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小魔女的不对劲,宗政玄宁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隔断柳逸轩的视线,但还是迟了一步。

    小魔女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迎面就朝宗政玄宁刺了过去,宗政玄宁速度退了一步闪身躲开,小魔女却是追得很紧,大喇喇就扑到了他上身,一个猛冲之下果断将宗政玄宁扑倒在了地上。

    半空中飘摇的雪片逐渐变大起来,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之中,镶满宝石的匕首寒光一动,对准宗政玄宁的脖子划了过去,下手那叫一个快很准,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小女童的身手。

    然而这回,宗政玄宁却是没有再次闪避。

    匕首干脆利落地贴着他的脖子扎进了泥土里,继而是小魔女咯咯的嬉笑声,细长的小凤眼轻轻一挑,满是不屑地转头朝柳逸轩做了个鬼脸:“你以为姑奶奶这么容易就会被你控制吗?想得美!我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啦!大蠢驴!”

    阴阳眼的摄魂术固然厉害,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要你不去盯着他的眼睛看,只要你的目光没有聚焦到他的瞳孔,那么他的幻术就毫无施展的余地。

    不然,他也不用这么辛苦的筹谋策划,试图借刀杀人,一早就把冥皇控制在掌心岂不是更轻松?

    宗政玄宁抱着小魔女站起来,对小魔女的顽皮颇是哭笑不得,方才亏得她对自己眨眼睛示意,不然面对这么一头小莽牛,再加上地上成群扎堆的毒蛇,还真是不好对付。

    不过,下意识里,他却莫名地坚信着,小魔女不会对他下真正的杀手……

    小魔女这么一得瑟,柳逸轩固然恼恨,但也束手无策,御兽术这玩意儿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来都不曾见过,眼下这个小女童年纪尚幼就会御蛇,而且还使得这么好,他除了认栽也只能感叹天意弄人了。

    “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切!你问什么我就要回答什么啊?我偏不告诉你!”

    一番争斗之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柳逸轩真真觉得他跟这小妞没有共同语言,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这辈子我想过很多种死法,倒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被一条蟒蛇绞死,而且还是栽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

    “谁说我要杀你了?!”

    小魔女挑了挑眉头,伸出手对准柳逸轩的脸颊,学着拓跋炎胤的手势重重捏了一把,她下手其实不轻,但看在宗政玄宁眼里总觉得像是在调戏,当然,除了柳逸轩谁都不知道那有多痛——这丫头好狠的手!

    “你放心,你是我妹妹的爹爹,我要是杀了你,妹妹知道了会讨厌我的!”

    “妹妹……?”

    柳逸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个丫头说的话他都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有个女儿了?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哼,你们刚才在亭子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居然把母皇的肚子搞大了!不过你欺负母皇在先,这口恶气我还是要替母皇出一出的!”小魔女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大蟒蛇,“大妞扭,你先陪他玩玩,我进去找母皇了!唔,一定要温柔一点哦,不要弄死哦,弄个半死就好了!”

    ……蛇蝎心肠!

    柳逸轩怒容满面地等着小魔女一蹦一跳走开的背影,尔后才回味起她的话来。

    把母皇的肚子搞大了?

    这个世界上,能被人用“母皇”二字称呼的,除了镜月女君别无他选。

    这个死丫头,竟然是镜月未央的女儿?镜月王朝的大公主?

    等等!他们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镜月未央!

    不过,现在镜月未央还是他的人,他们想要把她救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么想着,柳逸轩即便微微松了一口气,打算坐等看好戏,然而……缠着身子的蟒蛇扭着身子裹得越来越紧,没两下就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缠得他一阵窒息,直至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的确是,很温柔的谋杀方式呢!

    “暖儿,方才你为什么说是妹妹?”宗政玄宁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小魔女咩哈哈笑了两声,转而目露凶光:“弟弟已经够多了,要是下一个还是弟弟,万一他们合起来打我怎么办?!我当然要提前预定一个同盟军啊!”

    宗政玄宁:这是什么理由……?

