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很没用地红着脸,低头摇了摇,他抬起我的下颌来,漂亮的凤目温柔地看着我,真诚地说道:“本欲带你一起去看看洛阳名盛,只是又怕你的身体经不起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而且那会诗访友只是其次,我欲笼络些文人大儒,为原家造些声势,恐是无暇带你出去四处游玩,这也是你宋二哥的妙计,望你见凉。”

    我只是点头称是,然后一溜烟逃走了,身后传来原非白快乐的笑声,那一夜我照例失眠了。

    原非白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在西枫苑和玉北斋之间入出自由,但原非珏却又和果尔仁神秘失踪了,我只好和碧莹整天比着小忠的传信快,还是西枫苑的飞鸽传书更快些,事实证明,两方人马在传信方面是一样快的。

    永业二年五月十九,南诏接受了东庭的议和,得了无数的钱财布帛,美女宫娥,又将锦官城抢掠一空,于五月二十五正式撤出锦官城,原家的危机得以解除。

    六月初一,一向不参于原氏与窦氏党争的清流一派,礼部尚书陆邦惇提出关于扩建皇家书院的提议,意外地得到了原氏的支持,而一向崇文的熹宗亦是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但是窦氏却担心国家要支付巨额的战争赔款,国库空虚,无力建造学院,因而对于此项决议极竭力反对,原氏声称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主动把庐陵府的老宅让出,并提供书帛费用,熹宗龙心大悦,当即赐名大义书院。至此,清流一派开始明显偏向原氏,忠显王及长公主进出皇宫的自由得已解禁。

    六月初六,东庭皇朝一年一度最大的文人集会--洛阳诗会,又名“六六文会”,如期在风景瑰丽的洛阳城召开,这次诗会盛况空前,因为迎来了京都的两位贵客,风流王爷--忠显王原非清,及素有“京都清泉”之称的四大公子之一“清泉公子”--宋明磊的到来,然而最让广大儒生疯狂的是四大公子之首,踏雪公子原非白的出现。

    如果说附马原非清的光临,显示了原家对当代大儒的支持,宋明磊的出现,表明了原家对各文学流派的友好,那么原非白的到来,则是一种征服,他征服了整个洛阳城,征服了整个东庭的笔杆子。

    在那个时代,文人士大夫之流往往流行峨冠博带,高屐宽衣,而原非白依然是一根玉簪束发,白衣飘飘,不以显赫的家世压人,亦不以双腿残疾引人垂怜,谈笑间,锦绣文章脱口而出,原非白本就成名甚早,叔父辈的名人自然对他大力夸赞,而年青一辈见识到他的绝世风采,立时倾倒,他的每一首诗词都流传甚广,小至井边打水的妇人,大到当今皇帝皆能念出他几句成名诗句,旦凡原非白出入街市,洛阳老少人人争先恐后地群以围之,皆能以一暏其绝代风华而为傲;城中不论男女,皆争相仿效其举止打扮,玉簪的价格一夜之间暴涨数倍,供不应求,一时间原非白三个字成了东庭文化时尚的代言人,而原氏在文人心中擅权专政的粗暴武人形象开始改变,舆论走向开始因为我和宋明磊的妙计以及原非白的风采而渐渐导向了原氏。

    我看了忍俊不禁,和碧莹笑得肚子都痛了,而谢三娘却在月圆之夜,翻出原非白亲自画的谢夫人遗像,在后院设祭坛,含泪向谢夫人祷告说,夫人在天有灵当含笑九泉,三爷已是大成,助将军成就大业指日可待,而且三爷有了木丫头在旁照应,您不要怛心什么的,她强拉着我给谢夫人上香,当时我只是在心中赞叹那画上的美人如此衣带当风,栩栩如生,可见画功之高,然后我目瞪口呆看着那画的落款年代,竟是辛丑年,今年是戊申年,也就是说这幅画是原非白十岁时画的,果然是当世神童。

    我心中一动,这也就是谢夫人去世那一年他为她画的吧!不由得心中侧然,我只好硬着头皮向谢夫人磕了个头,暗中祝祷:谢夫人,您可以安心而骄傲地去了,你的儿子是这么出色啊,他征服了整个东庭的学术界,总有一天他会征服并得到整个东庭皇朝的,希望您能保佑他早日站起来,有一天能开怀大笑,早一天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更美更爱他的女孩子来照顾他。说实话,您的儿子实在太有魅力了,我还真不知道我能抵挡多久。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自己吓了一跳,我抬眼看向谢夫人的遗容,她只是在画里静静地对我温和微笑,好像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一般。

