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真想过去,一把把这只手从韩遂身上扯下来,可她要是真这么做了,岂非显得小家子气。再和苏盏茶相比,更落了下风。所以她只能,气呼呼地咽了口口水。

    “阿查的称呼,我记得。”两个很普通的字,让韩遂用那种低沉的嗓音说出来,特别好听。顿时,夕霜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什么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什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你倒是可以用这么亲昵的称呼,还跟我说俩人没有关系,相差了几十岁,她没把你当回事儿。没把你当回事儿,会这样态度。

    女人要看清另外一个女人,无论年龄,无论地位,无论身份,实在是太容易的。苏盏茶能够看穿夕霜的心思,夕霜毫不示弱也能看得见苏盏茶的意图,韩遂踏前一步正好站在两人中间,这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不管怎么说,我要谢谢你把小韩带到这里,让我能见到他。”苏盏茶的衣袖在傀儡镜上轻轻拂过,那上面蒙着的后纱,被擦拭干净了一样,镜面透出清辉。她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小姑娘,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挺有意思的。”

    夕霜再佯装平静,好奇心总是有的,被苏盏茶一勾,往上趟了两步,垂眼看一下傀儡镜镜面,镜面依旧照不住她的脸,然后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后,她看到了白衡齐。

    白衡齐举着一面一模一样的傀儡镜,正在说话,嘴巴一张一合,从嘴型大致能猜出,他说的是家主,任务完成,我回来了。

    虽然见不到他对面站着的是谁,可听了这话,再清楚不过,他是在向甘望梅回禀任务的进展情况。

    白衡齐手中的傀儡镜竖起,那些曾经被夕霜看到五彩斑斓的烟雾,从镜面内里渗透出来,变成丝丝缕缕,向前蜿蜒而去。颜色再多,很快分离开,重新凝结成股的时候,变成显而易见的四种不同颜色。

    四种颜色,代表了四大家族,轻松看懂。

    除了其中一股蓝色的,特别浅淡。其他三股,不分仲伯,很有些气势压人的味道。

    因为听不见声音,不知道甘望梅说了什么,只见白衡齐的眉毛皱了皱,低垂下头,似乎在考虑,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傀儡镜上的烟雾,在一炷香后彻底消散干净,镜面恢复正常,白衡齐依旧捧着镜子,又开口说了两句话,随即离开了。

    苏盏茶的手按在镜面上,傀儡镜再次变得模糊不堪,什么都看不见了。

    “甘家,把我在此处的消息,散发出去。整个离驭圃,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可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毫无意义。而且,我的灵力比他们高太多,他们要困住我太难,要留住我也不容易。不要说你了,连我都好奇,甘家家主走出这一步的目的是什么?”苏盏茶的笑容宛若少女,掩不住的娇柔妩媚,“你说我要不要,去见见甘家教主,当面问个清楚,好过在这里猜来猜去浪费力气。”

    她当真是个爽直的性子,说完这话,直接往外走,去找甘望梅讨说法了。夕霜有些傻眼,看了看韩遂,张嘴要问,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一看?

    韩遂低头笑而不语,苏盏茶的强势绝对不再甘望梅之下,不过是一个显露在外,一个内敛在理。两人刮擦,必有热闹,想看就去看,

    “不会打起来吧?”夕霜反而有些忧心重重的样子,“甘望梅打不过她。”

    韩遂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打不过,来三个都未必是苏盏茶的对手,只是中间失踪了五百年,她不肯明说遭遇了什么,我不知她灵力是否依旧。”

    “你相信她那些话吗?”夕霜的腿是不听使唤了,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不在场先睹为快!一回头,她转身跑回到屋子里,双手往傀儡镜上一按,那镜子顿时消失不见。

    韩遂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东西哪去了?

    夕霜笑嘻嘻道:“我可没本事把它藏起来,喂食了。”

    韩遂听明白,有些意外:“它饿了呀。”

    “被我们俩又掐又捏的,委屈着呢。这镜子留着,没多大意思,给它吃了也好。”夕霜知道这一大块喂下去,它吃得饱饱,只差当众打个饱嗝。

    衡水被夕霜这么一说,深觉有道理。傀儡镜留在世间本不是好物,而且这镜子,根本不是甘望梅之物,到底是谁留下的说不好,反正不干好事。

    “弄得不好还会被反噬。”夕霜一脸认真,“到时候不是吃它,是它要吃人了。”

    刚才苏盏茶说的关于白衡齐的那番话,夕霜有些小心思。当初,白衡齐明显是甘望梅派遣而来,欺骗了她的感情,差点让她一脚踏进陷阱。她对此人狠之入骨,如今想来,不过是甘望梅的一把刀,一个影,她恨一个傀儡,又有什么意思?

