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陷入香甜的睡梦中。

    林毕延配的舒宁香果然很好使啊,这是碧莹刚去世那阵,因我长期失眠,林毕延替我配的安眠熏香。我被囚在子母堂后,非白只管把平时我用的物件传递下来,包括这盒熏香。我在此地担惊受怕,睡眠更少,林毕延便嘱薇薇每隔一天给我用上一些。可时间一久,这香对我根本不起作用,不想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我快速地披衣起床。倾城从角落里钻出来,我披上衣物,他跃上我的肩头,然后爬上烛台,触动机关。石门应声而开。不想小荷正端着茶站在我面前,好像正要进来奉茶。

    她偷眼一瞧里面,脸色就变了,慢慢后退想去叫人,早就有人出来给她一记手刀,一手快速地抄起险些要坠落的托盘。我抬头,是齐放和姽婳。

    过了一会儿,薇薇也抖着身子过来了。

    齐放把酬情交到我手上,激动地道:“主子。”

    我也高兴地拉着齐放,然后转向姽婳,“谢谢你,姽婳,跟我们一起走吧。”

    姽婳流泪道:“请娘娘原谅,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毕竟是暗宫的人。”她向东一指,“往此地走,齐大人应该能带你出去,只是这一路会途经铜修罗,然后便可从当年轩辕氏的行宫入口出去。只是娘娘切记,千万不要误进紫陵宫。”

    我们假装打晕了姽婳,三人便向东而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个巨大的铜修罗处,一边便是白玉雕门。我们正要取道时,忽然薇薇眼中带着无尽的迷惑,望着那个铜修罗,“咦,我怎么觉得以前见过这铜修罗?”

    我们拉着她快走时,她忽地脚一扭,跌在地上,痛叫道:“娘娘先走吧,奴婢走不了了。”

    齐放正要上前背她,她忽然出手如电抢了我怀中的酬情,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对不起,花西夫人,你今天走不了,至少从紫陵宫出来以前,你走不了。”

    齐放冷冷道:“你是谁家的武士?”

    薇薇眼中短暂迷惑,傲然道:“我是先德宗陛下第一暗人,我的代号叫荧火。轩辕家历代便是收集情报的高手,除了神兽,就是我们这些暗人。想要欺骗敌人,就得先欺骗自己人,甚至是暗人本身。陛下为我封闭了记忆,只做一个普通的宫人潜伏此处,便是等有机会见到铜修罗。”薇薇淡淡笑着,清纯的眼神一时冷冽无边,“紫陵宫中有着毁掉原氏的秘辛,我的任务便是潜进紫陵宫。”

    齐放冷冷道:“那你去吧,同我们又有何关系?”

    “若想进入紫陵宫,便得明氏族人的血。”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起刀落,在我手上划开一刀,然后将金如意蘸了我的血,伸入铜修罗的胸口,向右连转三圈,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有大量的粉尘掉落在头顶,一会儿,紫陵宫的大门沉重地徐徐打开。

    就在这时,瑶姬已经带着一列戴着面具的高手追来了,他们看着紫陵宫打开的门,瑶姬浑身打战,骇然不已,“木槿,你疯了吗?”

    我很想跟瑶姬说:“老子没有疯,只不过不想得幽闭恐惧症。是我后面那姑娘脑子不太正常了。”

    可惜没等解释,荧火已经携着我跃入紫陵宫的大门。齐放刚想跟着跃入,紫陵宫的大门应声而闭。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齐放在狂呼着我,瑶姬疯狂大叫,连面具都掉下来了。

    门关闭的时候,我跌倒在地。我及时护住自己的小腹,紧紧靠着岩洞。不久,岩洞的紫晶矿散发出幽幽的光,暗淡地映着一个紫色的房间。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是一个紫色的世界,紫檀木椅子、紫檀木圆桌、紫色幔帐、紫色流苏帷幔,就连裹着铜镜的锦缎都是用紫色的。十分奇异的是这个房间只有一半,正如同我在弓月宫地宫里所见到的一样。书桌这里却是一片怪石嶙峋、峭壁危岩,崖下水流之声巨大而湍急。