    六月二十,荷花开得更盛,一片热闹的鸣蝉声中,满面春风的原非白回来了,后面站着我久已未见的宋二哥,他在那里热切微笑地看着我,我满脸笑容地走向他,原非白却拉住我,淡淡地叫我先去沏茶。

    对,对,对,沏茶啊沏茶,称原非白和素辉说话时,我对宋明磊悄悄伸出两个指头,他也背着原非白,歪头对我眨了一下眼睛,了悟一笑。

    是我错觉了吗?宋明磊一向是英俊的,但在我的映像中他一向是羽纶关巾,清澈如水的少年形象,如今俊秀依旧,但嵯峨高冠下风流一笑,华服锦袍下称得体格更加猿臂峰腰,那轩昂的眉宇间竟然,竟然透着有一种超越性别的艳丽?那种艳丽居然和那玉郎君有得一拼!

    我后来认真得自责一顿,一定是前阵子被采花贼搞得有些头晕眼花,所以说万恶的采花贼,该杀的□犯啊!

    ☆、第十九章 宫灯传情兮

    作者有话要说:

    原非白这次不但带回来宋明磊,还带来了几个年青书生,他们看原非白和宋明磊的样子几乎跟看着神没什么区别了。

    西枫苑很久没这么热闹了,我被谢三娘叫去帮忙,伺候着一大帮子人用过午饭,原非白便和他的一堆客人在前厅品茗,我回到屋中,正想歇个午觉,宋明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赶紧将他迎进来。

    宋明磊拉着我的手,仔细地看看我,轻声道:“二哥没用,让四妹受委屈了。”

    我明白他是想起牛虻之祸来了,回首想想,也甚是可怕,只好强颜欢笑:“二哥莫要再提,是木槿自己沉不住气,让人有了把柄可抓,倒是连累了碧莹还有众家兄妹了。”

    他的双眸幽深如瑰丽的黑宝石,看着我难受地叹了一口气,但忽地又轻笑一声:“不过妹妹不用担心,将军知道了这件事,痛责了夫人一顿,夫人生了个女儿,取名叫非云,自是无法与大爷和三爷相抗,想必不会再为难我们小五义众人了。”

    我点点头,迟疑地问道:“锦绣和将军……。”

    宋明磊看着我,斟酌一会儿道:“木槿,你不用太担心,候爷他……很喜欢锦绣,对待她亦是很好。”

    我心中难受,原青江,一个可以做他父亲的男人,他真得能带给她幸褔吗?她可是我唯一的亲妹子啊。

    宋明磊拉我坐下:“明日锦绣就会回西安,到时我作东在馆陶居安排我们小五义聚首如何?”

    “嗯!”我点点头,想到可以见到久违的锦绣,心情稍微好了些。

    宋明磊在我对面坐下,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为兄的在洛阳为你买的礼物,也不知是否称你的心?”

    我轻轻扭开那锦盒,竟是一对镏金点翠花篮耳坠,我由衷赞道:“二哥,这耳坠好漂亮,不如给碧莹吧!”

    宋明磊挑眉微微一笑:“放心吧,三妹的礼物,我都已准备好了,这是专门给你买的,来,二哥给你带上。”

    我还没等开口,他已弯腰取了一只带上我的左耳,他乘机俯在我耳边轻声道:“木槿,这对耳坠子里放的是雪珠丹,可解世间奇毒,你定要日夜戴在身上,以防原非白给你下毒。”

    我心中大惊,宋明磊已饶到我的右边大声道:“看看,我家四妹带上总算不像个假小子了。”

    我目瞪口呆,好个宋明磊,莫非这是你的真心话,只听他又低声道:“当初非不得已,二哥求他照顾四妹,不想这西枫苑内暗道重重,而这世上万物历来便是墨者非墨,瑜者非瑜,原非白此人绝非等闲,四妹万万小心。”

    我正要开口,他忽地拉开了同我的距离,对我如常笑道:“木槿,可喜欢为兄的礼物?”

    我看着他的眼,笑说:“多谢四哥,这耳坠子木槿好生喜欢!”

    话音刚落,素辉的声音便传来:“木姑娘,宋护卫可在你处,三爷四处打发人找他呢!”

