灯,小心翼翼的照着木箱子里的书。继而很严肃的和我说,幽幽,这里的书都是师父毕生的心血,以后给你当嫁妆用的,你要保护好他们。

    我苦着脸点点头,我陪嫁需要这个经文吗?那我还能嫁出去吗?

    “师父,您还没死,不能算毕生!”

    师父差点翻了个白眼,“不用担心,师父以后的本事都直接传授给你了。你不用看书学习的!”

    接着,他指挥我去找一块油布来,把我随手翻的那本书仔细的包裹上,才装进箱子,拖到地洞里。

    可没等东西都捣腾完,村里的干部面色不善的带着一群人卷土重来。

    我这才佩服师父的先见之明。

    “赵天光,你给老子出来,你可真是胆子比天大,竟然敢加害我家的婆娘!”

    外面吵吵嚷嚷,我害怕的躲在师父身后,师父微微一笑拍拍我的头,打开了屋门。

    外面打头闹得就是小山他爹,前两天师父还救了他家婆娘的命,想不到这么快就反咬一口,来恩将仇报了。

    “该来的总会来!劫数不要去避,要去度,上苍终能睁开眼的!”师父轻轻的对我说,虽然我听不太懂,但也知道戒嗔、戒怒、戒燥,呼吸吐纳,平心静气的看待眼前的这一切。师父说我的戾气太重,可能我真的要继续背清心咒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你们吧……”师父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站在这的人,除了我们师徒二人恐怕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们看出了师父眼中的轻蔑。

    一个个的开始叫嚣,原来他们是觉得灵蛇附体在小山娘的身上,就是师父搞的鬼。

    因为小山娘踹我的那一脚,让师父记恨在心才会报复的。

    原来,愚昧、无知就是他们恩将仇报的借口和筹码。

    “说,那条蛇被你藏在了哪里?你今天要是把那条蛇交出来,还能减轻你的罪行。要是不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师父平静的看着他们,轻笑出声。那平静的眼睛瞬间低垂,不再看他们。几个人竟然遭到了“神棍”的蔑视,自然不肯放过师父。

    不说是吧,给我砸!

    几个汉子拿起铁锹、铁镐在院子里开始砸,就连屋子里也没有幸免。师父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古籍都他们仍在院子里,厉风吹动泛黄的书页,竟似鬼哭般。

    他们有人把师父绑起来,拳打脚踢。

    我大哭起来,抱着师父不让他们动手。可谁又在乎一个孩子呢,不知被谁一脚就踹到了村长的脚边。

    这位脑满肠肥的村长,竟然蹲了下来捏着我的脸蛋。

    “幽幽是吧,你长期和这个老神棍住在一起,他有没有欺负你啊?”他的脸上闪现着奇怪扭曲的笑容,看得我有些害怕,一时不敢说话。

    其他人不知为什么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师父在那喊了一声禽兽。

    他们打的更起劲了,我挣扎的大哭起来。“蛇被我吃了!真的被我吃了!”我说了实话,可是他们都不信。

    “村长,你看他居然还藏着这种东西!”一个汉子满脸兴奋,从屋子里捧出了一个三清牌位。我打眼看去,似乎哪些地方不对劲。牌位被汉子扔到地上,兴奋的踩了两脚就散架子了。

    “你这伪道士,老神棍,居然藏匿这样的封建迷信玩意儿,看来就是要和我们新社会做斗争啊。来人,把他给我带走!”

    师父瞟了一眼牌位,面上也无其他表情,就被人拖走了。我趴在地上看到被损的那个牌位,放声大哭,不知所措。这是师父最珍贵的东西了,他们竟然敢踩碎了。

    天理何在?道法何存?

    我绝望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哭的断断续续。谁来救救我师父?谁来帮帮我?呜呜……手臂上的蛇形胎记,尤其是红点部分,竟然微微发热。而且,胎记慢慢的凸显出来,像是一道疤痕。

    “大蛇,你要来帮我吗?”我轻轻抚摸着疤痕,然而除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再无其他作用。

    因为,它没出来!

    师父被关进了采矿场的牛棚,听说白天要去采矿场砸石头,晚上腰睡牛棚。这是小山子趾高气昂告诉我的。

    听说采矿场离我们村子有几时公里远,一般劳改的犯人都被派到那个地方去。

    我听周大娘说过,那个地方经常闹鬼,大清朝没亡的时候,那里可是个抛尸的地方,而且都是宫里面的宫女啊、太监啊、侍卫啊!

    整不好还有哪个宫里的娘娘,厉鬼索命呐。

    每次都听得我毛骨悚然,要知道我是能见到鬼的。我担心师父,自己收拾好吃的东西,打算次日凌晨就去找师父,然后大壮娘不让我去。

    师父临走之前曾经拜托过她,让她照顾我。我不要,我只要师父,我师父没死,我不能寄人篱下。

    我要在家,等师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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