    对付她一个,根本不算事儿。暗地里白衡齐为甘望梅到底做了多少不见光的事儿,什么养子,说的好听罢了。

    所以当两人走近,正好与白衡齐迎面而遇的时候,白衡齐发现夕霜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在得知实情后,夕霜始终没给他一点好脸色。本来那眼神夹杂着不同的情绪,反正全是不满与厌恶。

    这会儿夕霜再看过来,他心跳加快,有些抑制不住。白衡齐踏前一步,刚要问话,韩遂把人一拉,与他擦肩而过,隐约听到一句:快些,不要耽搁时间才好。

    白衡齐很有些心火上冒,这韩遂仗着自己几百岁的年纪,和那个苏盏茶一样,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表面上看起来是对夕霜很好,可是目的呢!那些暗搓搓的地方还不如他呢,俩人匆匆忙忙这是要去哪里?

    看样子并非要离开甘家,还是朝着家主的方向而去,他刚把傀儡镜收好,越想越不放心,快步追了上去。

    “小霜,你要去见家主吗?”白衡齐并不知道,夕霜透过傀儡镜面,看到了他和甘望梅的举动,更不知道傀儡镜的秘密已经被她揭穿,“是不是因为见到院子门口的那些人,那些人不打紧的,不会打扰到你,安心住着就是。”

    “我说你怎么这么心虚呢?我什么话还没说呢,你就能想到那儿了?”夕霜一回头,白衡齐眼前一闪,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直到韩遂和夕霜离开,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看起来被他发现傀儡镜已经成了食物,夕霜那是故意显露的,否则白衡齐压根不会察觉到,她就是要刺激他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苏前辈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甘望梅的声音从屋中传来,显然有些气急败坏,“苏前辈在甘家,好吃好住数月,我可曾有一点亏待过你。”

    苏盏茶咯咯一笑,没有丝毫不悦:“甘家家主莫要动气,我只是看门口人多有些蹊跷。所以,想问问清楚,若是我给甘家带来不便,不如我抽身而去,免得让家主难做。”

    “那些人不过是来看个热闹,苏前辈什么阵仗没见过,何必放在眼里。连我都不会去多看他们一眼,走到哪里,都会出现这样的人。苏前辈既然顶着寂望平原第一美人的头衔,早就司空见惯了,不是吗?”甘望梅一听苏盏茶要走,态度立时放软,她的目的尚未达到,怎么能轻易把人给放走。

    “你也知道,我忘记太多事儿,能想起来的都是几百年前的陈年往事。这些人从何而来?又是什么目的?我一概不知,只是听他们吵的厉害,闹的不行。而且话里话外夹杂着都是我的名字。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苏盏茶的眼睛生得极好,黑水晶一般流光溢彩,看向甘望梅的时候,让她想要睁眼说瞎话,都有些困难,“要问清楚甘家家主,究竟谁把消息给传出去的?”

    “甘家的确泄露了苏前辈在此的消息,不过我会给前辈一个交代的。”甘望梅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夕霜半个人扒在门上,在外听得津津有味。这两人虽然没有动手,可你来我往的这番较量甚是精彩。看起来,厉害的角色才能棋逢对手,而她阅历太浅,明显差了一大截。

    韩遂长得高大,与夕霜站的近,垂眼望下去,正好见着她的发簪。发簪最早是素银的颜色,顶端一颗珠子还是他亲手镶嵌而入。这会儿,整根簪子变得通体纯白,珠子时不时爆出七彩光芒,若非若隐若现在夕霜的发髻之中,早有人发现异常。

    这小玩意儿有些不太平,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他有些担心,真等它破壳而出,夕霜怕是按捺不住它,要被它反咬一口。必须先想个办法,杀杀其威风,给个下马威,让它知道什么才是听主人的话才有好果子吃。

    夕霜察觉到韩遂的目光,她抬起头,仰视着他的面孔:“我说你留着胡子,是因为以前游历在外,无暇打理。如今,在天秀镇和离驭圃也算过了段安稳的日子。若是你喜欢这形象,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我看苏盏茶应该也希望你收拾收拾恢复原貌吧。”

    “什么人在外面!”甘望梅厉声喝道,一扬手,房门大开。

    夕霜以为韩遂下了阵法,把两人隐在里面。没想到他们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差一点被推开的房门撞到脸面。要不是韩遂及时把她往后拎了一步,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夕霜,你在这里做什么!”韩遂又在这里做什么,甘望梅脸色一沉,不知刚才那一番话被两人听去了多少。当着苏盏茶的面说是一回事,当着他们两人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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