    耐人寻味的是,这个房间同弓月宫的那一间,好像是一面明镜折射出来的两个绝然对称的世界,除了色调不一样以外,家具的样式、造型,以及里面的布置完全一样。如果说弓月宫的主题色彩让人感到地下主人是在一种热烈绚烂的爱情火焰中结束了生命,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最最热情而至死不渝的感情漩涡中,那么这里的暗紫色调却给人一种极压抑而沉重的绝望之感,好像一个曾经爱得炽热的情侣生生被人拆散,时光永远停留在那种绝望而撕裂般的痛苦中。

    我往前一步,却见左面墙上挂着一幅真人比例的巨幅画像,里面正栩栩如生地画着一男一女两个飞天在一棵大木槿树下。那女飞天有一双潋滟而美丽的紫瞳,身段丰腴而美丽,带着一种宁静的微笑,舞姿翩跹;而那个英武的男飞天半闭着俊目,满含沉静和满足地为她吹着笛,二人衣袂飘飘,风姿绰约,显示了作画者不凡的绘画功底。

    左侧有古体篆文正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一首名为《笛舞图》的诗。

    题诗曰:

    玉液倾歌馥檀香,

    金笛流音诉肝肠。

    午梦千山君不在,

    一箭光阴紫泪长。

    落款为:

    更始十年夏,昭明宫漫云殿槿树下。

    原来这是平宁公主亲自作的《笛舞图》,那这吹笛的莫非是原理年?

    这时后面传来女子声音,“原来平宁公主少时果然爱慕过明真武。”

    呃?我吓了一跳,转回头,却见荧火正向我走来,自言自语地看着那幅画一会儿,对我说道:“皇后请看,这里的漫云殿便是平宁公主少时的所居之殿。这棵槿树本已有千年,可惜在战国年代毁于战火之中。这画中之人,女子正是平宁长公主,而这张黄金弓乃是明真武随身不离的爱物,想来此男子必是彼时赫赫有名的吴王了。”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象牙床边,用酬情轻轻撩起紫色纱帐,隐隐有异味传来,却见帐里正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棺,一个身穿月白锦缎曲裾的女子睡在其中,乌发压着公主制金冠,衣饰虽古旧,却依然可见当初的华丽,领间微露红绫内袄依然鲜丽,衬得脖颈白皙修长,她的面容如同那幅画一般无二,绝代风华,却难掩眉宇间的一丝忧伤。

    我看得出神,忽觉有人动我的手,立时暗中警觉起来,却见原来是荧火正撕下自己的裙裾,取过我的手轻轻为我包扎。

    我疑惑地看着她,冷冷道:“你不是太自信,便是太愚蠢。这是轩辕公主的陵墓,里面必然机关重重,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吗?”

    荧火包扎结束,后退一步,垂首躬身道:“德宗陛下在世时,小婢确然曾同皇后一样自信、勇敢。可是原氏实在狡诈,借宣王进入西枫苑后,德宗陛下便将我的记忆封住,唯有见到铜修罗时可再恢复,以逃过原氏的盘查,好追查紫陵宫下的秘密,直到今天。”荧火慢慢流下眼泪,对我笑道:“本来想追随皇后一生一世,来报答您对荧火的大恩大德,现在看来,荧火只有来世再报。”她跪下,对我使劲地磕了一个头,“皇后放心,小婢一定会让皇后活着出去。”

    我苦笑不已,“来这里的人不死即疯,你以为就凭你能让我活着出去吗?即便活着出去,暗宫的人也在外面给我们围了一个包围圈,你以为我还有活路吗?”

    “请皇后放心,当年的紫陵宫虽是轩辕氏授命司马氏建造,但毕竟是公主行宫,所以轩辕氏也秘密派了一位轩辕姓氏的巧匠,偷携信鼠前来,在建成之初偷偷留有一条密道。后来这位巧匠同所有工匠一样,全部不幸遇害,长留宫中为公主驸马守灵,此密道便代代只传信鼠。”倾城慢慢跑到荧火手上,亲热地蹭了蹭荧火。荧火用脸颊凑近倾城,泪流满面。

    难怪倾城平时总腻着荧火,我盯着倾城的小眼睛,恍然大悟,“原来你当初选择我,是知道我的血能打开紫陵宫,对吗?你的使命就是为了找到紫陵宫的秘密?”