    宋明磊对我眨了一下眼,起身开门,春风笑道:“有劳素辉小哥了。”

    素辉的眼中闪着崇拜的目光,一连声的道着客气,紧跟在宋明磊身后去了。

    而我呆在那里,看着窗外郁郁葱荣,回味着宋明磊的话:世上万物,墨者非墨,瑜者非瑜……

    他是在告诉我,原非白是个披着天使外表的恶魔,而我,绝不能爱上这个恶魔,这些我都能理解…..

    我看着我那一对漂亮的新耳坠,这耳坠中藏有雪珠丹,宋明磊为什么认为原非白要对我下毒呢?

    在谷底,他偷留着鱼骨自卫连我也防着,如果不是张德荗及时赶到,那玉郎君就杀了我了……

    我冒死救了他,他却用移祸江东之计来害我……

    这几个月他有二次强吻了我,却从不坦诚以告他要保护的女孩是谁…..

    墨者非墨,瑜者非瑜……

    而这西枫苑中暗道重重,他是在暗示有人可以从苑子外面进来杀我吗?

    明明是火烧火撩的天气,我忽而觉得冷如冰窑……

    “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原非白的声音忽地自耳际传来,我吓得跳起来。

    “一个月不见,你爱发呆的性子一点也没变?”绝代波斯猫在那里埋怨着我,我愣在当场,经过洛阳诗会,他更是成熟自信,笑容也愈加飘逸出尘,这样天使一般的美少年,为何想下毒害我?

    他拿出手绢,轻轻替我拭着汗水:“都这么大姑娘了,为何老不懂照顾自己,真让人不放心啊。”我不着痕迹地拉下了的他手,强笑道:“恭喜三爷,这一次洛阳之行,旗开得胜了。”

    他对我淡淡一笑,并没有回我的话,反而抓住我欲抽离的手,替我把着脉,无奈道:“你最近疏于练武了,还偷吃油泼赖子了吧。”

    我嘿嘿装傻:“哪有啊,三爷明鉴。”

    事实是,自原非白走了,我和素辉总偷偷跑到玉北斋去找碧莹玩,赵孟林曾金口断言,要彻底治俞我的旧伤,一定要修身养性,阴阳调和,不能吃辛赖之物,在西枫苑里把我给馋得,所以这一段时间,在碧莹那里,油泼赖子还真没少吃。

    他不悦的瞥了我一眼,回头叫了声素辉:“拿进来。”

    素辉应了一声,气喘吁吁地和韦虎挪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大盒,我好奇地站了起来:“三爷,素辉和韦壮士在捣鼓什么哪?”

    原非白一笑:“你二哥既在洛阳的宝玉祥,专门为你订了这对耳坠,我这个做爷的怎好空着手回来见你。”

    啥意思?我疑惑地回头,只见素辉和韦虎已在我的床前支起一盏小巧精美的琉璃宫灯来,我这才想起,洛阳宫灯冠绝天下。

    天渐渐黑了起来,我的房间一灯璀璨光明,灯中锦画慢慢转动,正是一幅团扇美人图,我深深地被吸引住了,好美!

    素辉在外面狂喊着:“木丫头,快出来看看,爷让我们把西枫苑里所有的灯都换作洛阳的宫灯了,可漂亮了。”

    我冲了出去,真的,西枫苑从来没这么明亮过,我和素辉到处蹦蹦跳跳地赏灯,白帽方灯、红纱圆灯、六色龙头灯、走马灯、蝴蝶灯、二龙戏珠灯、罗汉灯等等,竟相放出灿烂光辉,盏盏造型款式不同,灯中的锦画,诗词第一盏都不一样,却都是流行诗赋,名家作画,一时间,西枫苑流光溢彩,我们好像身在元宵灯会。

    我兴奋地回头,原非白正让韦虎推着出来,淡笑着问我:“木槿可喜欢这洛阳宫灯。”

    我开心地点着头,跳到他面前,蹲在他膝前:“好喜欢,多谢三爷,咱们苑子里这下好亮堂。”

    他轻轻捋开我前额的一丝流海,对我温和浅笑道:“这下你不怕天黑了吧。”

    我的心中柔情涌动,他是如何知道我怕黑,晚上总要点一盏灯才可入睡呢?

