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近来许多旧事都让他记起来了,七七八八地往脑子里挤。他在家排行老六,叫白六。在他之上,白一到白五都是母的,他是家中的小少爷。也是族中之贵。
    是的,他爹老白,是猫灵族的族长。他也曾享受万猫景仰。他也曾是高高在上的,一点不比萧乔差。
    当然,这些都是曾经。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族群,早已化作白骨被遗忘在时代更迭中了。
    而眼前这个人……他眼睛从那盘生鱼片上移开,看了一眼萧乔。自己跟了他三年,但是,他总觉得这人在自己心中不止是三年的分量,应该更久。
    萧乔也在看他,不,应该说萧乔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他跟前那碗鱼汤因为许久不动,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白色皮冻。
    “好吃吗?”萧乔拿起汤匙,在鱼汤里轻轻捞了捞,将皮冻打散。
    “乔哥。”假假放下筷子,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嗯?”萧乔有些紧张地放下汤匙,面上却依然平静。他想了半天,从那盘生鱼片还是整整一盘的时候,到现在只剩三分之一。依然没有想好要跟假假说什么,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他出来吃饭?只知道在酒店里,他就在自己隔壁,可是自己却不安得要疯掉。大概这就是做贼心虚了。
    “你以前问过我,我老家在哪。我当时给你讲了一个故事。其实那个故事还有一部分,我最近才想起来。”假假看着萧乔,顿了顿。
    “你说你老家很美我记得。”萧乔将手放到膝盖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他的心悬在空中,他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不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紧张。他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大雪封山,仇敌四布,我根本走不出去。后来有个人,就像你那首歌一样,踏雪而来。他唱着歌,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他将我从雪地里捞起来,给了我一根小鱼干。乔哥,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英雄是谁。但我的英雄,是他。”
    “后来呢?”萧乔觉得喉咙有些干,声音有些哑。以前他将假假的话当童话听,但现在,他确信这是真的。那个少年,救了他。
    “后来他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在我脖子上挂了一串小鱼干。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萧乔看着他,脑子里再次浮现他的耳朵,他的爪子,他爱吃鱼。猫?妖?或许自己直接问他?他会告诉自己?
    “那个,嗯……你……嗯,听起来你很有故事。就好比你怎么会趴在雪地里呢?呃,我是说他怎么把一个人从雪地里捞出来……”萧乔问完就恨不得揍自己一拳,自己明明想问的不是这个啊!!可是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叮……萧乔刚问完话,假假的手机响了一下。
    欠我两万块的布偶:[十点三十分到凯德酒店。小孟有东西交给你,很重要。]
    假假看了眼时间,十点十五分。
    “乔哥,我有个朋友过来找我,我得先走了。”假假当即说道。这个饭,除了好吃外,他吃得并不算愉快。
    “……”萧乔。这就走了?
    “很重要的朋友?”他问道。
    “很重要。”假假应了一声。
    “大晚上的,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朋友怕生。”
    “那我送你过去。”萧乔说的笃定异常,不庸拒绝。
    “在凯德酒店,离我们住的地方也不远,刚好一道。到了酒店你就先回去,挺晚了。”假假说道。
    萧乔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
    两人出了鱼庄,往来时的路走。过了10点,街上便极其安静。
    【你踏雪而来……】
    萧乔拿出手机,是傅覃。
    “覃姐。”他抬手,将手机附在耳边。
    “乔哥小心!”
    假假突然吼了一声,萧乔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旁侧一个黑影窜入,速度极快,那黑影朝自己手上一扯,自己便觉握着手机的手空了。
    “妈蛋!你别跑!”假假的声音在萧乔旁侧呼啸而过。
    萧乔只觉眼前虚影一闪,路上便只剩他一人。
    ☆、英雄掉马4
    假假在见到黑影后几乎是一瞬间窜出去的。人行道左边是河道, 右边则是一排排房子, 房子依河而建是这里的特色之一。只见黑影几个晃悠,溜进了一条巷子里。
    假假速度极快,几乎在那人拐入巷子的瞬间, 他也跑到了巷子口。他跟着黑影猛地拐了一个弯。
    刚转入巷口, 一阵劲风擦着他耳朵呼来,一个结实的拳头从旁侧照着他脑袋砸了过来。这一记拳出得极快,若是换做常人,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怕是要脑袋开花。但假假到底不是人,这一拳虽是来势汹汹,但速度上, 在他看来确像商量好了一样,他腰肢极软,在他刹脚的一瞬间,猛地向后一仰, 拳头扑了个空。
    假假顺势往后跳出一步, 尚未站稳,对方再次缠了上来, 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假假这次未躲,直接迎了上去,抬手掐住了那人的手臂,毫无虚招, 抬腿便向那人踢去。
    “靠!”那人骂了一声,并迅速抬起手肘挡住了假假横扫过来的小腿。紧接着他一个反手,从假假手中挣脱出来,像泥鳅一样溜了开来。
    “是你!”假假终于有时间缓口气,在看清来人之后,吃了一惊。自己尚未找他,他倒再次找上门来了。
    “还你!”那人嘴角一勾,掏出手机往假假身后掷去。
    手机在高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假假头顶。假假急速转身作势往半空扑去。刚跨出一步,后背突然猛遭一击,他皱眉闷哼了一声,身体往前栽了下去,那人快速越过他身侧,并往下一俯身,堪堪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手机。
    他将手机塞进黑色风衣口袋中,转身正要开口,一个拳头砸了过来,他头往旁边一侧,拳头擦着耳朵而过。他面色一沉,在假假挥下第二拳时,从袖口抖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他手持匕首,反手向假假胸前一划,撕拉一声,假假猛地向后退去,空中飘着白色的毛絮,他一低头,羽绒服破了。
    这羽绒服,是萧乔的。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人,并脱下了羽绒服。
    毫无花招,他脚尖一提,一个箭步冲上去,曲指成爪,指端的利爪急速伸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向那人脸面撕去。那人一愣,转而面露喜色,并迅速抬起手肘挡于身前,撕的一声,袖口被假假划出一道口子。
    “停!!!”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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