    倾城肃着一张老鼠脸对我点头,吱地叫了一声,好像在庄严地宣示自己的使命。

    荧火放下倾城,对我笑道:“准备好了吗?皇后,据我所知轩辕氏流传十世的金簋机密,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探寻一个答案,可每一个人看到的真相都会有不一样的答案,有的甚至性情大变,一生痴狂。”

    我轻抚着小腹,冷笑道:“那你还想去?”

    “士为知己者死。”荧火昂首肃然道,“德宗陛下待我如同生父,陛下归天,奴本该殉葬,再死一次又何妨?”

    荧火坦然地把酬情交给我防身,再次躬了躬身,示意我往后躲一躲。倾城来回嗅了嗅,便来到墙边,跳上紫檀木桌台,指了指那幅《笛舞图》,荧火便飞身上前,取下那幅《笛舞图》,又一并撤下紫缎帷帘,露出了一面花岗岩墙,浮雕着一朵巨大而精致的梅花枫叶印记。荧火便取了那个沾了我血的金如意,轻轻戳在梅花的花心处,拧开了去。

    伴随着咯咯的极刺耳的开门声,巨大的花岗岩门徐徐打开,沉重的风穴声一下子传了出来,好像无数恶鬼给放了出来,正对着我们凄厉地吼叫着,无形无状地哭诉着。有亮光从里闪出的同时,紫晶矿忽然熄灭了,然后一切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眼前是一片黑暗,眼前渐渐飘来几片殷红,然后是白色和紫色的花瓣,仿若某个相似的梦境。我一时疑惑了,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我跟着花瓣渐渐往前走,叹息更重。

    “薇薇?”我轻声呼唤着那个可以拿金球奖的同伴。

    没有人答我,我便又唤一声:“荧火?”

    忽然有幽幽的叹息声在我耳边响起。

    有人在我身后诡异地叹息着,“你来了。”

    平素里,紫浮见到我头一句便是这话。那声音是一位男子,嗓音醇厚华贵,却不似紫浮。

    我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记得我以前读过的紫蠡公主手札,她已经和原理年同归于尽了,也许是武功高强的守陵者。

    忽然想起以前瑶姬说过,她和司马莲曾在这里见识过天人。难道这陵墓里真有“天人”?陵墓里怎么可能有活人?

    却听那声音又起,在我耳边喃喃道:“最近我想起了好多我们以前在一起的往事,不想你果真回来了!”

    我转回身,一切还是黑暗。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呼吸,我惊回头,黑暗中有极淡极雅的绿色光芒传来。一棵大木槿树,树冠碧翠欲滴,泛着光,花开三色,香气清雅,如梦如幻。

    树下有一块大青石,有人一身白衣正背对着我,卧在那里,长发飘垂,飘逸似仙,似紫浮,又似梦中那个天神。

    曾经的那个梦靥一下子变成了现实,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这是梦,我一定还在那个梦中。

    我不断提醒自己,只觉口干舌燥,冷汗满身。

    这是梦,一定是梦。我不断提醒自己。我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手紧握酬情,一边伸出打着战的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唤醒他。

    那人忽然无声无息地慢慢坐了起来,好像恐怖片中的恶鬼忽然动了。我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摔着,冷汗从额头上滴了下来,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这里究竟是梦还是幻境?这是人还是鬼?

    那人却仍然背对着我,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均匀而沉重的呼吸。他未梳髻的墨发飘垂下来,像一块上好的墨玉缎子,微有凌乱地坠在地上。

    我慢慢向后退,直到感觉退无可退,我回转身,却见眼前正站着一人,那人披着长长的墨发,一身白衣,可是略有破旧,同水晶棺里的轩辕紫蠡所着衣物,就是同一时代的。

    那人长着一张天人之表,面容竟是那以前见过的身着光明甲的天人,亦同非白十分相像,却苍白得几近透明,几乎可以看到脸上的血管,还有额头的青筋。他正对我睁着一对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我骇然惊叫,后退一步。

