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越顿时一副牙疼的模样。
    “你可别吓我,”沈子越拍拍胸口道,“我经不起吓的。你就算是被退了亲也不至于这样吧?以你的身份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那小孩儿不过是个农家子,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儿,值得你这样纡尊降贵小心翼翼地护着吗?看他那懵懂的模样,你是不是根本没跟他说开?”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卫修涯冷冷道,“什么时候跟他说,也是我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怎么能不操心!”沈子越眉毛倒竖,怒道,“你是我嫡亲姐姐唯一的儿子,你爹对你又不上心,我不操心谁操心?人生大事能当儿戏吗?!”
    卫修涯轻描淡写地瞟他一眼,说:“你自己风流成性,好意思管我吗?”
    “我——”沈子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喘了半天,最后只得道,“我是你长辈!”
    卫修涯回头看了眼玉璋,意有所指道:“你可没有半分长辈的样子。”
    沈子越哼了一声,袖子一甩,自顾自上了马车,不理卫修涯了。
    四个人坐上马车原路返回,一路上沈子越倒表现得非常自然,卫修涯同样也一直面带微笑听灵疏叽叽喳喳说话,完全看不出来舅甥俩人刚刚才吵过架。
    “盛香居”位于盛京最繁华的西市里,四层高的楼阁矗立于商铺无数的坊市之中,鹤立鸡群,夺人眼球,整个盛香居占据了半条长街,院墙内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四个园子分别对应一年四季,无论是哪个季节来此,都能欣赏到美景。
    现在正是冬天,对外开放的便是欣赏冬季景色的园子,不过这园子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若是在京城中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那对不起,给再多钱您也没资格进,想吃饭到前面楼上去就行。
    沈子越身为沈家嫡子,到了自家的地盘,盛香居的掌柜自然是低头哈腰地迎少主子进去。
    这冬园名为“暗香疏影”,因里头的梅花林而得名。
    前几日刚下过雪,现在雪还没化完,地上还能看见零星积雪,朵朵梅花绽放在枝头上,粉的白的连成一片,形成壮观的花海,空气种若有若无的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灵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景,有种冲动想要打开光脑把它拍下来。
    他们四个人坐在梅花林掩映的小亭子中,四周有挡风的帷幕,亭子所在的地势偏高,只要抬头便能很轻易地看见花海。
    亭子里四个角落俱都摆了暖炉,桌上有五道美味佳肴,菜都是沈子越点的,一只小炉子上的砂锅小火煨着鹿筋,陶罐里的是鱼唇汤,旁边是红梅香珠、百花鸭舌、鸡丝银耳,还有一道甜点翠玉豆糕。
    灵疏捧着个小碗喝鱼唇汤,感觉自己吃的不是鱼,是银子。
    妈耶,有钱人真的好奢侈。
    不知道这一顿饭要吃掉多少银子。
    一面吃着美味,一面赏梅,不知道多惬意了,灵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拍梅花花海,于是把碗一放,便找了个借口道:“你们先吃着,我想去折支梅花,就一支,不会破坏树木的!”
    其实“暗香疏影”园里的梅枝是不允许折的,进来这里的人也都是一些教养良好的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来这儿就是为了赏雪赏梅的,自然也不会有人故意破坏环境,若是人人都折那么几支,这片梅园早就不复存在了。
    卫修涯道:“你若想要,让小十去拿了剪刀陪你一起去剪。”
    沈子越暗暗瞪了卫修涯一眼。
    “不用了不用了!”灵疏连忙摆手,他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单独去,要是让卫十陪着去,他还怎么用光脑拍照啊,“那我不折梅花了,我就去外面欣赏一下景色,这儿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晰,我会很快回来的!我保证!”
    灵疏不等卫修涯说话,转身就跑出了亭子。
    亭子里,沈子越讥讽卫修涯道:“我这园子里的梅花还从没人敢说折就折,你倒好,人家一说想要,你连剪刀都奉上了,借花献佛也不问问我这个主人愿不愿意借,那佛的份量够不够。”
    “你是非要吵架了?”卫修涯看着沈子越说。
    “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沈子越低喝道,他是真的恼了,不是他看不起灵疏,而是灵疏的身份和卫修涯比起来实在太低了。
    要是灵疏也是哪家勋贵子弟,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不过真要是那样,卫修涯和灵疏也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单单是长辈这一关,就过不了。
    退一步来说,如果卫修涯只是想哄着灵疏玩一玩,图个新鲜,沈子越都根本就不会对这事儿发表半点意见。
    但若卫修涯是真的想跟一个农家子长长久久,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玉璋见沈子越气得不轻,在一旁悄悄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附在他耳边撒娇道:“你不是喜欢喝梅花酿吗?我想亲手做一些,埋在咱们院子里,等到明年夏天就能喝了,你陪我去收集些花瓣好不好?”
    沈子越狠狠瞪了卫修涯一眼,转身握住玉璋的手捏了捏,柔声道:“别去了,外头那么冷,万一把你的给手冻坏了,还不心疼死我,让下人去摘些花就是了,你乖乖的,多吃点,还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玉璋认真看着沈子越,一双眸子如琥珀般波光流转,说:“我想吃灵疏说的那种甜甜的蛋糕。”
    “那就——”沈子越才一开口,卫修涯就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沈子越怒道。
    卫修涯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我觉得——你把你自己的事儿料理清楚了,才有资格来管我。”
    “我什么事儿?”沈子越不悦地挑眉问。
    玉璋又在一旁拉了拉他,“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明儿我就和灵疏一起去看我的铺子了,我们要去改装。”
    沈子越倾身过去揽住玉璋,声音顿时软了下来:“玉儿你说,我听着呢,铺子想怎么改?我陪你去,要卖什么考虑好了吗?说说,我替你参详参详。”
    “不用了,”玉璋摇头道,“我和灵疏去就可以,我当他是朋友,你既不喜欢他,就不要来了,铺子当是我俩合伙开的,他出点子,我来负责经营,利润平分,铺子的地契你给我了,我是掌柜,你的意见不重要。”
    “玉儿,我错了还不成么?”沈子越一听,当下就求饶,讨好地哄道,“别这样,别生我气,都是我这张嘴乱说话,你打我吧,玉儿?笑一下嘛,总是板着脸会变小老头的。”
    玉璋拿眼角斜他一眼,语气硬邦邦地说:“我哪敢打你,我也只是个下人,卖身契还在你手里,没身份没地位,我要真动手了,还不被抓去关大牢?”
    “玉儿——”沈子越苦笑,只得道,“我真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灵疏了还不行吗?”
    “真心的?”玉璋这才正眼看沈子越,问道。
    “当然是真心的,”沈子越拉着玉璋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说,“不信你摸摸。”
    玉璋又问:“那你还多不多管别人的闲事了?”
    “不管了不管了,”沈子越连连道,他伸手捏捏玉璋的脸,“只管你一个我都管不过来,哪有闲心思去管别人,咱们不生气了——啊?你一生气,我这心都纠成一团了。”
    听了沈子越这保证,玉璋才缓了脸色,批准道:“那明天你陪我一起去铺子里,不过你不准指手画脚。”
    沈子越眉开眼笑,捧着玉璋的脸亲了几口。
    卫修涯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好戏,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自家小舅舅这般模样了,他依然分不清沈子越对玉璋是真心的,还是当做心爱的宠物般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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