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你几岁,”柳枝莞尔,伸手轻覆上锦瑟放在腹部的手,“以后咱们就是姐弟了,一同服侍公子,理应常来常往些,可莫要见外生分了。”

    话音刚落,锦瑟下意识地抽回手,只觉得嘴里的蜜枣顿时甜味全无,如同嚼蜡。柳枝的手一落空,触碰到他棉被下微隆的肚子,神色一怔,收回手又是刚才谈笑自若的样子。

    见锦瑟面色暗淡,迟迟不语,柳枝寒暄了几句叫他好生养伤,便打道回府了。

    “小姐,秦公子与那男人……”柳枝才踏进红苑,岑儿关上门便开口道。

    “你说你昨儿个夜里看到秦公子去绿阁,当真没看错?”柳枝坐在桌边,问道。

    “我是起夜看到的,虽然天黑,可确实是秦公子推了绿阁的大门,我还看到他走上楼去了,看的真真的。”岑儿一再确定她没有看错。

    前日在红苑门前看到锦瑟,着实令柳枝吃惊,从未听闻过秦府大公子有断袖之癖,更未听说过他养过娈童,一直以为那头住的是个失了宠的女人,成日里独居深阁不愿见人,可眼前那个锦衣玉容的分明是个男子。秦子赢见到他便搂住自己,像是做给那头看的一般。

    看到锦瑟摔倒,一瘸一拐地走回去,身旁男人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脸上却毫无波澜。柳枝贴在他身边故作大方地叫他去看看锦瑟,秦子赢却道不用。柳枝心下窃喜,同时开始在意起绿阁里的那个男人。

    今日听岑儿说她昨天夜里见到秦子赢去了绿阁,便索性去了绿阁一探虚实。那日只远远望了一眼就感觉到这少年生的不俗,今日贴近一看果然是美貌绝伦,虽是个男子,还带些病容气色,但这样貌气质却不知令多少美女佳人黯然失色,又才十七岁,连她都有些自叹弗如起来。一番试探下来,看他那神色低迷的模样,多半是遭秦子赢伤了心。

    原本以为秦子赢是有了她这个新欢便把旧人忘在一边,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秦子赢这般作态,倒像是想要极力掩藏什么。

    见柳枝面色微凝,岑儿赶忙安慰:“小姐,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等时间一久色衰爱驰,秦公子便不会在意他了,不像小姐身为女子,可以母凭子贵啊,有了孩子的话秦公子一定会待你更好的。”

    柳枝细想也是,锦瑟一个男宠,秦子赢再喜爱他,对他又能有什么长久?可是说到孩子,她倒想起刚刚摸到锦瑟的腹部,微微饱满的隆起,竟令她联想到有身孕的女人,便向岑儿说了出来。

    岑儿笑她喜欢胡思乱想,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柳枝也笑笑,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自己过于多思多虑了。

    柳枝走后,锦瑟失神了许久,她那句“以后咱们就是姐弟了,一同服侍公子”久久在他脑中徘徊不去。他不该在乎这些的,秦子赢本就不是他的,从未属于过他,娶妻也好纳妾也好,根本都与他无关,可是他抑制不住的难受,难受的快要透不过气。

    昨晚的梦,他真的感受到秦子赢坚实的肩膀,还记得在他怀里的温暖和安心,反复回味着,真切的他几乎要相信那不是梦了,

    可夜色降临,红苑那头又传来琴瑟之声,锦瑟不死心地打开窗户,看到秦子赢在红苑二楼窗前的身影,才自怨自艾地笑笑,梦就是梦。

    心神俱疲,他只想喝了安神汤点燃安神香赶紧入睡,可无影说陆青河吩咐过安神汤不可连日喝,要喝几天再断上几天,昨晚就停了,今晚自然也不能喝。锦瑟叹了口气,叫无影帮他点燃安神香,便躺下睡去。

    夜里仿佛收到召唤醒来,锦瑟睁开双眼努力聚焦,看到他就坐在床前望着自己,撑坐起来仔细看着,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秦子赢见他含泪凝视自己,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怯懦样子,心下一紧,大手一挥揽他入怀里。

    “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你?”投入温暖的胸膛,闻到熟悉的味道,锦瑟忍不住洒泪在他怀里,轻颤着声音哭道。

    “是梦吧,我一定又是在做梦了……”锦瑟紧紧抱住他,怕一撒手梦境就散了,在他怀里使劲蹭蹭,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珍享被他环抱着的每分每秒,“哪怕是梦……只要你来看我……即便是梦也好……”

    秦子赢蓦然心疼,紧抱着他没有说话,不想打断他的自言自语,就让他以为这是梦吧。

    锦瑟微微抬头,轻吻他光洁的下巴,两手圈上他的肩膀在他怀里坐起来,印上他的薄唇细细亲吻着,并没有舌尖的纠缠,就是毫无色欲轻轻点缀的细吻。他太想他了,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梦,怕稍一用力就会梦境破碎。

    安静地感受着他的香唇,秦子赢忍不住伸手捧上他的脸,在他额头烙下一吻,辗转向下,细细吻在他的眉间,眼睑,脸颊,鼻尖。

    被他灼热的鼻息喷的有些痒痒,锦瑟不禁笑了起来,抬眼望去,秦子赢也在笑着看他,四目胶着,满是浓情蜜意。

    最后在锦瑟唇上印上一吻,秦子赢抱着他缓缓放倒在床上,抚上他的脸,指尖轻轻摩挲,怜爱又疼惜。

    “等我闭上眼睛再走好不好?”锦瑟抓着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凤眸闪着怯生生的光,问道。

    秦子赢点点头,笑着看他乖顺地闭上眼睛睡去。

    锦瑟第二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昨晚那梦做的他欣喜不已,哪怕是梦,是假的,他也觉得像是吃了蜜糖,再甜的蜜饯也比不过。

    之后不再需要安神汤,只燃着安神香也能睡得很好,锦瑟时常梦到秦子赢,梦里的他是那样温柔,对他怜爱不已。天一黑,依旧每晚都能听到琴瑟和鸣的声音,锦瑟越发不想醒着,每日只想早早睡下,幸好还可以做梦。

    这天晚上,无影打开取来的食盒,先是几碟佳肴,最后端出来一盘饺子,锦瑟问他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无影道除夕了,锦瑟才惊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年关。他在这绿阁与世隔绝,每天过着相同的日子,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夜里被窗外此消彼长的爆竹声吵醒,左右再睡不着,锦瑟便披着衣服倚靠在床头。

    爆竹声中一岁除,过了今晚他便十八岁了。想起父亲曾对他说,等他十八岁就可以成亲了,其实大周男儿十五岁便可以成婚,许是因为父亲是外族人吧,两地规矩不一样,可他生在大周长在大周,他觉得自己就是大周人。

    “谁?”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锦瑟叫问了一声。

    “是我,”沉寂片刻,无影道,“风大,把门吹开了。”接着是门合上的声音。

    锦瑟应了一声,无端失落起来,隐隐生出期待,又瞬间否定。

    一手摩挲着玉佩,一手抚摸隆起的腹部,锦瑟轻吐了口气。感慨自己才十八岁,就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离奇的事情,但愿今后可以一切顺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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