    这时素辉过来拉着我四处乱逛,小嘴叽叽呱呱不停地说着这灯好看,那灯漂亮,连三娘也咯咯乐着,韦虎面带微笑,韩修竹扶须轻笑。

    素辉在我耳边大笑着:“你看,木槿,咱们家今天多亮啊。“

    家?我的心一动,自从三年前听到消息,那场特大水患将建州夷为平地,花家村里的人口全部失踪,家对于我和锦绣而言是多么遥远而奢侈的东西啊!

    想起素辉说过,这世上只有西枫苑才是容得下我的家,如果真是这样,我又该如何走我和非珏的路呢?

    还有非白,我该拿他怎么办呢?猛地想起宋明磊的话,一丝阴影又掠过心头,这宫灯又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人才做的吗,然而这又似乎太隆重了些,让我实实在在地有了被宠爱的感觉,我不由得偷偷扭头看向原非白,不想那个如玉似雪的少年也正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我。

    次日,我向原非白告了假,宋明磊亲自来接我,天知道我有多久没踏入西安城的街市了,更别说久病在床的碧莹,一路上我和碧莹在车厢里极其兴奋地点评街景,活像两只聒噪的麻雀,难得宋明磊只是在那里看着我俩微笑。

    来到馆陶居内,掌柜恭敬地迎我们入二楼雅房,里面早已坐着一个绝代美人。

    那美人双眸若紫晶灿烂,秋水额上一点玛瑙血痣,一身名贵真青油绿色的怀素纱, 内衬玉色素纱裙, 走动时若碧湖荡漾水波花纹, 右耳塞着米粒大小的一个珍珠,左耳上单带着一串的翡翠镶金长坠子,越显的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正是我许久未见的亲妹—花锦绣。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你这个小蹄子,为何许久不同我写信,让姐姐怛心死了。”

    说着说着,我早已泪如泉涌,锦绣慢慢环上我的双肩,亦是抽泣出声,过了一会,我们三个女孩子抹着眼泪坐定下来,宋明磊忙着点菜,而我却急不可待地问着锦绣,和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他们说的都没有错,我已是候爷的人了,只等夫人的孩子满月,将军就会纳我做如夫人。”锦绣微微一笑,渗着得意,回看我时,又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媚态和慵懒:“姐姐可又要来说教?”

    我的心痛了起来,为什么?我那最亲的妹妹,从她眼中,看不到那应有的幸福呢?

    “我没见过原候爷,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知道他的妻子正怀着他的骨肉,可他却和一个可以作他女儿的女孩发生关系,这难道不让人心寒吗?”我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对她说着,仿佛也是对我自己说着,而她慵懒的笑容渐渐消失:“妹妹细想想,原将军是钟鸣鼎食之家,取个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之事,你为二房,那么他再取个比你更年青漂亮能干的三房,四房呢?你又如何自处?好,咱们退一万步,若是候爷真心喜欢你,可这种在权力颠峰上拼杀的男人,名利功勋永是第一,将来面南背北,后宫不得干政之时,你莫非要做他后宫里的一只金丝雀不成?到你人老珠黄,你又拿什么和后宫三千粉黛争宠?”

    我上前一步,殷殷道:“妹妹这等绝代风华的人物,找一个一心一意敬你,爱你,疼你,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又无名利牵扯的英俊贵族,富家子弟,比比皆是,何苦去做人妾室,看人顔色呢?”我牵着她的纤纤玉手,流着泪笑道:“你看,大哥上次来信就说已在西域富庶之地置买田产,我们五个不如退出原家这个是非圈,到个没有战乱,没有强权争斗的地方,咱们小五义替妹妹找一个真心相爱之人,姐姐这一生反正名声已臭,本也不打算嫁人,那姐姐就永远守着你,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就像你以前老说的,锦绣永远和木槿在一起,我们不会孤独终老,好吗?”