    猛一回头,身后那棵大木槿树下只有冷冷的青石。我再慢慢地转身,那人又站在我肩侧,对我的耳朵吹着气。

    “你真的来了,”那人睁大血眼,略带激动道,“凤城。”

    我护着小腹,颤声道:“我不叫凤城,前辈认错人了。”

    那人略探头,用力对我嗅了嗅,似乎很失望,“真奇怪,你身上的味道同凤城的一模一样。”

    我再次后退,“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似乎很意外,甚至带上了一丝伤感,“凤城,现在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我听得云里雾里。这时荧火从我身后过来,粉面含泪,向那人跪启,“还望前辈搭救,我们为避战乱,逃难到此。”

    那人便将注意力转向荧火,微皱眉道:“上面又有战事吗?”

    荧火泪如泉涌,“正是,我们都是原氏妇人,窦氏余孽派死士前来偷袭,我们趁慌乱逃到此处,还望前辈搭救。”

    那人忽地绽开一丝笑容,露出血红的牙,那嘴角的弧度明显过大,俊雅的面容立刻像恶鬼在对我们微笑一般。荧火明显地眼中闪着害怕,却依然假装涕流满面,甚至不经意地露出了香肩,“还求前辈搭救。”

    那人的血眼湛湛地涌着血光,“我该如何救你们两个美人儿呢?”

    荧火便娇滴滴道:“求前辈将我等藏入一个绝密之处,等暗宫中人杀光逆贼,前辈便可放了我们。如果前辈实在为难,我等亦可效仿娥皇、女英在此地一生侍奉前辈。”

    那人浑然不觉,血眼盯着荧火红肚兜里塞满的丰盈,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一点头。

    荧火大喜,爬跪上去,姣美的脸蛋蹭着那人的大腿,娇嗲道:“奴婢叫荧火,求前辈怜爱。”

    那人伸出乌黑的长指甲,一把撕去荧火所有的衣物,露出无瑕的身子,然后抓着荧火的乌发拎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女人了。”那人叹息着,充满欲望地把荧火扔在青石上,然后粗暴地动作起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香艳而刺激的场景,骇得跌坐在那里。荧火的双目却又渐渐迷离起来,大声呻吟着,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求前辈给我们一条生路,奴婢愿为前辈生生世世做牛做马。”

    她看向我,用眼神暗示我往倾城那里过去,然后她巧妙地翻转过来,双腿夹住那人,脱下那人身上的衣物。

    “好一个尤物啊!”那人呵呵笑道,“宝贝儿,你的主上是何人?看来非常了解原氏啊。”

    荧火媚眼如丝,道:“前辈就是奴婢的主上,求主上再对奴婢粗暴些。”

    我慢慢走向墙角的倾城。果然那面巨大的墙体上有两扇已然发锈发青的大铁门,正浮雕着两个狰狞的龙头,龙嘴里衔着已经发青了的大铜环,高高的门楣写着两个古体大字:情冢。

    我取过倾城嘴里的金如意,正要打开,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可怕的惨叫。

    我惊回头,却见那人正维持着分开荧火双腿的姿势,他的喉间发出一声愉快的低吼,然后哑声赞道:“难为轩辕家还有你这样的武士。”

    这人是怎么猜到荧火是轩辕家的武士的?可惜,我们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仅半秒时间,荧火整个身体被撕裂成两半,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可思议。

    “蠢猪。”那人裸体的身上溅满了荧火的鲜血,他看着她的人头,鄙夷说道:“你想骗我告诉你密室在哪里,又抑或是用你的腌臜身子拖住我,那只死老鼠会趁机记住所看到的,然后再告诉你的族人,便可趁机毁掉我们原氏吧。”

    那人转眼便来到我面前,他正淫笑着伸出血手探向我的脸。荧火的血迹溅到我的脸上,我大叫道:“我是原氏主母,身怀原氏骨肉,不得无礼。”

    那人又冲我嗅了嗅,血眼中的淫意渐渐退去,然后慢慢地向后退开,一屁股坐下,面对我忧伤道:“你说,凤城为什么还不回来?我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我抱紧酬情,哆嗦地问道:“凤城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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