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追不上古叶三,又半路折回来的孟章,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话,立即印证了我心里所想。不过这个印证,也只短暂到被监兵接过来的一句话给推翻。

    “谁说不是啊,这孩子命苦啊,不但一出生就没了父亲,而且亲娘也是因为住在地处偏僻的山林里,生他时根本来不及请产婆,最终难产致死。”

    “得亏这孩子遇上了路过的刀娘子夫妇,要不然早就被饿极了的母豺叼去,难逃被小豺崽们分食的厄运。”

    哦,这回我总算彻底明白了,原来这个千琴公子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打出生那天,就被紫螳螂夫妇所收养,他们教他做人,教他知识,教他修炼,只要是父母能为自己孩子所做的一切,他们统统都做了,除了他们不能为他生下一个弟弟,或是一个妹妹。

    “大家莫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跟感情了,有那功夫,还是想想你们明天,该送你们心中那个小辈,我的同辈,什么礼物,才能最令对方开心,关键是能令对方的新娘子开心,这样她将来才不会给你们的千琴气受,等你们将来,有谁老的不能动弹了,她也会候在床边给你们顺气味喂药,端屎端尿,为你们养老送终。”

    “呸呸呸,小姑娘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四个,乃虫皇坐下的四大神兽,寿比天高,亘古不灭,你这又是病体呻吟,又是养老送终的,你存心咒我们短命是不是?”

    额?

    “对呀,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你们不是人!”

    我猛拍了一下脑门道,不禁想到自己由于在人间界呆的时间比较长,光想着如何教未来的准公公、婆婆怎么讨好儿媳妇了,竟把这一重要话茬给忘了。

    孟章几人听了,把眼一瞪。

    “是神——!”

    我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总算有效缓解了几人的怒意,如今她总算明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了,倘若继续将几人留在她的内天地的话,那她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才能过出头啊。

    我此时做了一个决定,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将这几个老家伙,连同紫螳螂夫妇,赶出她的内天地去,岂有此理,伤都养好了还赖在这里不走,真当这里是他们老家了,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不成?

    农历十四这天清晨,我便早早的离开竹林村,来到了万灵山学院外面的街市。

    “大姐姐,您的长发好美啊,如果再配戴上我的珠花,一定更美了。”

    我闻音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破布烂衫的七八岁女童,那张抹着几道锅底灰黑印迹的大花猫脸上,两只雪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格外有神。

    我止住前进步伐,开始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眼前所站的这个女童,只见她头上扎着一条简单的马尾小辫子,孩重粉嫩细长的颈项,挎着一个上盖打开的小木匣,小木匣里盛放着各种各样的银、木制发簪以及珠花,看上面那些被磨平磨亮的棱角,显然这些珠钗头饰已经被人佩戴过很久了。

    “大姐姐,你要是想要,我可以便宜些卖给你的,就一块金币好不好?”

    女童看出我脸上的犹豫,刚才的老套商业性语气,立刻转变为小心翼翼的商量性口气,并一脸期待的望着我,眼里闪现着一股莫名的渴盼与希冀。

    我蹲下身,右手轻轻抚摸着眼前这个不大点孩子的头颅,顿时,一幅人神共愤的风霜画面,清晰展现在我内天地的水幕石上。

    “小妹妹,你母亲的这些手饰,我全部买下了,不但如此,我还要你带个路,领我去你家走一遭。”

    “嗯。"女童闻此,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喜忧掺半点点头。

    令女童欣喜的是,卖出了这些手饰,完成了任务,就有钱为母亲抓药看病了,可让她发愁的是,恩客提出要去她家座访,可她们家,穷得却拿不出一样像样的东西,来招待眼前这位美貌如仙子、救命如救火的恩客大姐姐。

    我看出女童的心思,嘴上说好,心里却想着到家后该如何不使这对母女为难。

    “新鲜出炉的热包子嘞——,要买赶紧买,不香不要钱——"我正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时,耳盼响起路侧包子铺店小二的红火叫卖声。

    “小二,给我来十个包子,打包带走。刚才这个,算我的!”

    我兴高采烈地从台案上的一摞油草纸中,抽出一张油草纸,然后从笼屉里单另捏起一个烫手的包子,嘴对着吹了吹。

    “小妹妹,饿了吧,给——这是大姐姐我,请——你的,趁热快吃吧。”

    我特别强调了一下那个请字,然后将包子递过去。

    女童先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肚皮开始狂鸣,最后毫不犹豫,抓起我伸手递过来的那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客官,这是您要的包子。”

    “嗯,谢谢。"我微笑转身,单手接过付钱时,悄悄将包子铺店小二叫到了一旁,回头看时,女童低眉站在那里,双手捧着大半个包子,吃得正香。

    “令外,这是我在贵店提前预付的一个月饭钱,未来的这一个月里,这对母女的伙食,你们全包了。”

    “放心吧客官,这事包在鄙店身上了。我这家祖传的包子铺,可是这整条街上,千百年来最注重信誉的一家,不信您可以随便打听。”