    不过,小魔女惹是生非的能力非比寻常,自从她会走路会说话之后,气死的人不在少数,捉弄过的人更是成百上千,自从被北漠太子掳走之后,简直就是四处树敌到处拉仇恨,俨然成为了天字一号的公敌。

    他以为她还年幼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其实她……居然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什么人在外面?”

    隐约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争吵,镜月未央懒懒地下床披了件外套,刚一打开门,就见一个影子裹着一阵风扑到了自己身上:“母皇!我可想死你了!”

    镜月未央下意识就要伸手去劈开她,听到声音立刻反手一转,把掌力转移到了门框上,一瞬间只见整扇门咔嚓被震碎成好几块。

    “暖、暖儿——”宗政玄宁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她,两个字断断续续从喉咙里冒了出来,心头跟着就是一颤,好可怕的内力!

    “哇哇!母皇好腻害!”

    镜月暖鸳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见状兴奋得拍了拍双手,一双眼睛更是睁得大大的,又圆又亮!

    “暖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镜月未央还是觉得在这种地方见到镜月暖鸳有些玄幻,“你们怎么来了?”

    一手搂着镜月未央的脖子,一手抓起她嘴唇周围的小胡子尝试着轻轻拔了一下,镜月暖鸳忽而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天呐!这胡子是真的?!那群坏蛋真的把你变成一个男人了?!”

    这种事情——对于年幼而喜欢漂亮的镜月暖鸳来说,无疑是个毁灭性的打击,镜月暖鸢说着,一张原本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瞬间被自己吓得白了一片。

    “噗——”

    看着镜月暖鸢一脸惊吓的模样,宗政玄宁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小笨蛋!笨死了!”镜月未央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拿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继而才把面具缓缓揭了下来,镜月暖鸢这才面色回暖,抱着她的脸就热情似火地亲了一口:“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才不要母皇变成男人!”

    扫了一眼四周,院子里除了满地爬来爬去的毒蛇,还有几个横七竖八倒在蛇堆里的可怜的受害者,以及那条盘着硕大的躯体坐在地上摆pose的巨型蟒蛇,就再也找不到什么活着的生物,连只鸟都不敢在头顶上飞过……

    看这场面不用猜也知道,外头被这群不速之客闹成了什么样子。

    年头捣乱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她的求救信号还没发出,他们做什么来得这么急?

    “是谁带你们来的?拓跋么?”

    “嗯,还有修爹爹也来了!”小魔女是喜欢热闹的,从来都不会嫌人多。

    “他们一起来的?!”

    这个消息倒是让镜月未央有些意外,虽然她之前暗示过他们俩,是明着斗暗着和,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竟然这么快就抱成了一团,那这样说来,岂非北漠那边的大局,已然被拓跋炎胤掌控在了手心?

    北帝显然不会甘心就范,这点自知之明镜月未央还是有的,他堂堂一国之君,在位三十余载,断不可能拿江山社稷同她开玩笑。不过阴差阳错,叫镜月未央在凤城遇见了拓跋炎胤。

    拓跋炎胤既然是北帝钦点的储君,又耗费心里栽培多年,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会改立太子。

    这样一来,镜月未央顺势豪赌,把筹码全数押在了拓跋炎胤身上。

    只要拓跋炎胤能稳住北帝,那么北漠那边基本上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演得还算得体,没有叫她失望。

    倒是圣焰这边,柳逸轩的野心却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要大得多,竟然还想利用自己去吸引西冥的主要火力,分明就是把她当枪使!

    “做什么这么意外?律法上可没规定,我们两个一定要水火不容。”

    不过多时,镜月千修和拓跋炎胤收拾好了外面的那些守卫,一道赶了过来。

    “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欢迎我们?”

    桃花眼微微上翘,镜月千修款步走到镜月未央身边,微风吹起衣摆,仿佛身后藏着几条摇来摇去的狐狸尾巴。

    抬手抚到镜月未央的小腹上,镜月千修似笑非笑,神色看着却叫人止不住心里发毛:“这么快,又怀上了啊……”

    轻轻的一叹,一扬三顿,裹挟着莫名的怅惘。

    镜月未央浑身一抖,拍开他的手:“这种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是你能控制的?”