    心中不由出现非珏的笑容,我一咬牙甩头忘却,我满心期待地看着锦绣,锦绣漂亮的紫瞳里映着我,被我握着的玉手轻颤着,她的眼泪慢慢流出来,张口欲言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她的眼神是如此地悲哀绝望,为什么,锦绣?为什么,我的心好痛。

    她忽地甩开我的手,仰天一笑,我哽在那里,看着她没有笑意的笑容:“木槿,为何你总是这天真,你以为我可以和你一样大智若愚地缩在自我的小世界里,安安心心地享受着大哥和二哥的庇护,然后照顾一个病痨,陶醉在重情重义地梦幻中吗,那是痴心妄想,我和你们不一样。”

    锦绣哽咽着缓缓道:“我天生一双紫瞳,人见人怕,比别人长得好些,更是成了别人口中的祸水降生,妖孽转世。”

    她猛地掀起右手的宽袖子,露出皓腕,上面一道狰狞地烙痕爬在她大半个手臂上:“在这紫园里,几乎每一个女孩子都被柳言生侵犯过,夫人是紫园之主,却不闻不问,因为那美其名曰□,因为我们都会成为色艺双全的杀人利器,还有二哥,你可知道他被……。”

    “够了,锦绣,别再说了……。”一直沉默的宋明磊忽然暴喝出声,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生气,碧莹抽泣着过来扶住我,不停地抚着我的背,在我耳边哭着说些什么,可我却似被这晴天霹雳劈到一样,震撼得什么也听不见。

    我唯一的妹妹,锦绣,她被柳言生,被柳言生这个变态,这个畜牲……

    锦绣站在我对面,流泪不止:“我们进紫园那年,总共还有二百多个孩子从四面八方同我们一道被买到紫栖山庄,可是活下来的算上我们小五义,只有十五个而已,那司马门之变,你可知道三千子弟兵中又有多少人活下来,回到紫园过新年的不过百来十个罢了,…….”

    锦绣收了泪水,坚定地对我说道:“我只是要活下去,别人九死一生,都换不来候爷一眼,可我能得到所有的荣华富贵,我为什么要拒绝。”

    她的紫瞳看我一眼,嘲笑道:“姐姐自命清高,老说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世长安,说什么一生不嫁,那为何紫园上下人人都道姐姐勾引三爷,就连候爷都知道三爷四爷为了你,骨肉相残,而三爷为了独宠你一人,广集珍禽华羽,命人连夜赶造上千洛阳宫灯,只为博佳人一笑……姐姐才真是好手段,…..。”

    “我说,够了,花锦绣,别再折磨你姐姐了…….”宋明磊比刚才更厉声喝了一句,大步走到她的前面,想抓住了锦绣的胳臂,忽地蹿出一个黑影,那人向宋明磊急攻了一掌,将宋明磊逼退到我的身边,我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满脸伤疤的青年,一身劲装黑衣,熊腰虎背,肌肉纠结,阴冷无比地看着我们。

    宋明磊冷笑一声:“原来是候爷身边的乔万大爷,这是我们小五义的家务事,敢问乔爷也想来插手吗?”

    乔万冷冷道:“候爷有令,任何人不得伤害锦姑娘,还请宋爷多多包涵。”

    宋明磊在那里沉着脸,和那乔万对视着,冷不丁地,锦绣走到乔万面前,狠狠煽了他一巴掌:“那是我宋二哥,你好大的胆子。”

    乔万当即跪下,冷然道:“属下办事不利,请锦姑娘责罚,只是候爷有命,乔万不得不从。”

    锦绣冷笑一声:“好啊,乔大爷现在是候爷的红人,我也支使不动你了。”

    乔万看锦绣真得生气了,慌声道:“姑娘息怒,乔万刚才得罪了宋爷,还请宋爷愿谅。”

    锦绣再次绝然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跃出二楼,衣袂飘渺,宛如仙子,乔万也随即跃出,刚出屋檐,乔万已将一把油伞遮在她的头上,他痴迷地看着她,而她却在雨中对乔万冷冷说道:“若候爷知道半个字,我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乔万恭敬地诺了一声,回头阴狠地看了我们一眼,我站在那里,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直往下滴,碧莹扶着我:“木槿,莫要难受,你的身子还没大好,莫要听锦绣说的那些气话啊,她还是个孩子啊,咱们先回去吧,反正锦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了西安……木槿。”

    我却没有动,也没说任何话,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望着锦绣消失的方向,反反复复地回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仿佛有千万把刀在凌迟着我的内心。

    碧莹忽地捂着嘴惊叫起来,看着我泪水如决了堤一般,而宋明磊也是满面惊痛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这才发现,我的口中一片血腥苦涩,胸前一团团殷红,原来我竟吐血了,好像有人把我所有的力气从身上抽空了一般,我腿脚一软,倒在宋明磊的怀中,巨大黑暗向我扑来,可是我的眼前依然是锦绣的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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