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利箭如雨,疾疾拔出,却是扑的扑,撞的撞;最后,远远听得一声细弱的哀鸣,一支铮亮的羽箭接连刺穿三只麻雀的翅膀垂空而下。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对此精妙箭法拍案叫绝。
    内侍上前一看,此乃北楚国君千凌羽射出之箭,另一支射中双雀的,则是阑王慕璟轩之箭。
    琰帝闻言甚喜,令人设下第二局:听音辨律。
    彼时。
    朱雀台上。
    五位乐师持笙、箫、鼓、琴、瑟款款而坐,入定。
    宫人一记重锣,鼓声骤起,滚滚如雷,继而笙箫与共,琴瑟合鸣,须臾即止。如狂风疾雨,转瞬即逝,收得干净。
    众人只觉方才之曲杂乱无章,听得脑中嗡嗡作响,甚难辨之,便闻那头内侍笑道:“诸位之中,可有人说得出琴师所弹的是哪首曲子?”
    闻言,台下群臣纷纷摇头摆脑,面露难色;曲华弦朝内侍瞪了一眼,暗自腹诽:“这哪是听音辨律,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怕是神仙也听不出来,如此这般,便是给我十万两黄金,我也不稀罕。”
    偏在这时,千凌羽趋前一步,冷若寒星的眸子悠悠一瞥内侍,翩然自若道:“五弦十徵,六弦九徵,六弦七徵,五弦九徵,二弦九徵,是为《秋风赋》首句,‘萧萧秋水寒’是也。”
    内侍打一惊怔,转而笑道:“北楚王非但箭法精准之绝妙,更是通音晓律,旷世之才,真是令小人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千凌羽清冷一笑,转身走开。慕璟炎与之擦身而过,冷笑一声,转而对慕璟轩嘲讽道:“号称绝世琴师的阑王今日是怎么了,怎连那区区《秋风赋》都听不出来,真是丢我东越的脸;你看,父皇的脸都给气绿了。”
    慕璟轩置若罔闻,以笑视之;慕璟炎自觉无趣,袖袍一甩,悻然而去。
    茶过半盏。
    宫人搬上数方桌台,台上备笔、墨、纸、砚、丹青、赭石不等。
    内侍宣下第三局:题诗作画,以“关月”二字为题。
    众人闻言,眉头舒展,面露喜色,将“关月”二字绕在舌间细细咀嚼片刻后,便胸有成竹的落了笔。
    须知。
    风、花、雪、月,乃文人墨客犹爱之最,每每吟诵题及,便是废寝忘食之态,如此题目自然不在话下。
    殊不知。
    “关月”二字为“朕”,乃当今天子,琰帝慕鸾渊是也。
    这琰帝慕鸾渊圣明仁义,勤政爱民,受万民拥戴,使百官臣服。殊不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却有着一个令他煞费心神、束手无策,纵使是百官献计也无法将其治服的“混世魔王” ——太子慕千尘。
    此番赐宴诸侯,名义上是“庆贺良宵,共享太平”,实则是为寻得能人异士、世外高人,为他收服那个狂妄的小魔王。
    如此良苦用心,不知可有人能参透?
    一柱香燃烬,众人相继落笔,曲项昂首,静待之。
    内侍呈上画作,琰帝一一阅之,或叹息、或皱眉、或蹙额,似喜非喜,似忧非忧,神情复杂。
    正值心灰之际,陡然一纸滑出,琰帝撰着诗作,如获奇珍,愈发难掩心头之喜,急令内侍宣千凌羽上前觐见。
    千凌羽听宣,缓步近前,拂袖、拱手,朗声道:“千凌羽,叩见陛下。”
    叩首不及,琰帝急趋近前,扶起他道:“楚王毋须多礼。”微顿,语气不无诚恳,急问,“这世上,果真有此千古奇人?”
    第6章 朱雀台初遇
    “不敢欺瞒圣上。”
    千凌羽抬起头,带着倨傲而恭敬的神情看着琰帝,眼中无半分惶恐之色。
    琰帝思忖有顷,眉头微微皱起,复问:“如此奇人,如何得以见之?”
    千凌羽正欲开口,只听背后有人轻狂的道:“何人敢在我东越撒野。”那声音纵然刚毅、狂傲,却是带着少年未脱的稚气。
    众人循声而望,只觉眼前有一人影晃动,那惊人的速度,便是风驰电掣,恐也不及。千凌羽方才一眨眼,那少年便傲然凛立在他跟前,十六七岁的模样,星眸剑眉,俊美无俦,分明还是个孩子,却有着凌驾于帝王之上的尊贵与霸气,嘴角微微一挑,带出一抹张狂冷冽的笑意,那般轻蔑而不屑地看着他。
    千凌羽目光微斜,见其锦袍上绣着四爪金蟒,腰间佩着无暇美玉,又是如此目中无人之态,试问在这东越宫中,除了太子,还能有谁。思及,勾唇一笑,不无狂傲的看过去,与之冷眼对峙。本是素未蒙面的两人,倒像有着几世新仇旧恨的宿敌。
    一时间,朱雀台万籁俱寂,空气如窒。
    半晌。
    琰帝缓过神来,看着慕千尘,半是斥责,半是慈爱道:“千尘,不得无礼,此乃北楚国君,还不快些见礼。”
    慕千尘不屑的瞪千凌羽一眼,转过头来看着琰帝,忽就变了脸色,像个小孩子似地撒起娇来:“父皇真坏,又找人来降我。”
    琰帝干咳一声,“不许没大没小。”抬眼看向千凌羽,颇为赞赏的道:“楚王不论箭术、诗画、音律,皆在你之上,你且……”
    “哼!”慕千尘一声冷笑,傲慢地盯着千凌羽,却是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本太子倒是要好好向这位‘鼠王’讨教讨教了。”
    言罢,招手唤来内侍,再自然不过的倚过身去,靠在那老头身上,笑呵呵的道:“童公公,你且说说,那‘鼠王’是如何在箭术、诗画、音律上取胜的。”
    这慕千尘虽然蛮横无礼,但打小就与童公公亲。每次,不论是惹他父皇生气,还是被其他皇子商量算计,童公公明里暗地的,没少护着他。童公公时常感慨,先帝的众儿子当中,竟无一人像他,便是当今圣上恐也不及。偏是这位孙儿,不论是容貌、秉性,皆与之一般无二。
    慕千尘虽自幼与童公公闹腾惯了,但在这等场面,童公公还是抚他站好,恭恭敬敬的,将方才的比试只字不差的说与他听了。
    慕千尘听完,愈发不屑地瞪着千凌羽,似笑非笑;忽而目光一凛,旋即跃过群臣,飞出百米开外,摸出一副弹弓,瞄准千凌羽,只听“嘭”的一声,弹弓响处,挂在千凌羽腰间的玉佩断绳而落,却在及地之时,被慕千尘稳稳接住,扬手一送,笑道:“承让了。”
    众人看得真切,无不喝彩称绝。
    偏是曲华弦摸着脑门儿,一脸纳闷道:“我的弹弓,几时被他摸去的。”
    千凌羽扯过玉佩,开口不及,又闻慕千尘口出狂言:“莫说箭术,便是那琴棋诗画,武艺骑猎,当今天下,能与我慕千尘一较高下之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哩。”嘴角一扬,带出张狂的笑意,“如何,‘北鼠王’,你是要继续胡编乱造,诓父皇‘请狼入室’,还是与我一一比试,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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