    镜月千修扬眉,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镜月未央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垂下头做认错状,虽然事实上确实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也不想怀上啊!哪知道这身体这么容易受孕,她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快成生产机器了!她也很郁闷好不好!

    但是要她打掉孩子,又不免觉得残忍,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即便是颗受精卵,那也是有尊严的受精卵,她下不了那个杀手!

    一听拓跋炎胤说这次来是为了劫走她,镜月未央立刻就举手反对,这些天她忍辱负重,好不容易逮着了那么个将计就计借刀杀人的好机会,要是就这么放弃了,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反对无效。”

    镜月千修冷冷拉下她的手,桃花眼斜斜一睨,投来能杀死人的冷光:“你现在有孕在身,除了养胎别的都不要想了。”

    镜月未央哭,养胎……这才几天,一个月都没到!

    拉着拓跋炎胤的手好说歹说,分析利害,威逼利用——至少这位主,还是很看重江山天下的——大致把先前打算好的整个计划说了一遍,镜月未央眼巴巴地瞅着拓跋炎胤,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边说服镜月千修,毕竟能让圣焰与西冥彻底断绝关系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嗯……”

    过了好一阵,才缓缓从拓跋炎胤的嘴里吐出来这么一个字节,镜月未央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见他挑眉一笑:“你以为我会答应?”

    “能叫圣焰与西冥两败俱伤,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你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人的智商!真是替他拙计!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去见冥皇,再暗地里跟他勾搭,回头再对我倒打一耙?”

    “你——”没想到他这么小人之心,镜月未央险些没被他气死,但是他的怀疑也不是全然毫无理由,毕竟她跟冥皇的关系乱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这么说你们是非带我走不可了?!”

    “母皇,你就别挣扎了!你想想啊,拓跋爹爹和修爹爹这么大老远跑来一趟,结果空手而回,那多没面子!”

    小魔女循循善诱,她也不想母皇冒险去做双面间谍,虽然说母皇很腻害,但要是不小心把她的妹妹玩没了,她会很伤心的。

    挣扎不成,镜月未央最终还是被镜月千修和拓跋炎胤两人一左一右双双挟持走了。

    大好的计划胎死腹中,半路夭折,叫镜月未央十分的惋惜伤感,一时间竟然忘了把白朗之和楚鹤鸣一起带走,出了城才想起来,立刻朝空中射了三枚流弹,告知他们她已离开。

    收到镜月未央的消息,白朗之和楚鹤鸣便不多留,即刻脱身离开,他们前一脚刚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柳逸轩后一脚就闯了进来,只可惜扑了个空。

    “该死!”

    柳逸轩一拳砸在桌子上,心里一下子落了空,这一天悲喜交加大起大落,当波涛汹涌的潮水退开,露出那一层细腻而粒粒分明的沙粒,他忽然发现,有些东西已然根深蒂固,并且还在迅速地蔓延伸展,让他无法再逃避与忽视。

    “杯子里的茶还是热的,他们应该刚离开没多久,要不要我派人去追?”

    柳逸轩摆摆手:“不用了。”

    “为什么不追?”

    “央儿是被人劫走的,就算抓回了他们两个,也不能把她引回来……”柳逸轩神色怏怏,说到一半才忽然觉得不对劲,一转头,便见柳浮玥冷冷地立于门口,米白色的绒毛领子上沾满了雪,可见是一路在雪里飞奔回来的。

    两人默然地对峙了良久,最后还是柳浮玥开了口。

    “她是被谁劫走的?”

    千里奔波,遍寻不着,柳浮玥怎么也没想到,镜月未央竟然会被柳逸轩藏在身边,这个自己从小保护到大的孩子,已然不再是那个时时依赖自己的少年了。

    他曾经那么信任他,就是到了最后,也没有怀疑他。

    “听说那群人里面有个红头发的男人,想来是北漠太子不会错。”

    事到如今,柳逸轩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看到柳浮玥转身就要走,柳逸轩忙着叫住了他:“等等!”

    柳浮玥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还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这种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厚颜无耻,但是柳逸轩有那种预感,好像柳浮玥这次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要走?”

    良久,柳浮玥都没有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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