    包子铺店小二左手接过客人递过来的一袋财物,数都未数,只是在手心随便掂量了那么几下份量,便不禁喜上眉梢,然后右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道。

    我的右手被女童拉着,两人走到了深外街尾的一间茅草屋院子,停下。

    “大姐姐,您先坐在这里等会,我这就回屋扶我母亲。”

    女童从屋檐下搬来一把凳子,用袖子在上面蹭了又蹭,然后摆放到我跟前,就转身回屋了。

    自一进院子,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手夹木匣四处转悠了一下,这才发现茅草屋后面的墙底下,有一处堆积如小山的干药渣,看来这里的女主人,已经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可真辛苦了那个七八岁女童。

    大约过了有那么几分钟时间,只见那个女童双手搀扶着一位脸色苍白、身材瘦骨嶙峋的中年妇人,从茅草屋内缓缓走了出来”嫣儿,这位是……”

    ”母亲,她就是买我们东西的大姐姐。”

    "什么—不好,嫣儿,你速速带这位大姐姐离去,他马上就回来了!”

    妇人说到这里,只见女童眼底闪过一丝惧意,然后飞快拉起我,朝院子大门走去。

    “哎哟—脚脖子好痛!”

    我之所以磨磨蹭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因为她的神识已经锁定在距离这里一百米之远,体型魁梧彪悍、全身衣服打着补丁,面相长得穷凶极恶的中年男子身上。

    "大姐姐,您怎么了?不会是崴着脚了吧?”

    女童焦急关问,急忙弯下腰,替我反复揉捏着受伤了的脚脖子。

    “来不及了,这位姑娘,东西我先给你藏起来,等他走了,我再拿给你,嫣儿,快点—”

    中年妇人语中带着欠意,费力夺过我肘下的小木匣子,然后在女童的搀扶下,两人一起挪开院中一口废弃的水瓮,将那个木匣子放到瓮底提前挖好的暗坑,最后又把水瓮挪了回去,并把附近被挪动的松土痕迹,用手抚平。

    我坐在地上,目光了然的望着在院中紧忙和的母女,没有说话。

    等两人做完这一切,中年男子已经哼着小曲,进了院门。

    “哟——家里有客人啊,感情还是一位体貌端正的美人!”

    “父亲。”

    女童站在中年妇人跟前,懦懦叫了一声。

    中年男子朗声说完,非常厌恶得望了一眼喊她的女童,顺带将一脸病态的妇人拉了过去。

    我在女童的搀服下,缓缓从地上起来,执著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墙角那对中年夫妇。

    “老婆子,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一房亲戚啊?瞧她这身装扮,就知道一定非富即贵,出自于大户人家。你若是取得她的信任,从她那里骗得个金银财宝,我保证不打咱们嫣儿这个小丫头片子的主意了,夫人意下如何?"“你休得胡言!你好吃懒坐,嗜赌成性,嫁给你已经是我的不幸,可谁知你变本加厉,丧尽天良,先后将我好不容易抚养成人的六个女儿,贩卖给青楼,如今连我身边这个最小的孩子,都不想放过,现在又想打我这个远房亲戚的主意,你——你简直就不是人!”

    啪,啪。

    中年男子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抓过妇人的衣领,照着她的左右脸颊,甩手就是两巴掌,然后手上一松,中年妇人的身体踉跄倒退两步,鼻血哗哗长流。

    “死老婆子,你少当着外人面教训老子,要不是你,一口气给老子连生了六个赔钱货,老子也不会为了急要男丁,卖掉六个亲生孩子,一心要娶翠香楼那个巧舌如簧的贱人!没错,那个贱人进门两年,果真兑现了诺言,孩子是给老子生了不假,可他妈又是一个不带把的赔钱货,坐完月子没不久,竟然将老子卖女所得来的钱财席卷一空,跟着一个臭修鞋匠私奔了,害得老子深陷财色两空的尴尬境地,在街坊们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中年男子愤恨地环望着一贫如洗的院落,不由两手捶胸,暗叹自己不济的命运。

    我听闻两人的对话,心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还是放下包子,拿着东西赶紧撤吧。钱,当然不能少给,但也绝不能白给。

    “不要再演戏了!那些头饰上面被喂了毒,这我早已经知晓,你们也是拿人钱财,奉命行事,钱,我就放到这里了!这位大哥,你若是真那么想要儿子的话,戒赌、重新做人,并终生不许再入烟花之地,一样不可少,再带这位大嫂看病养好身子,不出三年,准能抱上男丁。”

    我将一袋金币和一兜包子放到凳子上,然后走过去,单手拎起水瓮,拿过她买的东西,又将水瓮原位放回,遂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

    中年男子摇指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人擦去嘴角上的血渍,每每想到正在青楼受苦作难的六个孩子,便开始黯然垂泪。

    女童走到凳子旁,拆开包着食物的油布纸,一手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忐忑不安地走到双亲身边。

    “父亲、母亲,给—”

    “嫣儿,你哪里来的钱买的包子,莫不是你动了大哥哥给你的跑路钱?”

    中年男子蹲下身,望着女童惊恐不安的两眸,忍不住大声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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